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源于时时相峙的荒漠

2010-12-06 04:24张发坤
雪莲 2010年2期
关键词:诗人诗歌生命

张发坤

郭建强诗集《穿过》出版后,我却倍感他的孤独。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当一个人静静地忍受生活,并且知道这样的生活总有一天会让自己的精神受尽折磨,无论自己是否愿意,所有的问题都指向了人本身的困境,这样的困境在诗人眼中:“不要躲闪/畏缩在墙后是没用的/试图苍白地活着就是束手待毙/命定的大风/迟早会呼啸而来”。

《大风》强烈的责任感是他对于自身诗歌使命的定位,是怀揣丰润而宽厚的爱,对于人本身藏在我们身体里那份怯懦、羞涩和胆怯的对抗,也是诗人对于困境最直接的思考和态度。

他的诗集终于出版了,这是每一个熟悉郭建强诗歌的朋友们所期待的。这是因为在青海,在当代,在贫乏的诗歌氛围里郭建强的诗歌让读者产生了诗歌之美的共鸣,这是郭建强的诗歌所具备的特质,他的诗歌总能触动隐藏在我们心灵某处微小的情绪、感觉和爱,这一点点感动让我们看似丰硕的精神随之感到多么微弱和无力,建强的诗歌在当代以“而你们必须更有力地把握刀和心跳/必须更执拗地保持守望之姿……”(《改新一代诗人》)展开自己的抒情,值得关注。

法国诗人勒内·夏尔(1907年-1988年)从超现实主义的狂热梦想回到世界大战的残酷现实中,学会的是书写贴近生命运动的诗歌。他认为,在诗歌开始时,有“瞥见瞬间出类拔萃的激动材料的闪闪发光的乐趣”,达到“渐渐增大的震动”,从而让诗人感到“对现实生产性的认识”。这样的现实教会诗人不光要有热情地考虑人的困境,而且要自身深入它的中心不断地尝试产生诗歌美的可能,诗歌进入现代这座历经沧桑和苦难的大厦时,她经历了太多的磨砺,也使我们脆弱的情感遭受了同等重量的考验。从浪漫之中的失落到失落之后的象征,然后是餍足象征之后的意象,意象之后又将自己导入弗洛伊德的潜意识之中,对潜意识的迷恋中进行了一场席卷全球的超现实主义运动……

这个运动在经历了世界大战的阴霾后,诗人们散居各处各自为阵,不安和疯狂其实是现代诗歌的内部症候,外在的情绪则布满了破碎的灰色,抒情在苦闷憋气、内心失重、精神迷茫的状态里始终飘浮。诗人们的想象空间被梦魇缠身,混杂着自卑、绝望的状态,也就形成了现代诗歌的晦涩难懂、纷乱复杂的表象。但这一切不是问题的中心,问题是,谁会发现这种症状,并因此理性地考虑、理性地表达,从中发现自己和理解自己。郭建强的诗歌敏锐地发现了潜藏在心底的那份情绪,并将之复制到诗中,用理性的表达,以身体感觉(有时也是具体形象,如强盗、皇帝、妓女、疯子、诗人、乞丐……,但也可以将他们单纯地理解为情绪的延伸或者是情绪另外的状态)为主要载体将它们表述,用最原始的抒情方式表达了生命运动:“这种时刻/生命难免!”(《石中火》)。

郭建强在诗歌里发现的美也是从这里开始的。在里尔克开始在自己的诗歌世界里让情绪、色彩、气味这些看起来抽象的形象开始相互对话,也让整个世纪的诗人们为之欣喜、疯狂膜拜的今天,郭建强的诗歌创作则以自身躯体感觉为主要的表达方法,深谙生命的律动并指向生命最初的歌唱:“长发野草,乳上沾花/几只蝴蝶绕着她嗡嗡地飞。/捧吻一荷颅骨,疯姑娘,疯姑娘/你从何处来,要到哪里去?//……//大片的寒烟,大块的冷雾/雷声郁闷,蝉语骤歇,空旷啊空旷/一株孤零的树拳起树叶,缩进子宫/马上黑夜,已经黄昏;已经黄昏,马上黑夜”(《疯姑女》)。长发野草,乳上沾花的疯姑娘眼睛里的世界正是诗人眼中的世界,不同的是,诗人眼中的世界是理性的、善良的,疯姑娘眼睛里的世界是纯的,纯得滴不进半颗雨水,更不能诉说,只有一条小狗尾随其后,这里背景凄楚,但最后缩进子宫的树叶又将是什么?诗人在与疯姑娘精神上的对话到此结束,诗人留给读者的是思考生活的真正状态。

