□陈雷刚(中共广东省委党史研究室,广东广州510623)
试论抗日战争对中国西部现代化进程的影响
□陈雷刚(中共广东省委党史研究室,广东广州510623)
抗日战争期间,中国人民为保存抗战力量,展开了规模浩大的内迁,由此,在中国东部地区现代化大大倒退的情况下,中国西部地区的经济、政治及教育文化等却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众多外来社会要素在后方经过长达八年之久的整合,为西部现代化发展提供了新契机。
抗日战争;内迁;西部现代化;影响
1937年7月7日,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至1938年10月,中国东、中部地区大部相继沦陷,北平、天津、上海、南京、武汉、广州等重大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城市先后失守。日本法西斯侵华行径引起的灾难打断了由国民党推行的长达十年之久的中国现代化进程,使中国近半个世纪以来积累的现代化财富化为乌有,“中国的现代化当时倒退了20年左右”。[1]
抗日战争期间,中国人民为保存抗战力量,展开了规模浩大的内迁,大批政府机关、军队、工厂企业、高校、媒体以及官员、平民涌向中国西部,一个抗战大后方战场在西部形成,由此,在中国东部地区现代化大大倒退的情况下,中国西部地区的经济社会格局却发生了奇特的变异,其经济、政治民主、城市化以及教育文化等都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众多外来社会要素在抗战后方经过长达八年之久的整合,为西部现代化发展提供了新契机。因此,抗日战争在某种意义上改变了中国现代化的重心、布局以及发展方向,在中国西部现代化进程中客观上起到了“加速器”的作用。
抗日战争爆发前,中国工业化虽已有所成就,但区域差别很大,其工业布局长期处于东西部失衡的格局,经济重心主要集中在沿江、沿海等与外部世界和西方现代文明直接接触的前沿地带,上海、北平、广州、天津、武汉等大中城市以及江浙沿海地区成为当时中国工业化的核心区域,在中国现代化进程中发挥了排头兵的示范作用,内陆尤其是西部地区工业发展极其缓慢,水平低下。以1937年为例,全国符合《工厂法》登记标准(即规模在30人以上并采用机器生产)的企业,总数为3935家,其中沿海沿江地区有2998家(仅上海一地就有1236家),占80%以上,而内地各省仅有937家,占不到20%。[2]西部许多省份的工业分量更是几乎为零,比如西康、宁夏、青海三省。同时,西部厂矿企业的技术、设备、效益以及规模等方面也都远远不及沿海沿江地区的企业。
为保存中国的工业命脉,抗战时期沿海沿江地区的厂矿进行了规模宏大的内迁。这次内迁是一次强大的的工业化空间传动,给西部地区带来了工业化所需的资产、资金以及生产技术,并促使其现代市场得以形成,是中国现代化布局初步走向合理的发端。
第一,内迁为西部工业现代化发展提供了资产、资金和生产技术,并由此促进了西部现代市场的发育、成熟。1937年初,西部的四川、陕西、云南、贵州、广西、湖南、甘肃7省,共计只有厂矿237家,资本总额仅为1520.4万元,[3]远不及内迁厂矿的数量和资本额。从1937年8月厂矿内迁开始,到1940年底初告结束时,内迁的厂矿共计639家,其中经国民政府工矿调整处协助内迁的448家,闽浙二省自行内迁的191家,拆迁机器材料总重量约为12万吨,资本5亿元。[4]至1943年,后方工厂已达5266家,资本48亿元,工人36万。[5]
内迁厂矿不仅带来了巨额资产,而且还使大量资金流入西部,这主要表现为金融资本和政府财政及其投资的内移。战前,西部地区的银行资本极其薄弱,金融业处于十分落后的状态,社会资金非常短缺。从1938年起,随着国民政府的内迁,沿海地区的银行机构也开始向西部迁移,如中国、交通、农民以及中央等国立银行都在西部增设分支机构或将银行总部迁往西部。至1945年8月,西南5省的银行总分支机构更发展到1558处,比战前西南地区的银行机构总数增加了8.6倍。除了内迁银行带来的资金外,政府对工业的财政补贴以及投资的转向也给西部地区注入了丰盈的资金。1940—1942年间,国民政府又向后方的官办企业以及民营企业投放了巨额资金,投放总额约为20454万元。[6]
