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右翼政党对西欧社会的影响

2011-02-19 00:23:34杨云珍
治理研究 2011年1期
关键词:西欧右翼议题

□ 杨云珍

极右翼政党对西欧社会的影响

□ 杨云珍*

极右翼政党是当代西欧社会中不容忽视的一支政治力量。它对西欧社会的影响体现在两方面:一方面是极右翼政党在竞选过程中,提出吸引公众的议题,不仅对主流政党施加了压力,达到了与主流政党分享制定政策的权力,而且提高了极右翼政党自身在选民心目中的合法性;另一方面,主流政党面对极右翼政党的挑战不得不做出回应,采取各种方法和策略抑制极右翼政党力量的生长,来自市民社会的力量也从非国家层面对极右翼政党进行抵制,在西欧出现了极右翼政党和主流政党互相博弈的局面。

极右翼政党;合法性;主流政党;西欧社会

2009年6月4日至7日举行的欧洲议会选举中,英国、丹麦、奥地利、荷兰的极右翼政党均获得了席位。这些极右翼政党的竞选纲领大多是进一步强调民族主义,拆散欧盟、驱逐过量的外来移民等反全球化的主张。英国国家党(British National Party),获得了欧洲议会的2个席位;反对外来移民的丹麦人民党(Danish People’s Party)获得了14.8%的选票,2个欧盟议会席位;奥地利自由党(Freedom Party of Austria)和奥地利未来联盟党,获得了17.7%的选票,2个欧洲议会席位;荷兰的自由党(Freedom Party of Holland)则获得了15%的选票,尽管该党的领导人海尔特·维尔德,曾被英国禁止入境,并且在阿姆斯特丹面临煽动仇恨的指控。不过该党仍然获得荷兰25个席位中的4个席位。①郑启航:《反全球化暗袭欧洲》,http://news.xinhuanet.com/globe/2009-07/07/content-11666020.htm此次欧洲议会选举结果表明反移民以及民族主义色彩浓厚的国内政策的受欢迎程度正在上升,极右翼的潜流蔓延于西欧。

在当代西欧,尽管不同的极右翼政党渗透到政治生活的力度并不一样,但它们已经产生了引人注目的影响。或者是作为一个年轻的政治伙伴进入政府,与主流政党一起分享制定政策的权力;或者是站在权力的门槛上,距离进入政府只一步之遥,但已经为执政党提供支持,且在制定政策层面与之联合;或者是与主流政党在次国家层面进行合作,在政治中发挥作用,顺利进入地方选举。西欧各国的极右翼政党在竞选过程中,把自己的主张展示成公众讨论的议题,不仅凭此获得选票,使自己的力量得到增长,而且更重要的是给其他的主流政党制定政策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另一方面,面对极右翼政党的挑战,主流政党也不得不采取方法和策略抑制极右翼政党的生长,同时来自市民社会和欧盟其他组织的社会力量也积极应对极右翼的挑战。

一、极右翼政党与主流政党分享权力

极右翼政党通常是对政治谱系中右翼或中右翼的政策、策略发生影响。这种影响是双向的,即在右翼和极右翼政党之间有一个相互博弈的过程,彼此都对对方的策略和政策施加影响。①Schain.M.A.The Extreme-Right and Immigration Policy-Making:Measuring Direct and Indirect Effects,West European Politics.29,2,March,2006.

1.主流政党对极右翼政党既妥协又合作

在意大利、奥地利、瑞士和丹麦这四个西欧国家中,极右翼政党已经取得了更多的合法性,被接受进入联合政府,在政府的层面上成为主流政党政策制定的伙伴。法国国民阵线已经同主流政党在次国家层面进行了断断续续的合作。虽然传统主流政党既不愿意与极右翼政党进行明确的合作,也不愿意与它们进行含蓄的合作。然而,从极右翼政党在竞选中取得突破的那一刻起,该如何面对极右翼政党,就成了主流政党所无法回避的一个政治难题,有时候在某些议题方面,主流政党无可奈何地与极右翼政党进行妥协与合作。