翻开一页页诗人用几十年甚至终生精心创作的诗行,在他们孤独的眼神里我们似乎看到了什么:无论是史蒂文斯的《弹蓝色吉他的人》,还是穆齐尔的《没有个性的人》;无论是郭沫若的《女神》,抑或穆旦的《诗八首》;无论是昌耀的《哈拉库图》,或者是海子的《土地》……它们都是多么精致而温暖地送走忧郁或者欣喜的每一次落日,诗性原有的美在现代这座大厦里发出了微弱的光芒,让人性在爱的指引下与这座面目狰狞的大厦对峙着,尽管实力悬殊,尽管微不足道,但足以让读者感受到人性原始的美。在这样的诗的诉说里,我们的泪水自然:就像多年未见的初恋情人突然在不经意间而遇到的复杂情感;就像暗夜里逝去亲人的面容在自由滑动的意识中碰到的忧伤;就像嗅到了某种记忆里的味道、看到了某个光线而看见了童年、而思忆起某个微小的图画……,人性的真、善、美在他们的手指间被传唱,在这样微弱的声音里悄悄唤醒,哪怕只是一瞬。

在郭建强的诗中,他通过音乐把一个个看似坚硬、冰冷、晦涩的形象组合在一起,使它们在各自的位置上显现了美的叙述,在保持了自我特点的同时使理想中令人心动的刹那流畅起来,在坚决而强有力的节奏中形成了独特的抒情效果,他将团坐在母亲身边有些稚嫩的心灵刻画,将面对生活的勇气跃然纸上,将自始至终人性的困境展现在读者面前,并让读者与诗人一起在诗中面对人的脆弱、渺小和怯懦,而这些正是现在的我们必须面对或者正在遭受的命运一一展现出来。这不仅需要热情,更加需要怀揣坚强的信念。这样的表达在铿锵有力的节奏里完成,良知、信念、责任就在音乐的陪伴下形成自然而坚不可摧的整体状态:

“这一刻,我其实是安宁的。/这就是说,我一生的痛苦和渐满的绝望恰恰自己能够承担;/这就是说,方法仅仅是方法,节奏与速度仍是我诗行运行的核心;/这就是说,我早已预习了骨中提炼水晶灰烬中重绽丁香;/这就是说,我接受各种责问却并不作回答;/这就是说,如果接下来惩罚更重我愿身领其罪;/这就是说,生与死的界线于我此时无分彼此,而我可坦然歌曰:我即风暴!”。

《安魂曲》这样的诗歌因为充满音乐质感变得自然而清晰。

无论是整日迷醉在黄昏中巴黎街道上的波德莱尔,或者是站在钢铁时代这座大厦里痴狂的金斯伯格,他们遭受了同样命运的折磨,那就是成就了诗歌的完美,却毁灭了自己,这样的毁灭是彻底的,完全的,诗人们这样的人生过程其实就是诗歌驱使诗人的结果。郭建强诗歌中一个满身疥疮的诗人又喻示怎样的人生道路?诗人当年作为一名大型铝冶炼厂的普通员工时,由于氧化铝的过敏而全身长满疙瘩时,身体的负重感造成了精神上极大的苦痛,这一时期创作的诗歌明显带着沉郁的色调,使他的诗歌与肉体上的自我产生了千丝万缕的相互影响:

“易朽的是时间,长存的是骨肉/梦境与风暴变幻,情感与心灵恒定。/不要因为脱离枝头而恐惧难耐;也不要/以为勾勒风化的美妙壁画其实徒费笔墨/是涉身于一个隐形天才完美的旋律中/裸泳在

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水里:瞬间/大理石甬道昏暗,而幽冥冰河繁星点点/随即彩船流逸——倾顷听那个旋律吧/学习,尔后踩准那唯一鼓点”。