抗战时期的厂矿内迁,还带来西部科学技术的进步,给西部工业现代化提供了技术支撑,注入了新的生产力要素。内迁的技术人才和科研人才通过技术传授和改进生产设备、开发新产品带来了西部地区生产关系的变革,使生产效率大为提高。
现代化的核心是市场化,而市场化又是工业化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结果。抗战时期工业西迁还推动了西部地区市场的发展。具有现代化市场意义的是商业和工商兼营的公司制企业开始出现和增加,1939—1941年间,西南地区由经济部核准开业的公司达90家。同时,进出口贸易发展迅速,并初步形成了以重庆、成都、西安等不同层次和功能的商业中心,并且以这些城市为连接点的西南统一市场也得以形成。
第二,内迁使西部的工业门类更为健全,其交通网络更为发达,为未来西部的发展奠定了基础。抗战期间,西部工业建立了一个包括矿业、冶金、机器、造船、电器、电力、化工、建材、纺织、面粉、仪器、医药、造纸、酿酒、火柴等上百种行业的工矿体系。当重庆的电力匮乏时,吴蕴初将内迁的上海电力设备建成天元电力公司,成为重庆电力的主要供应者。国民政府资源委员还在甘肃玉门勘探出石油,至1944年,产油量达400万加仑,开创了中国石油史上的新纪元。另外,内迁还使西部的交通网络更为健全。1938年至1942年,新筑公路干线20多条,总长达11080公里。[7]新辟以重庆为中心的水运航路4777公里。航空线从8569公里增至21783公里。四通八达的交通线,打破了西部城市封闭缓慢发展的局面,促进了各省间的相互交往和经济发展,使西部城市化水平得到了提高。
城市化是居民聚落和经济布局的空间区位的再分布,并呈现出日益集中化的过程。抗日战争时期中国人口变动出现新态势,即大批东部地区的人口向西南、西北地区迁移,并日益集中于某些大城市,这就是近代中国人口的“西进运动”,也是中国现代史上短期人口最多、规模最大的突发性人口反向运动。
抗日战争前,由于地理、经济以及政治、交通等原因,广大西部地区城镇化水平较低,城市发展缓慢,多处于封闭发展的状态。1937年西部地区的主要城市包括重庆、成都、西安、昆明、贵阳、兰州、归绥等,在这些城市中,抗战前已设市的仅有重庆、成都和昆明。“据1937年统计,我国的城镇化水平,以东北地区最高,达到了10.6%;长江中下游地区8.7%;东南沿海地区7.1%;黄河下游地区6.5%和珠江中下游地区5.7%;黄河中上游地区4.8%;西北地区3.4%和西南地区3.0%为最低”。[8]同时,西部地区不仅城市化水平低,而且城市发展水平也不高,城市规模较小且功能较弱。抗日战争爆发导致的人口“西进运动”改变了这一切,给西部城市化发展注入了“强心剂”,使其城市化水平得以提升,主要表现为城市人口的剧增、城市功能的扩大以及城市经济和文化教育的发展繁荣。
第一,人口“西进运动”使西部地区城市人口数量和质量都大为提高,人口的现代化促进西部地区的城市化水平的增强。现代社会中,人口的集聚地正是现代化重心所在,也反映出城市化水平的高低。20世纪30年代初,全国50万人以上的大城市和特大城市共有9个,最大城市上海为370万人,而西部地区人口最多的成都在1937年为463154人,还不到50万人。[9]然而,“七七事变”一定程度上改变西部城市人口偏少的状况。在短短数年中,全国城乡共有1425万人迁往后方。[10]国民政府赈济委员会关于内迁移民的统计数据为4901万人,而孙艳魁更认为总数当在6000万人,占当时中国4亿人口的15%以上。[11]移民的涌入使西部城市人口陡然增加,改变了中国人口东西部长期失衡的格局。从1937年至1942年底桂林市人口增2.16倍,柳州、贵阳增67%,西安增46%,兰州、昆明增35%。[12]1946年,重庆城市人口达124万人[13],为战前人口的2.63倍,开创了西部地区城市发展史上的新纪录。