伴随着奥地利自由党和法国国民阵线(National Front)力量的上升和挑战,奥地利和法国的主流右翼政党寻求各种方式和途径与这些新生的政治力量进行妥协与合作,以抵制它们所带来的影响。主流政党采取的手段包括在政治选举中对极右翼政党进行忽略、驱逐和贬低,尽可能使其远离选民和公众的视野,以降低极右翼政党在选民心目中的合法性。另一方面,主流政党不得不同极右翼政党在不同的层面进行“合作”,目的是赢得或重新保持对政府的控制权,把极右翼政党的外衣“偷”过来,言外之意就是主流右翼政党把极右翼政党所宣称的政策吸纳到自己的意识形态纲领中,使选民的目光从极右翼政党身上重新移到自己身上,以此冲淡极右翼政党的政策诉求。当然,这些策略并不是孤立的,依赖于主流右翼政党的领导者如何根据不同的情况,选择最合适的途径和方法来使用这些策略,但很多时候,仍然不能降低极右翼政党的影响。正如施恩(Schain)所言:“面对30多年国民阵线的对抗,法国主流右翼政党像钟摆一样,在妥协、抵制、驱逐和包容等所有这些策略和手段之间不舒服地摆来摆去,有时显得力不从心”。②Schain.M.A.The Extreme-Right and Immigration Policy-Making:Measuring Direct and Indirect Effects,West European Politics.29,2,March,2006.

主流右翼政党借用极右翼政党的“外衣”,使用极右翼政党的语言、它们所讨论的议题以及所采纳的政策,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帮助极右翼政党获得合法性的作用。敏捷的领袖勒庞曾讽刺说:“为什么总是复制我们的政策,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有你们自己的独创呢?”这就使得主流右翼和极右翼政党的政策之间逐渐有了交叠的现象。当极右翼政党在选举中获得更多的支持时,主流政党为了避免自己在选民心目中黯然失色,在选举过程中迫不得已采纳极右翼政党提出的口号和政策以迎合选民的胃口。实际上,国民阵线勒庞的成功归因于他能够利用反移民问题吸引选民的眼球,而这一议题恰恰是被主流的右翼政党所采纳和接受的③Eatwell,R.The Dynamics of Right-Wing Electoral Breakthrough,Patterns of Prejudice 32,3,July:3-31.1998.。在奥地利也是如此,自由党1999年正式进入奥地利的联合政府之前,它所主张的一些政策就已经开始被主流的政治家接受和执行了。主流政治家想重新从极右翼政党那里夺回主动权,但每次都失败了,海德尔在这个博弈过程中几乎每次都是赢家,每次政府都不得不提出建议或者立法来与他的主张靠拢,满足他的要求。比如,在对待一体化过程中移民的问题上,政府就做出了让步,使移民政策更为严格,当主流政党提出限制移民的数量的时候,海德尔已经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遣返移民回到他们自己的国家。

贝尔对这一现象评价道:“中右翼政治家已经和他们的极右翼的伙伴居住在同一个散漫的、不得要领的世界中。”④Bale T.Cinderella and Her Ugly.Sisters:The Mainstream and Extreme Right in Europe’s Bipolarising Party Systems,West European Politics.Vol.26,No.3,2003.辩证地来看,主流右翼政党与极右翼政党的联合使得双方都可以从政治机会中获益。以奥地利的个案为例,右翼的人民党把自由党作为一个联合伙伴,与主流左翼政党奥地利社会民主党竞争的时候,它是获益的。在这个合作过程的中,自由党把它的工人阶层的选票分给了人民党,从而使自由党成为奥地利联合政府中的一员,这是自由党的突破,是它获得合法性的一个重要标志。同时,人民党的身价也得到了提高,联合政府使得主流右翼政党在议会中的权力更加巩固了。

2.主流政党帮助极右翼政党获得合法性

极右翼政党与主流政党之间相对成功、持续时间较长的联合合作,出现在2001-2006年之间的意大利。意大利的极右翼政党——国家联盟党(National Alliance)和北方联盟(Northern League)都参与了贝卢斯科尼的政府。1990年代早期,在意大利主流政党政治坍塌之际,贝卢斯科尼携初生的力量党(Force Italy)以右翼的姿态出现在意大利政坛上。在1994年的议会选举中,贝卢斯科尼组成了联合政府,国家联盟党和北方联盟都加入了联合政府。贝卢斯科尼的目的在于联合极右翼政党的力量以击败左翼联盟,他出于对政治伙伴的需要把这两个极右翼政党吸纳进联合政府,这就给予了意大利极右翼政党以合法性。随着处于霸权地位的基督教民主党的衰败,极右翼政党迅速步入处于真空的左翼。曾公开声称自己是后法西斯主义的国家联盟党和北方联盟,于1996-2001与右翼联合进入政府,称为“自由之极”联盟。国家联盟党继续获得合法性的另外一个重要标志是它的领袖芬尼(Fini)获得了外交部长的职位。因此,欧洲的舆论一片哗然,认为是墨索里尼的继承人执掌和控制着意大利的外交政策。

