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碧波
日本3·11地震灾害是工业化国家的地震灾害的典型,灾后的国际救援又是全球化时代国际救援的典型。包括中国国际救援队在内的18支国际救援队在联合国人道主义事务协调办公室的协调下参加了此次国际救援行动。现对本次地震灾害中的各国救援队的医疗实践进行研究,以期为我国各地方救援队中的医疗能力建设提供参考。
日本当地时间2011年3月11日14时46分,日本东北部海域发生了里氏9.0级地震,震中距宫城县仙台港以东130km,震源深度24.4km。地震约半小时后,日本东部沿海县市发生海啸,海啸到达岩手县大船渡市沿岸时高约8m,在岩手县宫古市达19m,在宫城县女川町达17.6m,在福岛第一核电站高达约15m。海啸登陆后攀升最高处达37.9m,延伸最远处达50km。浸水面积达507km2。日本的东北部沿海地区为地震和海啸的重灾区,包括岩手县、宫城县、福岛、茨城、千叶县5个县。灾区人口1480万,其中160万人口生活的区域受到地震海啸双重破坏。地震发生后,福岛第一核电站反应堆机组冷却系统供电中断,水循环不能完成,核反应堆无法冷却,容器内的高温使得水蒸汽与锆合金反应产生氢气,与厂房里的氧气混合发生了爆炸,造成了放射性物质泄漏,成为重大次生灾害,导致半径20km区域居民被迫转移,并出现救援人员受到核辐射损伤。震后暴风雪和低气温,加剧了灾区居民生活难度。日本政府在灾区建立了多处疏散中心并为37万人提供饮用水、食品、电力和天然气。据日本警视厅统计,截至4月11日15时,地震、海啸灾难已经造成13127人死亡、14348人失踪,近15万人仍在全国18个都道府县的62346个避难所苦熬着艰难的避难生活[1]。
各国救援队除领队与少量管理层人员外,均以搜索队员、营救队员、医疗队员为主体,毒危险品检测、工程结构评估、工程起重机械专家为持术支持,其余人员从事各项行动保障,包括通讯保障和后勤保障。中国国际救援队15人,其中领队1人,计划参谋1人,安全官1人,媒体与信息发布兼联络官1人,搜救队员6人,医疗队员1人,毒危险品检测1人,工程结构评估兼起重机械使用指导1人,后勤保障2人,队内没有运输保障人员。本文作者是唯一1名医生并兼作翻译,负责与同在一个城区搜救的美国费尔法斯救援队及洛杉矶救援队进行信息交流。新加坡队只有搜索犬和训犬员,没有带技术支持人员,后勤保障由训犬员兼顾。
各国救援队在出发之前与抵达灾区之后,经常与联合国人道主义事务协调办公室建立的虚拟现场协调中心(Virtual On Site Office of Coordination Center,Virtual OSOCC)保持联系,交流队伍之间的信息,商量行动计划。其中,中国国际救援队一行15人,于3月12日8时15分(北京时间)从北京首都机场乘国航班机起飞,于11时15分(北京时间)抵达日本羽田国际机场后,经在机场等待后分别换乘日本陆军自卫队运输机和运输车,于当地时间21时50分顺利抵达任务区岩手县大船渡市,在当地救援历时8天7夜。
各国救援队在联合国现场协调中心的指挥下展开融搜索、营救与医疗于一体的现场行动。中国国际救援队 3月13日至3月19日在岩手县大船渡市完成4km2区域倒塌或危房内进行搜索,先后排查1000多间损毁房室,前5天依靠人工搜索与仪器搜索,最后3天在一台重型起重起的支持下,进行破拆与切割操作,清理大块堆积物600m3,发现遇难者遗体1具,未搜寻到幸存者。其它各国搜救队工作模式与中国队基本相同,带有搜索犬的队伍,增加犬搜索操作。其中新加坡救援队仅带有5条搜索犬和5个训犬手,因此只能展开搜索工作。韩国队先期也只有搜索犬与训犬员,工作性质与新加坡队相似。由于日本政府在应急救援阶段明确对国际社会宣称不需要医疗队,因此各国搜救队的医疗人员的配备比重均较少。