人口的现代化是城市化最重要的一个标志。“西进运动”的迁移人口不仅规模庞大,而且其素质也颇高,其职业构成并非人们想象的以农民为主,而是以受过现代化熏陶的人口为主。国民政府赈济委员会1938年统计迁往西部人口的比例为:文教界为55%,党政及国营事业为21%,商人为16%,工人为6%,农民为2%。1944年豫湘桂战役后流入重庆的难民构成统计数据为:手工业者为34.3%,工人为8.3%,交通员工为4.15%,自由职业者为4.15%,公务员为5.7%,农人为0.4%。[14]由此可见,当时内迁西部的人口中受过现代化熏陶的比例极高,这些人的到来对城市的现代化具有极大的促进作用。在西部众多城市中,重庆接收的高素质移民最多,所以其城市化也发展最为迅速。据统计,仅重庆先后接纳和安置的国民政府和国民党中央党政军各类机关共约130余个,各级官员和公务员约万余人。[15]以周恩来为首的中共南方局、各民主党派以及《新华日报》等也设在重庆。因此重庆不仅是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中心,而且也成为以国共合作为基础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治大舞台。行政迁移带动城市化是21世纪的今天城市发展的主流,而抗战期间重庆城市化的迅速发展不可不说是“行政迁移带动城市化”的一个范本,是城市人口的机械增长超过了自然增长的必然结果。
第二,人口“西进运动”促进了西部城市规模的扩大和城市功能的增强。从城市的建成区面积计算,西部地区面积最大的成都在1934年仅20.4平方公里,而此时的上海为527.4平方公里(13个未接收区面积共365.7平方公里未计算在内)。[16]城市规模与东部城市相比,显然有较大差距,而抗战人口的西进运动加速西部城市规模的扩大。至抗战前夕,重庆有建成区12平方公里,而至1938年底,重庆的建成区面积已扩大到30平方公里,1945年,重庆的城市建成区发展到45平方公里,[17]重庆已经成为当时世界驰名的大都会。而交通运输业的发展使交通沿线出现了一些新兴城市。西安(1928年设市,1929年西安曾升直辖市。1930年中原大战后西安市被撤消。1940年,恢复了西安市建制)、贵阳(1941年设市)、兰州(1941年设市)、自贡(1942年设市)等市均在抗战期间设立。
人口西进以及由此而引起的一系列变化,引发了西部城市性质、功能和结构的变化。抗战时期,西部城市的功能和结构大大的改变了,特别是重庆表现得尤为明显。抗战内迁使重庆从一个地方性的城市一跃而成为战时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中心,在国内地位迅速提高,同时在国际上也具有了相当高的知名度和影响,成为国际性城市。许多国家的领导人和使者、世界知名人士等先后来到重庆访问,美、苏、英、法、波、荷、比、西等30多个国家在重庆设有使馆,国际宣传委员会、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中国分会等也把总部设在重庆。由于“史迪威公路”的建造,抗战期间昆明的政治和经济地位得到了空前提高,从一个地处边陲的中小城市一跃而成为联结中外的国际运输线的交通枢纽。
第三,人口“西进运动”还促使西部城市经济和文化得以大发展,这也是西部城市化发展的必然结果。如前所述,抗战厂矿内迁促使西部经济出现跳跃式的大发展,城市更是经济聚集的重点所在。以重庆为例,抗战前,重庆仅是一个地区性的经济中心,其现代工业发展水平远远低于沿海和长江中下游的城市,抗战期间,重庆快速发展成为中国新的工业中心、金融中心,其工业资本占国统区的32.1%。[18]另外,由于大批高等院校、文化团体、媒体机构以及文化人的迁入,西部城市的文化教育出现一股蓬勃发展的势头,呈现出空前繁荣的景象,这是西部城市化在文化内涵上的表现。
文化和教育水平的高低是衡量一个国家或地区现代化水平重要指标之一。抗战时期,由于大批学校、文化团体以及文化人迁入西部,西部的文化教育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尤其是高等教育更是得到空前的发展。由此,现代化的文化、教育以及思想在西部大地传播开来。
抗日战争前,由于政治、经济、文化、人口和地理区位等多种因素的共同作用,我国各地文化教育发展极不平衡,高等学校、文化科研机构大多集中分布在东部的沿海、沿江和少数中心城市,广大西部地区的文化和教育发展极为落后,一些省份的高等院校和科研机构的数量几乎为零,这种文化教育上的极端落后状态严重制约了西部地区的经济建设的发展和社会全面进步,使其现代化发展水平大大落后于东部地区。日本侵华后,将高等院校和各类文化机构、团体作为打击重点,以从根本上动摇中华民族的根本,推行大东亚共荣文化圈。为保存中华民族的文脉,中国的高等院校和科研文化机构进行了有史以来“敦刻尔克”式的大迁徙,这在客观上使我国被打断的教育和文化的近代化进程得以延续,并初步改变了抗战前我国教育和文化布局的不合理状态。
