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水与影子的意象记录和启示——基督教文化视角解读《押沙龙,押沙龙!》

2010-11-16 03:39钱中丽
电影评介 2010年11期
关键词:埃伦虚空福克纳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威廉•福克纳是二十世纪美国重要的小说家,《押沙龙,押沙龙!》是其重要的一部作品,在这部小说中,水与影子的意象贯穿了小说的整个部分,水与影子是宗教经典《圣经》中的非常重要的意象,小说对于水与影子意象的运用深化了小说的主题,使小说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1.水的意象

水在《圣经》中,是一个很重要的意象,是《圣经》中启示世界的一个很重要的部分,在《圣经》的开篇《创世记》中,在上帝还未把亚当造好之前,水的意象就开始出现:

在耶和华神造天地的日子,乃是这样:野地还没有草木,田间的菜蔬还没有长起来,因为耶和华神还没有降雨在地上,也没有人耕地,但有雾气从地上腾,滋润遍地。(《创世记》2:4-7)

在上帝造好亚当和伊甸园之后,上帝马上造出了河流:

有河从伊甸流出来滋润那园子,从那里分为四道。(《创世记》2:10)

《圣经》中的水有着重要的神学意义,有着多层面的意义,水象征着生命、清洁、涤污、滋养、惩罚、拯救,等等,如:在《出埃及记》的记载中,追赶以色列人的埃及人被红海的水淹没(《出埃及记》14)象征着惩罚,摩西遵从上帝的旨意,使苦水变甜(《出埃及记》15)、摩西击打磐石出水,使百姓在旷野中有水喝(《出埃及记》17)则象征着生命与拯救,最为读者所了解和熟知的应当是《创世记》中挪亚造方舟的那场大洪水,那是对人类罪恶、悖逆、僭越的惩罚。

《押沙龙,押沙龙!》的中心人物是萨德本,他一心想拥有土地、拥有黑人奴隶和漂亮的大宅并建立这个宏伟蓝图,他最终实现了这一蓝图,而最终又由于拒绝对与有黑人血统的儿子查尔斯•邦相认,这个宏伟蓝图毁于一旦。当出身于被称为“红脖梗”的穷白人的家庭的萨德本最初带着一批黑人奴隶、一个法国建筑师来到了密西西比州约克纳帕塔法县杰弗逊镇,在他从印第安人手里弄到的一百平方英里的土地上建立了萨德本百里地庄园后,起初他被看作敌人和外人遭到的镇上人的反对和排斥。为了得到一个适合他的规划的妻子,挤身于当地的名流社会,1838年他娶卫理公会的执事古德休•科德菲尔德的女儿埃伦为妻,这是他在杰弗逊镇兴起的开始,水的意象开始出现,他娶埃伦的当天,埃伦一直哭个不停,原因是在所邀请的一百多位来宾中,进教堂参加婚礼的包括主人在内总共只有10人,婚礼后他们步出在教堂时还出现了骚乱,有人还向萨德本扔土块、赃物等东西,后来骚乱被制止。婚礼当天,埃伦的泪水和天上的雨水混在一起:

“仿佛埃伦那天晚上泪水未干就走进教堂,像是从雨里出来的,等行礼如仪后退出教堂又流泪了,又是眼泪汪汪,甚至还是原来的眼泪,还是原来的雨。她钻进马车,在其中(指雨)离开那个地方,朝萨德本百里地驶去。”[1]

大约二十年后,萨德本逐渐成为杰弗逊镇最富有的庄园主,他成为了这里有名望的人,并最终进入了上流社会,他最终扮演了他从十三四岁就渴望扮演的角色,在他兴旺的顶点,福克纳仍然用雨的意象,记录了他这即将成为捕风的虚空和即将到来的惩罚:“二十年来,萨德本家的命运变得像是一个湖,由条条静静的山泉汇成一个静静的河谷,并且漫延开去,几乎觉察不出地在往上涨水,一家四口在明媚阳光下悬浮其中,感觉到那地下的潜流正开始把他们涌向那出口处,涌向那峡谷,这也将是这片土地的大灾难,于是这四个安详的游泳者突然转身彼此相对,还没有感到恐慌或相互不信任,仅仅是有点警惕,只感到大事不妙,任谁都还未达到下面的这个地步:人看看身边在受难的那些伙伴,心里琢磨我何时不再想办法帮助他们而只顾救自己呢?甚至还没有觉察这一时刻临近呢。”[2]

内战之后,萨德本辛苦所建的蓝图,毁于一旦,他拒绝承认有黑人血统的儿子查尔斯•邦,另一个儿子亨利将查尔斯•邦杀死后逃离家园。他试图再生一个儿子重建他的蓝图,于是,他向埃伦的妹妹罗沙提出这样的求婚:如果她给他生一个男孩就结婚,萨德本的这样的建议令罗沙怒火中烧,她愤然离开萨德本百里地,当她从萨德本百里地出走时,“她那气球一般的裙子摊开浮在洪水上,她轻极了的遮阳帽紧紧地扣在她那气得发僵与颤颤巍巍的脑袋上。”[3]罗沙小姐的象摊开浮在洪水上的裙子的意象象征了时年已在六十岁左右的萨德本的已经到来的惩罚和末路。

