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一号令

鲍宜龙

品酒大会

这几年,玉龙镇一下子冒出十五家酒厂。为了宣传玉龙镇的酒产业,镇上决定举办一场隆重的品酒大会,让十几个酒厂的品酒师登台亮相,显示自己的品酒绝活。

品酒会的宣传造势非常成功,报刊和电视都围绕品酒会大做文章,掀起了二股不大不小的酒文化热。正在筹划投资建厂的跨国酒业集团得到消息,也主动请求参加,这可是镇政府招商引资的重要客户,吕镇长非常重视,马上安排跨国酒业集团董事长凯特先生为特邀嘉宾。

这天,品酒大会如期举行。镇中心广场搭了个大台子,广场上挤满了省内外的新闻媒体和看热闹的观众,主席台的大长桌子上,一字排开十几个一模—样的酒具,十五个酒厂的品酒师轮番走上主席台,每人将桌子上的酒一一品尝,然后逐一写下酒的牌子,交给主持人。

主持人接过品酒师写出的答案,马上与标准答案核对,当场宣布结果,每公布一个结果,台下便爆发出二阵热烈的掌声,十五位品酒师,就引出了十五次热烈的掌声:无一出错。吕镇长很满意,他问凯特的翻译,“凯特先生对我们的品酒师印象如何?”

翻译把吕镇长的意思对凯特一说,凯特连连摇头,对着翻译叽里咕噜说了老半天,翻译摊摊手,告诉吕镇长:“凯特先生说,你们这是在演戏,不是真正的品酒。”

吕镇长一愣,说:“怎么能说是演戏呢?”.翻译又侧过身子,与凯特说了一通,然后转过来说:“他说,你们品的都是玉龙镇自己生产的酒,要想让他信服,得品从市场上隨意挑选的酒。”

“这——”吕镇长不由得一愣,连忙下去把十五个品酒师叫到一边,说了凯特的想法,这些品酒师们倒也不怵,说:“不都是酒吗?难不倒人的。按他说的办吧!”

吕镇长一听,心里有了底,连忙让翻译告诉凯特,马上按他说的,让这些品酒师再品一次。

看来凯特早有准备,他很快安排人在台上布置好一排酒,十五个品酒师又一次轮番上台,挨个品尝一次,一一写下酒的牌子,这次看答案的是凯特,他看一个人的答案,便摇一次头,最后说:“不行,不行!没有一个是全对的,最好的也错了两个,看来你们的品酒师对市场上的酒还不能完全掌握。”

高人现身

台上的热闹气氛突然凝固了,这时,台下的观众看出了台上的异常,出现了一些骚动,吕镇长好不着急,这时,他看到有个人走到台边,冲他直招手。这人吕镇长认识,是常到镇政府食堂收空酒瓶的老李头,听说他生意早就做到城里了,不知这时候找了来,有什么要紧事,就走了过去。

老拳头见了吕镇长,就说:“镇长,品酒会怎么突然冷场了?是不是那些品酒师不行啊?如果他们不行,就让我来试试吧!”

吕镇长一听就笑了,说:“老李头,你这个时候就不要再来添乱了,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老李头像是没听到吕镇长的话,还是说:“镇长,我能行的!”

吕镇长还是摇头,说:“你连酒都不会喝,还能品酒?我们刚才已丢了一次脸,不能再让老外看笑话了。”

吕镇长说的话不是没道理,这老李头是玉龙镇湾河村人,从来就不会喝酒,有一次,他到亲戚家喝喜酒,闻到了酒桌上散发的酒气,竟然就醉了。后来他到镇政府食堂收酒瓶,也经常醉倒在食堂后边,这样的人怎么能品酒呢?

吕镇长掉头要走,老李头却还是说:“镇长,我行的!我品对了,今天品酒会上的空酒瓶全部送给我,如果说得不对——”

吕镇长瞅了一下老李头,问道:“不对就怎么样?”

老李头涨红了脸,说:“我今后再也不到你那儿收酒瓶了!”

吕镇长又是一愣,想,生意人最在乎自己的地盘,这老李头说出这样的狠话,莫非他真有两下子?他又问老李头:“你真有把握?”

老李头嘿嘿笑着说:“放心吧,我蒙着眼睛都能品出来!”