第一,抗日战争促进了我国西部高等教育的迅速发展。抗战前,我国共有高等学校110所,其中上海与北平占三分之一(上海26所,北平16所),加上天津(7所)、江苏(11所)、广东(8所)和湖北(6所)共74所,约占全国的67%,而广大西部地区总共9所,约占全国的8%。一场长达八年之久的抗日战争却打破了我国高等教育分布的这种极不平衡的局面。为了从日本侵华的浩劫中挽救和保存我国教育的命脉,坚持抗战,国民政府命令沿海地区的高校迁往西部。至1944年,中国西部地区一下子集中了许多高校,大致分布在5个省,分别为:四川37所;云南10所;贵州10所;陕西7所;甘肃2所。这些高校迁入西部,提高了西部高校的师资水平和办学质量,为今天西部高等教育的发展奠定了基础。1944年四川大学在理学院下增设航空工程系和水利工程系,为1954年成都科技大学的成立打下了基础。云南大学在西南联大[19]的支持下,扩大规模,增设医学院、农学院(农学院后设森林系),这些院系后来发展成今天的昆明医学院、云南农业大学和西南林学院。同时,抗战时期的西部地区还新建了众多高校,并最终有34所留在了原地。例如,西北地区在抗战期间新建了西北大学、西北师范学院(西北师范大学前身)、西北工学院(西北工业大学前身)、陕西省立师范专科学校(陕西师范大学前身)。重庆市在战前只有三所高校,战后其高校的数量已达到31所。[20]1940年成立的国立女子师范学院就是今天西南师范大学(西南大学)的前身。由此可见,高校内迁和内地高校的兴办使我国教育中心转移到了西部地区,大大改变了西部高等教育的落后状态。
第二,抗战时期西部地区的科学技术和文化事业出现了一个蓬勃发展的局面。抗日战争给西部带来了科研人员和各类文化艺术界人士,这些人的到来使西部经历强烈的文化洗礼,西部一时间成为全国的文化中心。郭沫若曾经说过:“抗战的大后方是中国的文艺复兴时期”。1940年内迁巨流使大批教授、专家以及各类专业人才相继迁入后方。1940年内迁的339家单位中工作的专门人才达7467人。西部不仅在物理、地质等基础研究方面成果显著,而且在化工、炼油等应用科学方面也发展迅猛。女工程师丰云鹤在抗战爆发后回国,在重庆办厂,从肥皂废液中提炼甘油以制造炸药。当时在陕甘宁边区及抗日根据地也有一批科技人才,如化学家恽子强、医学家傅连璋等。1939年成立的延安自然科学院实际上是中国共产党创办的第一个理工大学,李富春、徐特立、恽子强先后出任该院院长。
抗战时期,西部的文化发展更是一片繁荣景象。重庆汇集了众多文化机构、文化团体,如新闻出版方面,1941年以前,先后在重庆发行过报刊的报社、通讯社达200余家。据1942年统计,重庆的出版发行机构有130多家,出版各类图书1292种,占全国图书量的33.3%。[21]重庆成为当时的中国新闻中心。1938年与1940年在重庆举办了两届戏剧节,演出话剧达200多种,剧社达50多个。关于抗战的文学、诗歌、翻译、小说等作品在抗战期间更是层出不穷。总之,高等院校及各类文化机构的内迁促进了西部教育文化的迅速发展,其先进的科学技术、新思想与丰厚的人文精神,高速度、高强度地猛烈地震撼着西部这片一向被人们冷落的文化沙漠,为这片土地的觉醒与发展提供了新的契机与动力,并为其文化的现代化以及社会民主意识奠定了基础。
经典现代化理论认为现代化主要在于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的改变。抗日战争期间,内迁使近代化发展微弱的西部受到了欧风美雨的强烈影响,其封建保守愚昧之气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民主自由思想开始深入人心。而且,由于人口迁徙,风气大变,个人的价值观和人生观也都发生了巨大变化,各种社会整合效应开始显现。
第一,来自全国各地的移民聚集大后方,促进西部地区语言的交流与融合。广东话、上海话、四川话、河南话、西安话在当时的西部大地几乎随处可听见。在成都的移民家庭的孩子长大后,大多学会了“圆滑如鸟啼的四川话”。
