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杨 敏
三问“人才抄底”
■本刊记者 杨 敏
在这一轮以人才竞争为主题的城市竞赛中,政府的强势主导作用非常明显,关于政府在其中的角色与定位,也一直有所争论。在人才问题上,企业、市场、政府的角色分别是什么?
《决策》:“530”计划甫一亮相,曾引来不少非议和疑虑,很多人认为与其花大力气去培育归国创业的留学生企业,不如直接引进世界“500强”。众所周知,高科技企业成长周期长,成功产业化比例不足10%,这几年,无锡甘冒“千金买马骨”的风险,到底值不值?
戴锡生:无锡的引才工程取得了可喜的成果,政府在这方面持续投入了大约9个亿,相当于少修了一公里地铁,我认为这是值得的,无锡赚了。
我们不要求引进的人才都能成功,百分百成功是不可能的,这也不符合市场规律,十个人里面能够出来二、三个,就能带动产业的发展,这就是成功了。其实,我们引进了那么多的高素质人才到无锡,即使他们暂时在创业中没能取得成功,但是对提高城市的人口素质,改善城市教育水平的贡献也是巨大的。所以说,无锡为引进人才所做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决策》:无锡“530”计划给外界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个人带动一个企业,引领一个产业发展,这跟我们以前的招揽人才的逻辑是不是有本质不同?
戴锡生:在人才创新中,我们强调人才的引领作用。过去引才的逻辑,是先有项目,然后靠项目吸引人才;现在,我们是先引进人才,由人才来带动一个企业,甚至是一个产业的发展。
下一步,我们还要将人才的引进与解决民生问题结合在一起,同时与国际接轨,做到引进、消化、吸收,乃至二次创新。如今,无锡在人才引进中所面临的一个问题是,当地的基础教育虽然发达,但高校较少,中、高级人才资源较为欠缺,这成为制约人才发展战略的一个瓶颈。
《决策》:刚才谈到人才发展战略的瓶颈,请问具体到操作层面,有没有一些体制性约束?
邓宇鹏:现在,地区之间人才竞争非常激烈,有一个问题不容忽视,就是国进民退的趋势比较明显,其结果就是垄断大量产生,这体现在经济上。在管理上,传统的计划经济管理思维还很顽固,比如说人事档案关系,国有单位在编的职工待遇要比民营企业或者外资企业的待遇要好,由于它垄断,稳定、收入又高,这样就出现一个问题,很多人才要来首先他要有编制的,没有编制他不来。
但是,有编制的国有单位毕竟很少,人满为患,体制内需求有限,体制外需求强烈。待遇上不去,人家不愿意来,体制内外的待遇差别带来了引进人才的不畅。这样又延伸出来一个问题,我们是靠体制内的人才升级,还是靠体制外的人才升级?如果我们追求升级只靠体制内企业升级,那么最后改革开放的成果会逐步减少。
其实这是个全局性问题,只是东莞先表现出来而已,可能再过几年,内陆城市也会表现出来,这是引进人才体制上的障碍。我觉得如果体制障碍解决不掉,产业升级也难,引进人才也难。
《决策》:在这一轮以人才竞争为主题的城市竞赛中,政府的强势主导作用非常明显,关于政府在其中的角色与定位,也一直有所争论。请问在人才问题上,企业、市场、政府的角色分别是什么?
戴锡生:我认为,无锡的基本经验之一就是政府“有形之手”助推科技创业创新。尚德的成功,是“530”计划的一个触发点,以无锡尚德为蓝本的人才引进模式,其核心是政府作为投资者介入科技创业者的早期项目,并在企业将要成功时适时退出,政府扮演了很好的投资者和服务者的角色。
目前,无锡在创业创新方面已经形成了一种以“530”计划为代表、独具特色的政府主导型孵化模式,该模式以其政府资助的力度、评审的程序、系统化的政策、执行的高效和后续的服务优势,不仅在海内外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也获得了高层次人才的认可。
我认为,政府最重要的职责之一是培育有效率的市场、创造鼓励创新的大环境,充分调动人们创新的欲望,并使那些产生创新欲望的人有充分施展才华的条件,使那些成功的创新能得到应有的回报,让创新失败的人有机会东山再起。
至于企业的角色,在我看来,“530”企业是技术创新决策的主体、研发投入的主体、研发活动的主体、成果转化的主体、获取创新效益和承担创新风险的主体。无锡政府则和国内外市场一起,为企业技术创新提供舞台,为企业创新提供动力,为创新活动提供融资和服务支持,为创新成果提供出口,为失败的创新提供分散风险的途径。总之,政府在三者中处于主导地位。
《决策》:过分强调引进海外人才,会对本土企业产生挤出效应吗?“海龟”与“土鳖”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戴锡生:无锡有大量的民营企业,民营企业要转型升级、提高核心竞争力,靠什么?要靠人才,靠自主创新。现在社会及媒体有关后“530”及泛“530”的说法,我来解释一下。
我想先说一下无锡的“千人计划”,无锡“千人计划”分为两种形式,一是嫁接式,就是我们支持和鼓励企业直接和高端人才接触,因为企业才是市场的主体,我们要发挥企业的主体作用,让企业自主引进高端人才,从而带动企业自身的发展。企业的发展靠引才和用才,政府引才只是一个方面。二是鼓励企业搭建创新平台,我们不仅要把目光放在引进海外的优秀人才上面,对于国内的人才也一定不能忽视,最近江阴开展的“百名教授博士进企业”活动,就是一次有益的尝试。
《决策》:人才引进还有一个高端人才和低端人才的关系问题,从东莞来看,对“新莞人”人力资本的提升也是“人才东莞”战略很重要的一个内容,为什么?