在意大利的情形中,国家联盟党之所以能在政坛上站稳脚跟,是由于主流的右翼政党与它进行了联合。如果考察意大利国家联盟党和北方联盟,“这两个政党都是右翼的、民粹主义的和独裁主义的”①Henderson,D.Italy’s’Respectable’Fascist,New Stateman and Society,17,February,1995.。一定程度上,是主流政党的精英人物,如贝卢斯科尼之类,推进了意大利极右翼政党的发展,包括贝卢斯科尼的意大利力量党也在向同样的极右翼方向迈进。在2009年欧洲议会选举前夕,意大利因移民问题而陷入争论,意总理贝卢斯科尼为吸引选民,曾在公开场合说,意大利的外来移民多到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身处非洲而不是欧洲。

另外一个场景是,近年来极右翼政党和主流政党所谈论的议题一定程度上有趋同的趋势。极右翼政党在政府中所面临的困境是毫不奇怪的。作为反制度的民粹主义的政党,它处在一个反对传统主流政党的位置上,它们用“反移民”等口号把自己包装起来,与其他的反对力量进行联合,反对现存的政党和政党制度。而当它转型进入政府中的时候,要对政策负责的时候,它就需要摆出另一种姿态,完成一个身份的转变,极右翼政党的组织从一个“偷猎者”转变成一个“狩猎人”,也就是说,它用这种方式实现了自己的合法性②Paul Hainsworth.The Extreme Right in West Europe,Routedge,2008,p115.。而在这一转换过程中,主流政党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正是在这样的脉络下,在德国、奥地利、瑞士、丹麦和荷兰,中间的政党和保守主义的政党也试图接纳极右翼政党所煽动起来的议题。在这几个国家中,极右翼政党似乎起了一种类似于“桥梁”的作用,它们瞄准一个议题,然后将其推到公众面前,煽动起公众对这些议题的关注,然后以此来对主流政府施加压力。诸如移民问题,多元文化以及公共安全等,都是被极右翼政党最先提出来,然后进入公众的视野,主流政党不得不对此做出回应。但是这些议题能否被通过,也只有在主流政党那里才能找到出路。③Heinisch,R.Success in Opposition-Failure in G overnment:Explaining the Performance of Right-Wing Populist Parties in Public Office,West European Politics,26,3,July,pp103-109.在奥地利,2000年-2002年的人民党和自由党联合政府的一些纲领和声明,都反映了极右翼政党的一些纲领。正如威利姆斯(Williams)所做的解释:“自由党对奥地利过多的外国人这一问题的讨论已经使得主流政党制订出了新的立法来限制移民和政治难民”。④Williams,M.H.The Impact of Radical Right-Wing Parties in West Wuropean Democracies,[M].Houndmills,Palgrave Macmillan,2006,p183-185.

由此可见,为了迎合或者是适应极右翼政党提出来的议题,主流右翼政党不得不把它们提出来的突出议题纳入到自己的阵营里,从这个角度上讲,主流右翼政党帮助极右翼政党合法化。⑤Eatwell,R.The Dynamics of Right-Wing Electoral Breakthrough,Patterns of Prejudice,32,3,July:3-31.1998,p76-77.此外,极右翼政党在选举中的胜利是和媒体对它们不断增加的广泛报导分不开的,也正是因为主流媒体对极右翼政党和它所倡议的主题进行连篇累牍的报导,使得西欧国家的政府决策部门对于移民问题和难民问题不断关注。⑥Williams,M.H.The Impact of Radical Right-Wing Parties in West Wuropean Democracies,Houndmills,Palgrave Macmillan,2006.

