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品表演的“分寸”感

■王晖

“小品”一词早在晋代即有了，本属佛教用语。《世说新语·文学》：“殷中军读小品”句下刘孝标注：“释氏《辨空经》有详者焉，有略者焉。详者为大品，略者为小品。”可见，“小品”与“大品”相对，指佛经的节本。因其篇幅短小，语言简约，便于诵读和传播，故备受人们的青睐。而真正让国人对“小品”一词津津乐道乃至痴迷忘情，则是近二十年的事。如今，“小品”早已经成了一种短小精悍、极具表现力的艺术形式的代名词，主要分喜剧和正剧两种，通过历届春晚，小品的魅力得到了彰显和展现，一批又一批的小品艺术家走进了观众的眼里和心里。而异军突起的“小品”文化更是培养了不胜数的艺术爱好者，甚至有不少“泛域”演员由此转入小品表演的领域。

我演小品，始于“非典”。在徐新华老师创作的小品《日子》中，我演的是大大咧咧不善于感情表达却又重情重义的男主角。正是这看似简单实则精妙的“分寸”拿捏让我体验到了小品艺术的独特魅力并从此喜欢上了小品表演。

在今天的文艺团体中，普遍面临着转型与创新的现状，为的是进一步适应市场的需要，由此也推动了小品艺术的发展。近十年中，我演了形形色色几十个小品人物，在角色的探究与打磨中我体会到，演员既要生活于剧作的规定情境之中，具有角色应有的充实的内容活动和真挚的感情，同时又要有高度的控制力，把握好“分寸”。如《日子》里的男人，厌倦了妻子的絮叨和婚姻的无味，分居半年后再见到妻子，心里涌动着感情却偏偏装作不在意，这种居家男人的状态观众再熟悉不过了，如何不带戏味儿而演出生活味儿？在老师的启发下，我开始挖掘人物真实生活状态及其行动特点：彻底陷在沙发里的挑衅式的放松、心情极度烦躁地抽烟、忍不住讨好妻子往沙发下藏脏衣服……。这些举动，我都用生活中最自然的动作去完成，完全摈弃戏曲程式的一切表现手法，力求不带一丝刻意和造作，我知道，“分寸”就在观众的眼里，观众看戏要的是“戏味儿”，而小品若有“戏味儿”则要嗤之以鼻了。

不同的角色不同的心理体验，喜剧与正剧的表现手法自然有异，适度的夸张是喜剧小品的“法宝”，演员必须从生活中苦心观察、揣摩，从中提炼和精心设计能够最好地表达人物思想感情的外部动作，探索最能鲜明体现人物此时此刻的心情，符合人物性格的形体动作和表情动作。在即兴小品《偷电》中，我模仿了小品大师赵本山的创作风格，在形象设计上首先占了光，利用了观众的“眼缘”。接下来的表演我运用了冷幽默的手法，似有若无地挑逗着观众的笑神经，在动作上汲取了卓别林大师的精华。我知道，观众是十分敏锐的，演员表演的分寸稍稍不对、不足或是太过了，立刻会让观众跳出剧情，感到很不满足或者抵触。可以说演员的演技如何，就在于他能否准确地把握表演分寸，做到该温则温该火则火，张扬内敛恰到好处。

在舞台上，角色与角色之间配合是否默契，也全在“分寸”感的掌握上。我团小品《天堂里的眼睛》参加了“第八届华东六省一市小品大赛”及“江苏省第九届五星工程奖”。创作过程中，老师和艺术指导剖析剧情、挖掘人物内心的情感、利用人物身份冲突进行深度创作，一步步将四个人物之间的行动配合进行仔细推敲，在逐层打磨中，角色的协和程度日益精进。而生活中似曾相识的原形人物也为我们的表演再次提供了塑造与创作的养分。特殊时刻、特殊地点、特殊对象：深夜——医院——三个女人（年轻娇气腆着大肚子即将临盆的现任妻子、不期而遇冷面杀手似的医生前妻、冒冒失失不知就里的实习护士）三个女人、一场急症，忽而暗潮涌动；忽而骤雨疾风。我用两个成语进行了角色心情的定位：焦头烂额、百感交集。显然，是情感纠葛把他推到了这样的境地。作为成功人士，以往的潇洒与风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狼狈、尴尬、直至失态。首先是上场动作，万般小心地搀扶妻子，一边还要应付妻子冷不丁的挑理与撒娇。为了更好地把握分寸，上场前一刻，我都会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将自己假想成所扮演的角色，将自己预先带进演出状态，唯有这样，一切神态的流露都不致游离其真实状态。与前妻戏剧性的碰面是全剧的一个眼儿，猝然擦肩惊愕猛回头这一系列动作属下意识反应，如果表现不够，则引不起观众足够的注意力；而如果表现太足，则显得太假。经过了无数次的体验，我找准了那一刹那的分寸，那似乎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同时也是特别过瘾的感觉。这样对戏，既互相刺激又互相比照，可以同时增加角色交流的真实感。随着剧情发展，前妻爆发式的情感宣泄让观众猛然一凛，一段婚外情酿成的家庭悲剧（幼子车祸丧命）让这个男人心里的负罪感充溢到了极致，怎样才能恰如其分地表现这种心境？开始我用忘我的表现手法来刻画人物崩溃的心境，几近滔然飞泪捶胸擂膛，然而渐渐地觉得不是味儿，应该说男人比女人更理性，事隔一年，爱子之丧的折磨该是透过皮肉而入髓骨的那种痛，如此恣意放悲于人物性格、特定环境而言终究有些过了。并且，观众的注意力此刻正在前妻身上，任何削弱或转移观众注意力的举动都会像“嗡嗡”叫的蚊子那样讨厌。因此，我在第二演区的配合更多地借鉴了影视表演的手法，用心里的力量代替了任何肢体的辅陈。整台演出效果由此更为协调。

俗话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可见掌握表演的分寸感是表演艺术中异常艰深的功夫，这要靠演员不断丰富自己的生活阅历，加深各方面的知识素养，提高自己的艺术鉴赏水平，磨砺身体各个部分的表现能力，在长期艺术实践中积累、总结正反两面的创作经验，才能达到合乎常情、恰如其分、随心自若、炉火纯青的境地。期待着更多的机缘能让自己在学习与实践中获得更多的积累与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