通过联合国虚拟现场协调中心网站(网址http://vosocc.unocha.org/VOLogin.aspx)为各国救援队提供的信息平台,收集参加此次日本地震海啸救援的各国救援队组成、到达时间和撤离时间,工作进展情况等信息收集与分析。
18支国际救援队中,灾后第1天到达的1支,占5%;灾后第2天到达的9支,占50%;灾后第3天到达的有4支,占22%,灾后3天以后到达的4支,占22%,平均2.5天到达;各国搜救行动在灾后7—10天结束。尽管有国家在灾10天以后撤离,但基本放弃了搜救行动,转入灾后重建工作,不再搜救。
参照《国际搜索营救行动指南(International Search and Rescue Action Guidelines),简称INSARAG指南》组队标准,轻型搜救队为18人,中型搜救队为36人,重型搜救队为72人,美国的费尔法斯队和洛杉矶搜救队完全按标准组队。新加坡、墨西哥队以犬搜索为行动目标,没有医生。中国队、蒙古队队各有1名医生,中国台湾队有2名医生,其它各支队伍中医生3人,护士或医助6人。医务人员占主体行动人员比例的1/7-1/10。
表1 队伍组成、抵达与撤离信息统计
配有医务人员的队伍,都有现场急救医疗设备箱或包,包括止血、包扎、固定、搬运及心肺复苏装备,还有保障队员的常用药。没有医务人员的队伍只有个人自救互救的急救包。各国搜救队中,中国、美国、俄罗斯、澳大利亚队,带有核辐射检测设备,并具备核辐射自我防护与洗消能力,占队伍总数的22%。中国队在驻地早晚进行空气放射性检测,均为阴性。其它队伍检测结果不详。
各国救援队均未能发现幸存者,仅有中国队、美国队等国发现部分尸体,挖掘与清理尸体的工作转手给当地的消防队完成。
中国国际救援队15名队员中,出现感冒4例,手部外伤2例,腹泄1例,口腔溃疡1例,眩晕1例,伤病比例占60%,但均坚守岗位。其它救援队队内成员伤病情况不详,但未见人员伤亡报道。
联合国关于融合搜索、营救与医疗三项主体行动于一体的现代城市搜救队建队模式成为地震救援队的重要模式。2002年的第57次联合国大会一致同意由国际搜索营救咨询团制定的《国际搜救反应行动指南》,指导各国救援队标准化、现代化、国际化建设,以提高搜救效率。已明确其名称叫城市搜救队(Urban Search and rescue Team)简称 USAR Team,以避免队伍名称的混乱。截止到目前,国际上已有超过80支队伍成为联合国认可的国际救援队。本次参加日本的国际救援队,基本采取联合国的标准进行组队或略加变通,可见INSARAG指南已为众多国家接受。联合国认定的城市搜救队的典型结构为:纵向设指挥层与执行层,其中指挥屋含有行动规划、安全监督、信息发布、对外协调等管理人员;执行层中以搜索、营救、医疗为三项主体行动;以毒危险品检测、工程结构评估及工程起重机械为三项技术支撑;以运输、通讯、给养为三项后勤保障。队伍结构合理,功能适中,非常贴近灾害现场应急救援的需要[2],功能优于单纯的搜索队、营救队、医疗队、或转运队。建队理念源于1906年美国旧金山大地震,震后一位议员提出建立自然灾救援队或紧急救援队到现场废墟中去寻找和救治幸存的人,经过多年的实践,全球城市搜救队组队模式已积累了广泛的经验。INSARAG指南可从见网上免费下载,网址http://ochanet. unocha.org/p/Documents/INSARAG%20 Guidelines-2010-FINAL.pdf。
搜救队的基本结构与功能如下图所示:
国际救援队的建队模式为我国地方救援队的建设提供了样板与示范。目前联合国推荐的城市救援队的组织结构、装备配置、技术标准,行动程序,正是综合了国际上众多救援实践后的结晶,值得我国省、市、县建立灾害救援队时参考和借鉴。救援队的组织结构直接决定救援队的功能形成。搜救以现场救人为主要目标,将搜索、营救、医疗行动融为一体,其中搜索就是确定幸存的位置,主要利用犬搜索、人工搜索与器械搜索。营救就是建立到达幸存者的路径,主要利用破拆、顶升、切割等工程技术,清除压埋的物体,建立到达幸存者的通道。医疗就是为幸存者提供现场急救,方法包括:对单个幸存者进行止血、包扎、固定与搬运,对群体伤员可先进行现场检伤分类,然后按优先顺序进行现场急救[3]。这种结构的显者特点就是不再把医疗当成一种后勤保障行动,而是一种主体行动。即使受困人员还未完全挖出,医务人员也应首先到达被压埋人员身边,判断伤情,进行急救。帮助患者解除眼、耳、口、鼻中的泥沙,设法消除噪音、强光、寒冷、潮湿、锐利或有毒危险品等环境因素对幸存者的继续伤害,握住患者的手,安慰患者,指导营救队员一起将患者移出废墟,交给附近的急救转送站。医疗行动全部以医疗人员为主导。搜索、营救与医疗在时空转换上具有连续性,三者的目标具有同一性,将三项主体行动融为一体具有科学性。
日本作为发达的工业化国家,具有强大的灾害预防能力、预警能力和自救能力。房屋抗震能力强,城市整体设计科学,避护所完善,居民自救互救能力强等,此次灾害呈现死亡人数占受灾人员比重少,伤员与死亡人员比较小等特点,显著不同于发展中国家的地震救援[4]。但工业化国家不利的特点是次生灾害多,本次地震海啸之后,煤油厂及居民区多发火灾、核电站爆炸后放射性物质泄露成为不同于发展中国家灾害的显著特点。我国正步入城市化进程,各地预防、预警与救援体系正在发展与建设之中,工业化国家的灾害救援特点警示只有将救援医学知识普及化,人才专业化,结构网络化,技术标装化、装备现代化,才能适应高度工业化城市救援的需要。特别是城市搜救队伍医疗技术非常符合李宗浩教授提出的“救援医学”的思想内涵,即融合工程抢险技术于现场急救医疗技术之中的医学,因此加快我国地方搜救队的建设,就必须发展救援医学,培养救援医学人才[5]。
核辐射泄露的应急救援不同于普通地震救援,其搜索、营救与医疗的特殊性均值得进一步深入研究。核电站事故后,3月12日,日本核辐射紧急救援医疗队(The Radiation Emergency Medical Assistance Team, REMAT )到达福岛核电站事故现场执行医疗救援任务,结果3月14日发生了核电站3号机组氢气爆炸,包括东京电力公司操作员、日本自卫队在内的人11人受到泄露出来的放射性线伤害,其中炸飞的带有放射性物质的碎片击伤1名自卫队员,将放射性物质带入体内。队伍预想的计划是依托附近的医院安置下来,帮助放射线污染的人员进行洗消和救治,结果是当地的医院因受地震海啸的破坏,医生已撤走,因此核辐射紧急救援医疗队失去了落脚点,工作也难以展开,独自进驻核辐射污染区进行医疗救援难上加难。应对核电站爆炸后放射线物质泄露,全球普遍缺乏经验,我国也从未经历过,加强核辐射的特种救援队建设与行动方案研究对我国灾害救援也有重要意义。
[1] Tetsuya Tanimoto, Naoyuki Uchida, Yuko Kodama, et al. Japan: health after the earthquake. The Lancet, 2011, 377: 968.
[2] Aoki N, Demsar J, Zupan B, et al. Predictive model for estimating risk of crush syndrome: a data mining approach. J Trauma, 2007, 62(4): 940-5.
[3][4] 杨造成,彭碧波等.赴巴基斯坦地城医疗救援药品保障的探讨.武警医学,2006, 17(2): 148.
[5] 李宗浩.国际救援 医学重任——海地大地震,救援最强音。中国急救复苏与灾害医学杂志,2010, 5(1):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