3.门槛之外的极右翼政党对政策施加影响

2001年,丹麦的议会得到了极右翼政党——丹麦人民党的支持,丹麦政府通过了一系列的政策,对丹麦人民党的政策进行联合。丹麦极右翼政党的作用反映在对待移民和难民政策上变得比往更为严格了,同时增加了对移民的税收。①Pedersen,K.The 2005 Danish General Election:A Phase of Consolidation,West European Politics,28,5,November,2005a,p1102-1103.在挪威也是同样的情形,进步党的稳步提升使得它对于政府的政策施加压力变得更为有力。因此,挪威和丹麦的极右翼政党使政府的移民政策、难民保护的政策方面变得越来越趋于紧张。②Hreidar,K.Norwegin,Parties and the Party System:Steadfast and Changing,West European Politics,28,4,September,2005,p472-502.从这些斯堪的纳维亚极右翼政党身上体现出来的是,尽管它们仍然停留在政府的门槛之外,但毫无疑问它们已经对政府政策的制定施加了很大程度的影响。

在极右翼力量不断增长的语境下,极右翼的潜流蔓延于整个西欧。这包括泛右翼的一些观点:强国家、强调法律和秩序、低税收、减少移民的数量和以拥有本国国籍而产生自豪感和优越感。极右翼政党所谈论的议题,以及它们的观念和方式正在被主流右翼政党所认同和分享。极右翼政党的胜利不仅仅是它得到的选票数目,更重要的是,极右翼政党对主流政治的议题和交流的方式带来了重要的影响。③Curran,g.Mainstreaming Populist Discourse:The Race-Conscious Legacy of Neo-Populist Parties in Australia and Itatly.Patterns of Prejudice,38,1,March,2004.极右翼政党不仅和主流右翼政党竞争,而且力求在政治谱系中占据更多的空间。从这一点来说,说它是“全民党”未免有点夸张,但是它们却经常表现出一种价值关怀的多样性,力图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全民党的形象,把自己打扮成是各方面选民的代表。如果把选民比喻成是池塘里的鱼,那么极右翼政党就能在这个池塘里捕到比别的政党更多的鱼,这样的一种能力也使得主流政党不可小觑它的力量,不得不正视极右翼政党提出来的政治议题。这些议题包括,民粹主义、反对传统政党的运动、移民、欧洲问题、安全问题等,这些被主流政党的政治精英无暇顾及的问题,被极右翼政党充分展示出来。它们为其他政党和整个社会提供了可以讨论的话题。这一方面帮助极右翼政党取得了合法性,另一方面,又使这些议题变得合法,成为政治中的主流问题。

总之,极右翼政党的出现和成功对于主流的政党竞争产生了影响。主流的政党时不时被迫采用一些策略来迎接挑战。在此过程中,也赋予了极右翼政党以政治的合法性。然而,对于主流政党来说并不仅仅只是仿效和分享极右翼政党所提出的议题,更重要的是,他们必须提供机制和机会,来限制极右翼政党的作用和影响力。

二、主流政党对极右翼政党的约束与限制

1.制度层面对极右翼政党的限制

在西欧,为了限制极右翼政党力量的上升,许多国家都在制度层面设立了“栅栏”。例如,英国的选举制度就对英国极右翼政党——英国国家党(British National Party)起到了威慑作用,阻止选民在选举中将选票投给力量比较小的政党。如果这些小的政党在选举中对选民来说不具有吸引力,不被选民所接受,那么它们就很难在议会中取得席位。只有在最近,英国的国家党才在议会中取得一定的席位,但它所占的比例仍然是很小的,并且所取得的席位也都是在地方层面的选举中获得的。在法国,两轮投票的多数决定的选举制度也阻止了国民阵线在国家议会中取得席位。1986年-1988年,当社会党的领袖弗兰柯斯·米特兰德(Francois Mitterrand)修补了选举制度引进了比例代表制以后,国民阵线的名单立刻在法国国家议会中占到了35个席位。随着选举制度又重新变成了两轮投票多数决定的制度后,国民阵线就在1998年的选举中失去了席位。因此可以说没有比例代表制,国民阵线就很难在选举中胜出。

2002年,为了避免国民阵线在任何层面上获得选票,主流右翼政党加紧了它们反对国民阵线的策略,同时加紧了右翼内部的团结,不论是国家层面还是地方层面,主流的右翼政党重新退回到1980年代和1990年代早期同国民阵线保持距离的立场上来,并且惩罚那些在这一立场上有分歧的任何成员。

特定的选举名额的限制也被用来对极右翼政党和其他的一些小党加以限制。在德国,要想进入选举的门槛,必须达到获得最少5%的选票,这样就把极右翼政党阻止在联邦议院的门外。在瑞典和希腊,也是对选举的定额有严格的规定,也起到了阻止极右翼政党的效果。虽然还有极右翼政党自身的派系化、碎片化也起到了削减它自己的力量的作用。但正如皮帕·诺里斯(Pippa Norris)所解释的,德国极右翼政党突破的机会受到限制,原因在于在德国有这样的一种体制,即违反德国宪法和基本法的政党是被禁止和取缔的。①Pippa Norris,Radical right-Voters and Parties in the Electoral Market,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6.