为了重建他的蓝图,他又引诱沃许•琼斯的孙女,对她的态度连一匹母马也不如,他最后被愤怒的沃许•琼斯用一把生锈的镰刀杀死。

康普生先生、昆丁是萨德本家族故事的两个重要的叙述者,他们也见证了萨德本家族的最后衰败,许多年后,萨德本家族的几乎所有后代都死去,萨德本百里地在一片火海中变成了废墟,只留下一个白痴后代。小说中,当康普生先生和昆丁经过萨德本家族的墓地时,雨一直在下,在雨水中,康普生先生和昆丁看到了萨德本、查尔斯•邦等人的墓碑,福克纳以雨的意象记录了萨德本家族故事的终结。在小说《押沙龙,押沙龙!》中,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它贯穿这小说主要人物的兴旺和衰亡,开始和结束,象征了惩罚,与挪亚方舟大洪水的故事暗合与平行。

2. 影子的意象

影子在《圣经》中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意象,人为自己动大工程、修造苑囿、购买奴仆、积攒财宝都是虚空,都如捕风一般,人生的劳禄、人生对物质、金钱、名利等一切的追求将成虚空,不敬畏上帝的生活是虚空和无意义的,没有上帝的生活只是生活在影子之中,在《圣经》中的《传道书》中明确地传达了这一信息:“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人一切的劳禄,就是他在日光之下的劳禄,有什么益处呢?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日头出来,日头落下,急归所出之地。风往南刮,又向北转,不住地旋转,而且返回转行原道。江河都往海里流,海却不满;江河从何处流,仍归还何处。万事满有困乏,人不能说尽。眼看,看不饱;耳听,听不足。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传道书》1:2-9)“人一生虚度的日子,就如影儿经过;谁知道什么与他有益呢?谁能告诉他身后在日光之下有什么事呢?”(《传道书》6:12)“这些事都已听见了。总意就是敬畏神,谨守他的诫命,这是人所尽的本分。因为人所作的事,连一切隐藏的事,无论是善是恶,神都必审问。”(《传道书》12:13-14)

在小说《押沙龙,押沙龙!》,影子的意象也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在《押沙龙,押沙龙!》中,多次出现影子的意象,萨德本也多次被罗沙小姐描述为“行走的影子”。萨德本出身于被称为“红脖梗”的穷白人的家庭,少年时代饱受贫困和冷眼,十三四岁时受父亲的差遣送一个口信到弗吉尼亚的一个大宅子里去,结果守门的庄园主的黑人奴隶还未等他说完前来的目的,就拒绝了他,“萨德本的这一次被拒绝,影响了他日后贯穿于整部小说的行为”④这种屈辱也让他开始构建和明确自己的蓝图和梦想,那就是象他所看到的种植园主那样地去生活。他十几岁时离家到西印度群岛的海地闯荡淘金,他带着从海地买了的奴隶, 25岁时来到了杰弗逊镇,为自己修造庄园大宅、积攒财富,最终成为当地最大的庄园主,但他摒弃了一切道德规则,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变成了一个毫无人性的恶魔,他的无人性、他的罪恶最终遭到了惩罚,而这种惩罚也延及无辜的后代。萨德本所建立的王国是是由于遭到拒绝后而建立的蓝图和规划,在他着手建立蓝图和规划时以及成功建立起蓝图和规划后,他将这种拒绝延伸给其它人,萨德本他缺乏人性、冷酷而无情。他与有黑人血统的前妻与儿子断绝关系;与黑人女奴克莱蒂生下克吕泰涅斯特拉,他对待克吕泰涅斯特拉象对待女奴一样;对待帮助他建造大宅的法国建筑师也象对待奴隶一般,当建筑师试图逃走时,他用猎狗追踪他;他娶埃伦为妻只是因为埃伦能为他增加体面;他拒绝承认查尔斯•邦;在亨利杀死查尔斯•邦后,他向埃伦的妹妹罗沙提出这样的求婚:如果她给他生一个男孩就结婚;他引诱沃许•琼斯的孙女,使其生下一个女儿后,对她的态度连一匹母马也不如。他的缺乏人性,冷酷、无情和可鄙,而最终,由于对儿子查尔斯•邦的拒绝,他的蓝图毁于一旦,最终倒塌。

3.结语

在水与影子意象的交互出现中,福克纳完成了对萨德本的故事的讲述,记录了中心人物萨德本的兴亡。影子的意象征着没有上帝的生活,福克纳用“行走的影子”描述了萨德本由于缺失人性、荣誉感和道德价值观,生活在混乱的世界中。在没有精神家园的世界里,他象影子一样在生活的幻境下劳禄行走,毫无意义。

圣经[M].南京:中国基督教两会,1989.

[1][2][3]福克纳:《押沙龙,押沙龙》,李文俊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版,第41页,第66页,第271页。

[4]杰伊•帕里尼:《福克纳传》,吴海云译,中信出版社,2007年版,第17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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