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真(湖北日报 430077)
◎丁晓宇(四川省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 610000)
2002年1月1日,《南京零距离》开播,标志着极富中国大陆电视新闻特色的“民生新闻”诞生。此后,多家媒体纷纷效仿,以“民生新闻”为主题的理论研究也方兴未艾。
学者们在肯定“民生新闻”敢为人先的勇气和亲民乐邻的作为时,也表达了对其同质化竞争和低俗倾向的忧虑。一时间,关乎“民生新闻”未来走向的讨论渐入热潮,其中最为盛行的观点是,主张报道者要积极实现由“民生新闻”向“公共新闻”的转型,认为如此不但有利于打破目前“民生新闻”报道的内容和立意困局,而且将借此契机推动我国的公共领域建设,促进社会主义民主的发展。
然而,这是否意味着“民生新闻”原有的亮点和优势已价值归零?抑或,“民生新闻”竞争的主战场已完全转向“公共新闻”?本文拟从报道内容、发生背景、机制等角度浅析“民生新闻”和“公共新闻”的关系,试图探寻关于“民生新闻”未来走向的一点认识。
“民生新闻”的实践已在内容和形式两方面不断走向成熟,理论上探讨其定义、内涵也着力颇多,但学界尚未形成统一认识。最近有学者指出,民生新闻不是一种具体的新闻体裁,也不是一种新的新闻类型,也不仅仅是一种新的价值取向,而是题材选择上的民生内容,报道立场上的平民视角,价值取向上的民本意识,报道方式上的民众话语有机结合所构成的一种新型新闻传播范式。[1]
年轻的“公共新闻”似乎也有着同样命运。发端于90年代初美国新闻界实践的“公共新闻”,虽已在媒介实践和学理探讨中确立了自我形象和价值,但围绕它的纷纭论争却至今没有成功导出“公共新闻”的概念。
美国北卡罗来那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授菲利普·梅耶尔(Philip Meyer)认为,界定“公共新闻”的内涵和范畴应着力于六大方面,包括:“公共新闻”对重新树立公共意识的一种期望;对更长时间注意力的保持;深刻地解析、引导我们生活的社会系统的愿望;对中间部分的更多关注和少走极端;对有关政治争论的报道应重视内容,而不是技巧;体察培养公众思考能力的一种愿望。[2]
由是观之,“民生新闻”、“公共新闻”在媒体问世的时间都不算长,而学界讨论这两项课题角度更趋多元,“民生新闻”、“公共新闻”的概念界定仍显模糊,不易把握。
因此,以两者概念作为研究的路径起点来分析“公共新闻”是否是“民生新闻”的理想“继任者”恐难有收效。另一方面,有鉴于中外对“公共新闻”、中国对“民生新闻”都在开展着如火如荼的一线实践,并就此积累了大量的感性认识,故我们试图转向研究两者的报道内容、生存背景来寻求答案。
题材选择的差异和报道侧重的不同,是我们分析“民生新闻”和“公共新闻”时最为显著的观感。
要言之,“民生新闻”更似“坊间新闻”,致力于多角度、多层次报道与城市居民生活密切相关的柴米油盐和家长里短。应该说,其视野是开放的,涵盖是广泛的。“除了日常社会新闻外,可以涵盖于地方百姓最直接相关的政策服务资讯,有与时政新闻、社教新闻的交叉,还可涵盖一部分消费、经济信息。”[3]可见,围绕“民生”立意展开的报道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淡化了新闻类型的概念,突破了传统新闻报道题材较为呆板的边界规定,而将老百姓想看想听并暗合新闻价值要求的新闻内容,聚合到同一版面或同一时段内,实现报道理念、操作手法的创新,进而推动新闻产品经济效益的提升。对传者来说,坊间永远是“民生新闻”的第一现场,这恰恰表征了报道者对于新闻价值中“地域接近性”规律的深刻理解和成功运用,也很好地回应了“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的宣传方针和构建和谐社会的时代要求。