联邦宪法法院有权禁止极端主义的、不民主的机构或组织,这种权力已经发挥了作用,1952年德国禁止了新纳粹主义政党的出现。2004年,由于违反种族的立法和把外国人描述为罪犯的言论,弗莱芒方块党(Flemish Bloc)被宣布取缔。另外对极右翼政党加以限制的还有在法国的总统选举中,候选人必须得到一定数目(500)的选举代表的签名(在法国有36,000个市长)才能接近选票。这一机制曾成功地阻止了1981年勒庞在选举中的获胜。以上的这些方法和手段在一些国家已经被正式地列入宪法和法规。

为了同极右翼政党做斗争,欧洲议会下属的欧洲托管委员会宣布不能容忍种族主义的言论。任何政党如果在它们的宣言和纲领中揉入种族主义、反犹主义以及极端的仇外主义等这些言论,威胁到社会的稳定和凝聚力,都被认为是违法的。欧洲托管委员会对于限制在政治中谈论种族问题,反犹主义和仇外主义等的宣言表明欧洲对这一问题的重视。同时这个宣言不仅对极右翼政党,而且对主流的政党也起到一种警示作用。

从更宽泛的角度来讲,西欧更多的是从制度层面上和极右翼政党做斗争,这也在各个国家取得了很大的发展。例如,自从第一个极右翼政党的跨国党团进入欧洲议会后,在十年的时间内,欧洲议会组织针对极右翼政党至少出台了三个报告。欧盟也在奥地利建立了一个针对种族主义和极端仇外主义的监控中心。在2007年,这个欧盟监控中心被纳入了更广泛的人权事务委员会。欧盟的欧洲托管委员会在近年来也促进了对种族问题的警觉和监控作用,以协助欧盟来反对种族主义。制订了反对种族主义和取消种族歧视的法律。②Paul Hainsworth.The Extreme Right in West Europe,Routedge,2008,p131.

2.西欧社会层面对极右翼政党的约束与限制

在一些非正式的层面上,西欧社会形成了对极右翼政党进行限制的政策安排。荷兰的“紫色联盟”这个组织的目的是帮助主流政党同极右翼政党进行斗争。在奥地利,从1980年代中期到1990年代中后期,主要的主流政党,首先是社会民主党,然后是人民党,采取了一项政策,即明确表示排斥与海德尔领导的自由党进行任何层面上的合作。在法国,主流政党不时地利用“共和纪律”这类的口号来重新鼓舞振作自己的力量,以阻止选民滑到支持国民阵线的阵营中去,正因如此,在2002年第二轮的法国总统竞选中,最终希拉克战胜了勒庞。总而言之,极右翼政党也许会感觉到竞赛的场地是不存在的,并且它们打出的牌经常到最后会发现也是反对它们自身的。如同前文所提到的安排和实践,西欧国家有自己特定的立法来反对种族主义、不平等和极右翼政党的活动或者是极右翼的社会运动。在西欧的政治生活中,抵制极右翼政党的力量已经成了主流政党的不言自明的任务。

迈肯伯格(Minkenber)认为,如果仅仅局限于从制度层面上来反对这个令人不快的政治角色(极右翼政党)得话,那么这就有可能损害民主自身。③Minkenberg,M.Repression and Reaction:Militant Democracy and the Radical Right in Germany and France,Patternsof Prejudice,40,1,February,2006,p44.他还认为,可以选择更多的其他途径和渠道来和极右翼政党作斗争,尤其是市民社会的力量,如果将市民社会的力量嵌入到国家的行为中,那么这种抵制会更加成功有效,也更加持久。为了回应极右翼政党的增长,西欧社会兴起了同极右翼力量做斗争的各种组织、机构,包括反种族主义的机构、压力集团、监控代理机构、非政府组织以及其他的类似组织。它们对于国家政府的议会、委员会以及立法机构施加自己的影响。一定程度上,这些来自于市民社会的力量也是极右翼政党力量崛起所带来的副产品。非国家的力量,市民社会的力量都主动地对极右翼政党及其相应的组织施加积极的影响,同极右翼政党讨论的议题做积极的辩论,以此来限制极右翼在选举及在政治生活中的影响力。在德国、法国和荷兰,都有专门的反种族主义的机构。这些组织和机构共同组成了一个非国家层面的力量,在它们各自的国家反对极右翼政党。这是国家之外的一支不容忽视的同极右翼政党做斗争的力量。2009年的欧洲议会选举过后,普通民众对于此次极右势力大举得势的局面也是多有抵制。英国国家党在得悉自己获得2个欧洲议会席位后召开新闻发布会,就在其领导人格里芬登台演讲时,遭到了前来抗议的普通民众的嘲弄和鸡蛋袭击。①郑启航:《反全球化暗袭欧洲》,http://news.xinhuanet.com/globe/2009-07/07/content-11666020.htm