第二,抗战人口内迁使西部地区的婚姻结构、婚姻观发生了巨大的改变。长期以来,由于经济不发达、交通不方便,西部人的婚姻大多局限在一定范围之内,因此较为稳定。抗战时期人口流动改变了这一切,人们的婚姻范围进一步扩大,同时接触新思想、新知识的机会增多,从而能更好地打破传统观念的束缚。大量青壮年男性移民进入后方,原籍婚龄女性却相对缺少,于是娶当地女性者甚多。抗战时期在中国的美国作家白修德、贾安娜在《中国的惊雷》中这样写道:“北平籍的男孩子与四川籍的女孩子结婚了,上海家庭里的女孩嫁给了广东人,这是很奇快的姻缘”。[22]抗战时期内迁使得人们扩大了择偶的范围,这种远缘婚姻使中国人获得了某种远缘杂交优势,创造了优生学的范例,从现代人种学的角度看,这对于中华民族人口素质的保全与提高无疑具有非常积极的意义。
人口流动不仅使婚姻结构、择偶范围扩大,而且也大大地冲击了人们传统的婚姻观念。抗战给西部妇女提供了一个不可多得的新机遇,人口流动以及新式学校的涌入,带来了开放的现代文化风气,大量宣传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男女平等的书籍报刊在西部发行,大学教授在大学课堂上也引导学生为反对包办婚姻而抗争。新气象、新观念给西部地区以极大的震撼。当时西部的日报上,几乎每天都有这样的结婚启事:我俩情投意合,经双方家长同意,兹定于某月某日在某地结婚。同时抗战时期西部妇女的贞节观开始发生变化,离婚现象增多。抗战期间国民政府《民法》规定夫妻双方只要一方生死不明三年以上者,另一方可重新建立家庭,由此离婚现象大为增加。1939年昆明市受理的离婚案件仅8件,至1944年竟上升到541件。
第三,新的知识、技术、观念与风气以及新的风俗与习惯冲击了西部封建、愚昧、保守的之气,使其生活观和职业观得以改变。妇女剪发、婚礼仪式日益简化等社会现象不断涌现。内迁人口开始改变对工商业者的传统看法,不以从事工商业为耻。1939年《广西日报》有一篇文章这样写道:“一个受过中等教育以上的年青的女人,每天陪着母亲摆一个食品摊,卖豆腐浆、油条。一个本来当小学教师的中年人,在临时菜场上摆一个香烟摊。”
第四,抗战内迁使民主科学精神在西部地区进一步发扬,国家观念开始在西部人心中凸显,民主运动的基础进一步扩大。抗日战争爆发后,代表近代文明的民主与科学精神,随着人口流动和知识阶层的西迁,在西部地区引起了轩然大波。1945年重庆因胡世合事件引发的抗暴斗争,是抗战时期国统区规模最大的一次工人运动。1946年2月,桂林首次实行民主选区长,迈出了民主政治的第一步。在革命圣地延安,抗日民主政权迅速发展,民主选举在广大西部推行,这大大提高了农民的政治参与意识,改变了传统乡村的政治结构。
由此可见,抗战人口内迁带来了社会结构和社会意识的变动,为西部社会向现代性转型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契机。
总之,抗日战争引发的工矿企业、人口、党政机关、文化教育机构以及其他各种社会要素向西部的迁移,推动了西部工业化、城市化、教育文化、政治民主化的迅速发展以及社会意识向现代性转换,是对中国社会、经济、文化事业的不平衡格局的一次大调整。因此,抗战内迁改变了中国现代化的布局和发展方向,促进了中国西部现代化的发展,因而在某种意义上造就了历史的进步,同时对今天的西部大开发战略的实施也不无借鉴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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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温朝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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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8744(2011)06—0043—07
2011—8—15
陈雷刚(1977—),男,中共广东省委党史研究室主任科员、《红广角》(原《广东党史》)杂志编辑,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共党史和中国现代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