吕镇长点点头,说:“好!只要你品对了,以后食堂的空酒瓶不要钱,全都送给你!

老李头大喜,说:“太好了!”

吕镇长故意咳了一声,重新坐回主席台,对凯特说:“我们还有一位品酒师,刚才有点事耽搁了,现在才赶到,他很想上来试试。”

凯特一听,马上说:“OK,希望他能品出来…”

吕镇长马上朝老李头点点头,老李头走上台,端起一杯,浅浅一品,看着吕镇长,说:“我不识字,能不能直接说出酒名?”

没等吕镇长说话,一旁的翻译说:“当然可以。”

老李头这才放了心,将酒杯往台上一放,说:“洋河大曲!”

凯特点了点头。

老李头一个接一个地品下去,品一个马上就说出酒的牌子,听得凯特和翻译连连点头,台下跟着也响起一阵阵的掌声,吕镇长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这时,老李头又端起一杯,浅浅一尝,犹豫了一阵,久久没做声,全场一下子静下来,目光都对准了老李头,吕镇长的心也“咯噔”一下,又悬起来,老李头又磨蹭一会,突然大声说:“猫尿!”

“哄”的一声,全场暴发了盖耳的笑声,凯特忙问翻译:“他说的是什么?”

吕镇长气得脸都白了,朝老李头嚷道:“你怎么能瞎说呢?”

老李头不做声,想了想,拿过一支笔,在纸上刷刷刷地画起来,然后将画好的纸递给吕镇长,说:“就是这个牌子。”

翻译凑过来一看就乐了,说:“对!是这个牌子。这么好的洋酒,你怎么叫猫尿呢?”

老李头嘿嘿一笑,又品了一杯,高声叫道:“狗尿!”

台下跟着又大笑起来,这回老李头有了经验,直接在纸上画起来,然后把画好的纸递过来,凯特一看,连连点头,翻译朝吕镇长点点头,说:“不错,他说的是对的!”

只剩最后一杯了,老李头胸有成竹地端起来,细细一品,,放下,轻轻地说:“骡子·”

吕镇长不懂,正等着他画呢,哪知老李头动也不动,就连忙催他:“你快点画出来呀!”

老李头说:“这个不用画,是茅台,假的!”

翻译凑到凯特耳旁,叽哩咕噜一阵,凯特马上站起来,朝老李头跷起了大拇指,赞道:“大师!”

老李头大获全胜,全场顿时掌声如雷,欢声雷动。

本领由来

吕镇长好不开心,他又把老李头拉到一边,问道:“老李头,你刚才怎么把那么有名的洋酒说成猫尿和狗尿,把茅台说成是‘骡子?”

老李头“嘿嘿”笑着,说:“这是我们的接头暗语。”

吕镇长疑惑地问:“暗语?什么接头暗语?”

老李头告诉吕镇长,自己开始收酒瓶后,看到每个空酒瓶里都有几滴酒,觉得浪费可惜,就将剩酒倒进嘴里,久而久之,啥酒啥味道,他弄得一清二楚,一尝就能说出酒名。这几年他把生意做到了县城,越做越大,又与人做起了私下收购高档空酒瓶的生意,他们说到洋酒,都不说酒名,只说代号,这就是刚才把两种洋酒说成猫尿和狗尿的原因。

吕镇长点点头,又问“那你们怎么把茅台酒叫骡子呢?”

老李头说:“那不是真茅台,是假的!这几年我在城里收了不少茅台酒瓶,有好多种味道,后来才知道,茅台酒也有人造假一用真瓶子装上假酒,就像马与驴交配生出了骡子,我们就把假茅台叫骡子……”

吕镇长禁不住赞叹:“连这你也能品尝出来?真神了!”

老李头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多亏你们政府食堂有那么多空酒瓶,不然我哪能练出这好的本领啊!”

多亏我们?吕镇长一听这话,一张脸腾地红了起来。

品酒大会圆满结束,吕镇长刚回到办公室,办公室主任就进来汇报,说:“下面好几个村子都来催问今年镇政府一号令是什么,你看——”

吕镇长手一挥,说:“今年的政府一号令,是禁酒令。”

(题图、插图:谭海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