与此正好相反,“公共新闻”始于媒体的政务报道和对其进行报道形式的大胆革新。在美国,纽约大学新闻系简·罗森(Jay Rosen)教授最早提出了“公共新闻”的理念。在此理念提出之时,媒体已经开始了大规模的“公共新闻”报道实践。而媒体在采制“公共新闻”时,版面和镜头多对准一些影响力较大的政治事件和公共领域现象,并在报道进程中积极邀请市民读者参与事件讨论,发表个人观点,引导和整合舆论力量。
典型例子如国外文献显示的,1993年 《夏洛特观察者》(the Charlotte Observer)对当地种族分裂冲突的报道和1994年威斯康星州当地的平面和电视媒体对地方选举活动的联动报道。可以说,政治环境、公民权利、民主进程始终是“公共新闻”的第一要义。应该说,“公共新闻”实践是媒介社会责任理论的再度觉醒和深化,是媒介在构建公民社会、保护和尊重公民政治权利、推动社会政治民主进程中的有意识努力。
由此可见,“民生新闻”和“公共新闻”视觉观照的差异比较明显。“民生新闻”旨在生活品质,“公共新闻”突出政治诉求。它们分别由不同的心理动因和文化背景支撑。诚然,“公共新闻”的报道题材、模式能够给“民生新闻”带来启示,但这样的启示不是否定,也不是“民生新闻”自救的全部答案。对普通民众政治权利的重视和民主的维系发展并不意味着要以牺牲民生情怀为代价,很难想象失去“民生新闻”所保有的注意力的损失和后果。在完全意义上主张公共事务报道,放弃民生关注,是一种置受众等多方因素于不顾的主观而茫然的行为。或许,对两者持有兼容并包,共同发展的态度才是正道。
“民生新闻”和“公共新闻”在报道内容方面呈现出鲜明的侧重和偏好,并非偶然,回顾和分析两者的发生背景将有助于我们深入把握两者的内容差异及本质区别。
面对“民生新闻”的春风得意,学者们不乏深入媒介管理和媒体经营管理层面的冷静分析和思考。“民生新闻”的应运而生是与转型期国内的政治经济文化动向密切相关的。复旦大学教授孟建指出,传媒体制变迁中,媒体市场意识空前张扬,当前关注民生越来越成为自上而下的政府工作重点,向受众回归是中国媒体改革的大趋势。也有业界人士认为,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各种文化价值观得以平等存在,原本讳言、模糊的人本意识开始回归。在市场需求和媒体需求的双重动力推动下,媒体的新闻开始逐渐改变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尊贵状态,转而以日渐平等的视角关注百姓[4]。
“公共新闻”理论及其实践在更深层次上则代表了西方媒体以实际行动对“什么是媒介的社会责任?”的追问和探索。在这样的一种追问下,媒介深感作为公共领域组织者和构建者责任的重大,并表现出当仁不让的精神气质。
然而,有调查显示,“公共新闻”并不如某些学者一边倒的描述那般在国外大红大紫,而是时有冷遇。在美国,它所暴露的国内民众参政议政热情冷淡问题绝非自我调整就能轻松便捷地解决。它已被实践证明并非是媒介产品自觉转向的理想道路。
至此,我们有理由认为,“民生新闻”和“公共新闻”两者的优势和存在价值被给予更多的观照和重视才是应有的研究态度。或许,在未来的传媒产品格局中,我们能发现 “民生新闻”和“公共新闻”竞合共存,取长补短,互济发展的可喜局面。
注 释
[1][3]董天策:《民生新闻:中国特色的新闻传播范式》,《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7年第6期
[2] 蔡雯:《“公共新闻“:发展中的理论与探索中的实践——探析美国“公共新闻“及其研究》,《国际新闻界》2004年第1期
[4]侯迎忠:《电视民生新闻研究综述》,《现代传播》2006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