李智勇:东莞1200万人口,户籍人口120多万,是11比1的关系。如果只注重以引才拉增量,而不注重存量人力资本的提升,这个城市就没有活力了。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新莞人”纷纷撤了,只剩下户籍人口,那么东莞就剩一座空城了。所以必须留人,而且是选择性地留人,把那些能力强,肯干活,能吃苦,而且善于创新的人才留下来。
这就需要社会管理创新,首先要让想留下的人觉得这座城市好,产生认同感,不能只站在户籍人口的角度去思考社会管理,现在东莞推出了全国独一无二的“新莞人服务管理局”,外地普遍称为“流动人口与出租屋管理办公室”,名称不同意味着思考角度不一样,政府管理的方法也就不一样。
当然,在地方政府决策过程中也应该听到“新莞人”的声音,他们有人大代表、政协委员,这些都是东莞的创新之举。按照选举法,没有户籍是没有选举和被选举权的,这在东莞都突破了。只有这样,“新莞人”才能慢慢融进这座城市。
《决策》:诸如无锡、东莞等二线城市,本身科教资源和研究机构非常缺乏,对人才的吸引力也不如一线城市,在这场城市“猎”才的争夺战中要有所斩获,凭什么去赢?
李智勇:在我看来,推出人才工程首先要有载体,让人才留得下来,要有事业平台。什么样的载体呢?就是要给他一个创新的载体,创新的氛围。现在东莞打造新的“三驾马车”,一个国家级的松山湖产业园区;一个就是低碳产业园区,我们叫生态园;一个是以物联网应用为核心的智慧港,虎门港。松山湖已经打造了10年,有了这样的载体东莞才能大规模地引进人才,否则引进来也没地方放。东莞的人才工程是在有了很好的创新平台和创新载体的前提下提出来的,筑巢引凤,我们“巢”有了,就缺凤了。
《决策》:现在有一个很形象的说法,就是政府的关注点应该从经营土地到经营土壤,人才都是追逐“水草”而生,具有游牧性特点,请问怎样才能让他留得住?
刘稳国:我想重点提一下无锡的“创业保姆”制度。如今,我们在无锡创业,在此之前,对无锡这个城市一点也不了解,而且,企业在创始之初,也要去处理很多繁琐的事务。此时,市政府为每家企业配备了一名“创业保姆”。他们的主要职责是帮助初创企业与政府部门打交道,建立联系,这对企业帮助很大。这些“创业保姆”或者是本地大学的毕业生,或者是毕业后回到无锡的本地人,他们很了解无锡这座城市。同时,这些“保姆”的工资是由无锡新区管委会来支付。
其实,当初选择创业地点时,我曾在杭州和无锡之间犹豫过,最后还是被无锡“530”项目的优厚政策吸引,如今看来这个选择是很正确的。无锡提出在企业“成立之初当保姆、发展之中当助教、成功之后当保安”的理念,很好地帮助企业领军人才从日常繁杂的行政事务中脱开身,让我们能集中精力投入产品研发工作。
邓宇鹏:引进人才是一个系统工程,从世">邓宇鹏律来看,资金和人才的关系是资金跟着人才走,人才跟着幸福的生活环境走。如果没有幸福的生活环境,人才也不愿意去。
要引进人才就要建设幸福城市,有了幸福城市人才就不请自来。加拿大的马克·安尼尔斯基幸福经济学理论认为,一个国家、一个城市要想生活在其中的居民幸福,必须具备5种资本,而且这5种资本要充裕,配给要恰当。
在这5种资本中,首先是人力资本,包括人力资本的层次、结构;其次要有比较好的人造资本,也就是我们说的基础建设;第三个是经营资本,讲的是整体经济发展水平;第四指的是自然资本,就是自然生态保持的怎么样;第五是社会资本,强调人与人之间的和谐相处。东莞在追求最幸福城市的路上,要把短腿补起来,那么引进人才也就不愁了。
《决策》:我们知道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中国地方政府的人才意识开始苏醒,很多城市都曾赶赴海外“抄底人才”,无锡处于上海、苏州、南京人才高地的夹缝中,请问二线城市有什么制胜秘笈?
戴锡生:如今,全国各地的人才竞争大战愈演愈烈,国家也在这方面做出了规划和举措,但是国家主要是解决关键部位的关键人才,地方一定要根据自身的产业政策和战略引进人才。但前提是这种产业政策和战略一定要适合本地的实际,既能解决民生问题,又能带动产业发展。
地方研究地方的东西,但要在国家的总体指导下因地制宜。我举个例子,现在各地都在大力引进院士,一个小县城也去盲目引院士,这既不能符合本地实际发展的需要,又造成了资源的浪费。因此,人才的引进不能搞“一窝蜂”,要根据当地的产业发展目标,有目的地引进人才。
总之,发展观念转变是一个持续的过程,不能冒一阵热气,后来就没有声音了。现在人才引进的特点是根据经济需求用人,以后还是要根据发展需求引进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