也正是因为西欧各国从制度层面,从主流政党的政策方面,以及广泛的西欧社会层面对于极右翼政党的约束与限制,使得极右翼政党难以取代主流政党的地位。丹麦学者丽贝卡·阿德勒-尼森说:“事实上,极右翼政党很可能和从前一样处于边缘地位。”这些政党对于欧洲议会的四个主要政治党团——欧洲人民党、绿党、社会党和自由党没有实际影响力。欧洲议会及欧盟也不会通过对外来移民有重大负面影响的新法案、新条例。

三、结语

毋庸置疑,极右翼政党已经对西欧的社会,政治生活各方面带来了深刻的影响。首先,在与主流政党博弈的过程中,极右翼政党影响到主流政党的政策制定,双方在争取选民的过程中,既有竞争的一面,也有合作的一面,正是在这样的过程中,极右翼政党的合法性也得到了公众和政治制度的认同。

面对极右翼政党的挑战,西欧社会各层面的力量开始联合,以制约和限制极右翼政党力量的增长。欧洲历史上经历了战火的洗礼,种族主义和法西斯主义带来的灾难刻骨铭心。二战后,欧洲经历了一体化的漫长过程,一定程度上,一体化建立之初的出发点,目的不仅仅在于实现欧洲国家之间在经济领域的联合,很重要的一方面在于避免欧洲重新出现法西斯主义的苗头,避免欧洲再次经受战火的蹂躏,重蹈覆辙。与此同时,西欧各国也加强了从制度上对极右翼政党进行制约,德国政党法中的5%条款,以及联邦宪法明确规定的何种类型的政党是属于极右翼政党,是被禁止的等等。这些措施都为抑制极右翼政党的力量提供了制度保证。在主流政党同极右翼政党斗争的过程中,来自市民社会的力量也发挥着不容忽视的作用。

但我们也要看到,极右翼政党所提出的议题在短时间内不会消失——移民问题、寻求保护的难民问题、反对欧洲一体化、法律和秩序、安全、国家、多元文化主义、恐怖主义和全球化,以及对主流政党希望的破灭,包括主流政党的腐败,意识形态的趋同,代表制度的危机等,这里所罗列的这一系列的问题既不是无穷尽的也不是包罗万象的,但它们恰恰是在西欧社会中真实存在着的,这一系列的社会和政治问题为极右翼政党的滋生提供了最好的土壤。基于此,本文认为,不仅现在,而且在以后的一段时间内,极右翼政党在西欧会持续存在。也正是从这一点,我们可以说,不是极右翼政党的能力有多高,恰恰是主流政党给极右翼政党的胜利提供了最好的政治机会。与其说极右翼政党对西欧民主造成了威胁,毋宁说是主流政党在面对急剧变化的社会时,没有做出适时的应变和调整。

当前,自上世纪30年代以来最严重的金融危机正席卷全球,西欧面临着新一轮的社会问题,经济衰退、失业、社会安全等等这些问题不仅困扰着传统的政治精英,更对普通民众尤其是社会底层民众的生活带来了严重的影响。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下,极右翼的潜流在西欧蔓延,面对西欧的社会政治现实,思考极右翼政党对西欧社会的影响,更凸显出深远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

(责任编辑:王国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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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9092(2011)01-0107-06

杨云珍,华东政法大学政治学研究院,法学博士后流动站研究人员,研究方向:比较政治、政党政治。

本文为2009年华东政法大学科研项目“比较视野中的当代西欧极右翼政党”的研究成果之一〔项目编号:09HZK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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