——《穿越梦境与风暴》

郭建强的诗歌从这里发现了自己的抒情重心,并逐渐形成了他独具特色的表达方式。

类似宗教的哲理思辨的诗句引导读者,并让读者在诗人的诗句里进行反复思考并作相应判断,诗人在诗歌中反复强调出现的精神实质是盛赞爱和生命的音符,诗人肉体感觉上的苦吟形式形成了诗歌的主题色彩,诗人在这一点上将它们理解为只有皮肤才可以感知,他将诗歌理解为活生生有着七情六欲的个体。这与古希腊史诗里的神祗影响人类精神千年的实质达到了理想上的统一。在古希腊神话中,神意志坚强、勇气超常,但也具备凡人原有的七情六欲,他们时而痛苦,时而被愤怒和仇恨替代了理智,在经历了千辛万苦后最终达到了目的。在这样的精神指引下,郭建强的诗歌作为独立的个体世界,他让正在经历苦难的每个个体经过挣扎,最终指向了爱的主题,从这里出发,他的诗歌引导读者与精神上的自我,与诗人进行对话,这样的对话将人性的柔弱尽显其中,使读者在阅读的过程里同样经历了心灵内在的矛盾、探寻和体验,甚至遭受不同情境、不同时间、色彩上的考验,考验读者到达那一潜意识深处的安逸或者苦痛。

在这样的描写经验指引下,我们不难发现西方文艺思潮与古老的汉文字之间的碰撞,无论是艾略特的《荒原》还是庞德的《比萨诗章》,都穿行在郭建强的诗歌实践中,并得到了在精神维度上最大的扩张与发现,使西方精神文化中最原始的元素通过汉语语体的诉说走到了一起。同样,当代西方文艺思潮的困境在建强的诗中也深受影响,现实的价值取向和人必须面对的生存困境在诗人的手指间对立,并形成了强烈的冲突效果:

“把丁香移植到冰雪极地/怀着爱意的想像最终将现实牵引/如果生命从来就将沉寂回避/如何使我们感知烧灼之美”

——《园艺》

“在流沙上也要拥抱爱人/在流沙上也要燃烧梦境/在流沙上也要规划田园/在流沙上也要建立高塔”

——《在流沙上》

在这样的困境里,希望如同太阳的光芒不可抗拒,现实如泥土宽厚,头枕腐土,穿着盛装的男女一代代成熟,青春固有的灿烂,爱的命题与血液组成了生命不羁的性格:“愈是爱,愈是苦;愈是求,愈是险;/愈是活,愈是死。母亲,……”(《安魂曲》)。这时,诗人发出震撼的呼声:“走吧,走吧,石头要开花了”(同上),在这样的追问里,诗人本身也在发现诗歌自身的美,在好像漫无边际的诉说里,其实宣告了人世间还应该有:

“收割后的田野等待播种/擦亮你们的犁头点燃良知与热血/生疏也将渐趋谙熟/幽远的自然之光已铺就好纸张”

——《致新一代诗人》

诗中宽厚的爱的描述在瞬间得到诠释。

诗人怀揣质朴的爱、良知和正义感默默承受着着来自现实中一点一滴的伤害。这样的伤害反而使勇气和智慧在他的诗歌中形成了独特对抗现实困境的元素,让读者在阅读他的诗歌时感到读者自己变成了一叶叶纸屑,飘落,将读者心中隐藏的柔弱慢慢否定,“唯有速度才能拯救”。在这样的诗歌氛围里,读者不仅仅是聆听着,更多的是与诗歌本身发生了精神对话,是精神对话的另一方,也使潜藏在自己内心的一杯脏水暴露无遗,直至逼迫倒掉。

郭建强的诗歌是从皮肤开始的。“生活的色彩仿佛暗水/不是双瞳,唯有皮肤方可获取。……”(《镜》)。获取什么呢,只有皮肤知道,只能让皮肤感觉,无论疼痛疑惑快慰,那都源于生命最原始的感觉。这也是诗人对诗歌最直观的感受,只有皮肤的感觉真实可信,这样的诗句在他的诗中反复出现,也就注定了他的诗歌里以身体感觉为主要诗歌载体的现象,也就形成了以身体感觉作为诗歌中心突破的特点。这使诗人摆脱了诗歌创作里以隐喻、象征等手法写作的主要方法,他以写实的描写手段,以最古老、最朴实的歌唱传统写作秘藏在身体内部、心灵深处的各种具体特征。

郭建强的诗歌节奏是铿锵有力的。有着男性中低音铜鼓音质的独特感觉,这样的声音是从肺部直接发出的歌唱,这样的声音特质本身具备了独特的吸引力量。从他一贯的以生命感受为主要表达性质上来看,这样的发音方式与语言本身就形成了强有力的承载事物的能力,为他的诗歌拥有的语言张力打下了基础,经过这样低语般的传唱后,节奏突然变得轻快时,他的诗歌就深深打动了每一颗读者的心:

“什么父亲,儿子——/拙劣游戏!给你一张床铺/接着将内心安宁剥夺,/你再也找不到自已的生活。”

——《房东》

在这样的氛围里,我们内心的安宁不再真实,它其实是将生命的困境固化,剥夺了读者和诗人内心里假象的安宁。就像托尔斯泰对待《伊凡·伊里奇之死》中的主人公,读者对于现实的理解不再抱有任何幻想。这时,不需要诉说,更不必解释,读者的心早已随着诗人的诗句而感到现实的残酷和无情。

郭建强的诗歌色彩是鲜亮的。在大红(血液)大绿(青春)中,爱和生命不仅色彩艳丽,同时具有肉质、性的感觉:

“一个个小小的肉体在秋风里苏醒。所有的器官都饱润着甜蜜,甜蜜的小粮仓。劳作者的报偿,孤独者的酒。悬挂枝头餐风食露艰难成熟,却甘于平静地等待牙齿和胃。/美与实在的承栽者。理想的标本。阳光、泥土和水的杰作。苹果不极端地把持某种状态,她不分裂自身。浑圆、微笑。小小的乳房,令男人自卑。”

——《时间的维度——苹果》

“古老的,以及更古老的女人/悄悄复活,舒展肢体/在你的胸乳,湿润的双股。/我触到生死铰就的秘密环链/那颤动的大腿即是河流,翻卷/枝叶死婴、献血仪式和混浊战争。”

——《恋曲:传承》

在这里,诗歌在鲜艳丰富的色彩中传递了深藏的欲望和每个个体最终相同的命运。在这里,读者会感到身处爱情中的激情拥抱,感到诗歌温暖的侧面。在这样的氛围里,诗人将每一种穿梭在大街小巷里冰冷和孤寂混杂的心情,使强盗、乞丐、妓女、疯子、皇帝和诗人(有时是各种情绪,有时是甚至没有一个确定具象的思考,但在诗中诗人将他们完全形象化,使每一个不同位置上的色彩、情绪、声音物化)这一群表象上不可能同位的形象组合,让他们在同一生命主题间尽显其不同的特征,将生命的困境展露在人人皆众生、人人皆需超度的佛教教义的理想化中,并让读者从中感悟生的伟大及爱的难能可贵。

郭建强的诗歌建筑是古典的中式宗庙,却也供奉着波德莱尔、魏尔伦、兰波、马拉美、萨特……的精神传统,他将他们放置在同一位置上,从中获得诗歌最基本的歌唱经验。从他的诗歌表述方向上来看,诗人从中汲取的是他们的经验,是他们人文的关怀,并直指硕大的精神私密世界,由此获得了敦厚的语言感觉。在自己的诗歌世界里,诗人主宰着他诗歌世界里的喜怒哀乐,在他奇思诡异的想象里将

不可能变得轻而易举,给沉寂的诗歌世界带来了另一种诗歌思考的可能:

“我放浪的哀歌形似谐谑曲/串串肥皂泡在路灯下组成欢乐颂/城市,寒冬,风缩着肩膀狂走/心脏瞬间比上下颚抽搐得更急,/一滴泪水比空洞的胃更凉”

——《饕餮者之歌》

在这里,诗人将自己置身其中与他们产生了精神上的共鸣,在描述中延续了不同地域、不同时代诗人们的精神之旅。

一朵花就是整整一座天堂,一粒沙就是世界的全部,一颗雨水就是整个春天,每一首诗就是翻涌在心的原野上骄驰的骏马,而一本诗集承载的除了智慧,它还包含书籍、处世、思考生命感受的全部经验,以及因此而获得的丰硕精神。这是命运,诗的命运和诗人的命运本该如此,在这样的命运里,诗人写到:

“端坐枝头的造神抿唇一笑:/他也觉察亲手设定的法则并非不可逾越。/他也吹埙长啸。弹奏时光相和。”

——《郊野。舞蹈的老人》

这是诗人对于自身命运反复思考的结果,也是对于诗歌使命前途未卜的担忧,体现了作为一名诗人的人文关怀。

在诗人所有的具体物象描写中,一面镜子反复出现在他的诗中,这一具体的形象构成了他的诗歌描述重心,他以镜子作为各种矛盾的支点展开了各种形象的对立描述,就像里尔克笔下的《棋》、或者是瓦雷里笔下的《圆柱颂》、或者是波德莱尔和李白偏好的酒一样,每一个诗人都有他偏好的诗歌表达的具体物质形象基础。郭建强从镜子中产生了对于生命感受最直接的思考实物载体,在诗歌中形成了独特的对峙风景效果。生命现象就在各种矛盾的对立面上得到最直接的感受。并发出生命在矛盾撕咬中的歌唱:

“令花朵艳丽的,也必然亮出利齿,使其丑陋衰亡。/生命源于时时相峙的荒漠/正如莫测的黑暗孕育光明。在时间的戈壁,/它们相互包含与排斥,相互追逐和恋爱,/创造着荒凉与果实。”

——《石中火》

在矛盾的两侧,生命的歌唱完成了最初的感受和最终的命运形式。读者每次都会在阅读他诗歌的对立的两面中感受到人性,诗人所要表达的主体也在这里开始进入到意识深层,感受美、发现令我们困苦的缘由,并由此而直指语言表述情感图画的可能中。在这里,表达的载体和经验,以及剑指诗歌深层的形式形成了他的歌唱姿态。

在两个看起来相互对立的双重元素里,郭建强将它们的描写在以镜子为主要支点的语言建筑上构成了一个统一的整体状态,形成了同一个世界,这与法国诗人博纳富瓦的诗构建在两个世界之间形成了异曲同工的精妙。双重元素在郭建强的诗中指向了一个世界:生命的中心,是“生命源于时时相峙的荒漠”;博纳富瓦则由两个世界构建了诗歌壁垒:“词语像天空,/今天,/某种东西汇合,分散。//词语像天空,/无穷,/但全部突然消失在短暂的水坑中”。他们何其相似,又多么不同,相同的是他们的诗歌都在两个不相干的元素中寻找诗歌,不同的是一个指向了矛盾的中心,另一个则在处于对立面的两个世界之间发现了诗歌,这样的尝试为诗歌的创新打开了另外的思考空间和路途。

冬日的薄雾让穿行在纷乱嘈杂街道上的阳光变得柔软,穿行在薄雾里的阳光使眼睛里的世界不断模糊,思绪也变得一再模糊,最后迷失在深不见底的巷道,似乎时间停滞在纷乱的西宁街头,在车水马龙毫无特色而言的大街小巷里,你会看到有人在痴笑,有人在目瞪口呆,有人在窃窃私语、东张西望、在发呆、在虚狂里度过每天每夜每时。在这样的氛围里我常常思索,诗歌在现代这座大厦里究竟能扮演怎样的角色。诗歌对于现代人的精神究竟意味着什么,什么样的诗歌创作符合今天人文精神的需要,什么样的诗歌语言才能让泪水、爱和人性在诗歌里焕发应有的色彩或者律动。郭建强的诗歌让读者在阅读里感受到人性的美丽,并因此而感到自身所面对的困境,这是诗人最初的理想和诗人最终的道路:“最初的光最终的道路”(《方向:塔尔寺》),他早期的作品里就已经注意到这个问题,并始终保持了这个主题的延续,一如既往构成了建强诗歌的完整性。

诗集《穿过》的出版,让读者感到了作者对于这本诗集倾注的爱和精力。这本诗集是他二十多年心血和智慧的结晶,它在每个早晨昏黄的阳光下随时出现、随时可能破灭、随时感到心痛却又无力诉说,它的出现让这个世界变得可爱,或者可恶,但体现了人本身所要面对的真实状态和真正意义上的解脱方式或者理想。郭建强诗歌中的世界无论怎么变化,总能指向对于美的探究、探究事物本来的面目、人必定所要面对的现实以及怀揣爱的歌颂咏唱生命的各个角落,这就决定了他的诗歌的严肃性,仅凭这一点,他的诗歌在当代这个商业时代就值得敬佩,也就注定了他本人和读者对他诗歌的苛刻要求。正是如此,我更加觉得他的诗集剔除厚重的页码的话那就更好,这样他的诗歌就能更显其敦厚纯正,从而减轻了有些厚重并显得有些晦涩的感觉,使他低沉的组歌更有力度。在他的诗集没有出版之前,我一直有这样的期待:每一首诗对于任何人都只有一次。只能流淌一次,哪怕糟粕或者显得唐突,三百多页的诗集对于任何人都将是一种考验,尤其在这样的大时代背景里,建强所传达出来的那种铿锵低语更加值得让人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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