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凡达》:多元思想创造商业传奇

在影视界,詹姆斯•卡梅隆是一个响亮的名字。这个名字身后跟着一串令世界影迷心驰神往的电影。由他导演的影视剧计有:《食人鱼2:繁殖》(1981)、《终结者》(1984)、《异形2》(1989)、《深渊》(1986)、《终结者2:审判日》(1991)、《真实的谎言》(1994)、《泰坦尼克号》(1997)等。即使不是影迷,大概也很少有人没有听过《泰坦尼克号》。他导演的《泰坦尼克号》以总票房18亿4千3百20万美元的骄人战绩从1997-2009一直占据着世界电影史上票房收入的冠军宝座。2009年,这一纪录被打破,打破这一世界纪录的影片,是詹姆斯•卡梅隆本人执导的影片《阿凡达》。

《阿凡达》从2009年12月17日在全球次第上映,一举刷新了多个记录:全球票房:$2,700,521,361(北美4月9日+海外4月5日)[1]全球电影票房历史排名第一；全球第一部票房突破19亿并一路到达27亿美元的影片；全球影史票房最快过十亿美元记录:17天。北美票房:$743,087,000 (截止至4月9日)；北美电影票房历史排名第一；北美第一部票房突破7亿美元的影片；北美票房最快过5亿记录:32天；北美票房最快过6亿记录:47天。海外票房:$1,957,434,361(截止至4月5日,海外票房指除北美以外地区的票房总和)；影史海外票房第一；全球第一部海外票房突破13亿并一路到达19亿美元的影片。国内票房:￥1,403,000,000(人民币)。截止至3月28日,中国内地票房最高的影片(超过14亿人民币),超越第二名10亿元左右。[2]

《阿凡达》创造的商业传奇并非偶然。该片的前期制作和宣传投入达五亿美元,高昂的投资使得詹姆斯•卡梅隆可以在电影的制作的各个环节、各个方面乃至每个细节都做到精益求精——詹姆斯•卡梅隆找到了全球顶尖的专业制作团队和演职人员。除了那些唯美的、栩栩如生、可以以假乱真、使人感觉身临其境的画面,《阿凡达》的成功还得益于影片成功地融合了多种思想元素。也许这些能够被广泛接受的多元思想文化才是《阿凡达》在全球不同国家和地区、不同民族和种族、不同性别与年龄阶段的观众大受欢迎的最根本和最深层的原因。《阿凡达》的这些多元思想包括:

环保主题

在当今世界,大概还很少有什么别的议题像环保这样能够引起广泛的关注和赞同。这得益于科学家、环保主义者和各国政府多年持续的宣传,使得环保意识深入人心,环保的重要性为全世界各国普通民众所普遍认识和接受。在《阿凡达》剧本里,卡梅隆(他也是这部电影的编剧)这样写道:“一个世纪后的地球,人口是今日的3倍,达到200亿人。整个地球几乎已被灰色的人类文明覆盖,月球暗的那一面也闪烁着人类都市的光芒。人口过剩,过度开发,老旧的核废料外泄,空气污染,滥砍滥伐……曾经绿意盎然的美丽星球,看起来已跟化粪池没有两样。海洋因过渔而贫瘠,有毒的废水不断流入,所有的鲸鱼与一半以上的鱼类已经绝种。陆地上,跟世纪初相比,一半以上的物种已经不复存在,剩下的大多濒临灭绝。人类利用科技上的优势,得以继续生存,但几乎与大自然失去了联系。不再有国家公园,只有越来越多的集合住宅和蛋白质农场。昔日风景如画的国家公园已开发成高级公寓住宅。沿岸海域几乎都被开发为养殖场,因为只有螺旋藻的生产率大到足以养活所有人。”[3]在影片中,主人公杰克在决意率领纳威族人反抗地球人对潘多拉星球纳威族人家园的破坏时对他们说:“See the world we came fr-om ,there is no green there. They killed their mother, and they are come do the same here.”(看看我们来的地球,那里已经没有了绿色植物。人类杀死了地球母亲,,他们来这里要做同样的事情)。在潘多拉星球上,纳威族人信奉灵魂树(the soul of tree,有的翻译为大自然之神)。决战的前夜,在人员数量、武器装备和战斗经验都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主人公杰克向灵魂树祈祷,希望得到帮助。而纳威族的公主则告诉他,灵魂树谁也不会帮,“She protects only the balance of life.”(她只是保持物种之间的平衡)。事实上,南美亚马逊河流域的一些环保组织就邀请詹姆斯•卡梅隆加入他们,以扩大他们的影响,而卡梅隆也是欣然从命。这已经在世界环保人界传为佳话。简言之,环保主题正是《阿凡达》能风靡全球的原因之一。

爱情主题

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在现代影坛,爱情更是导演们吸引眼球的不二法门。卡梅隆说,“《阿凡达》是一个爱情故事,我要表达的绝不仅仅是铁血和战争。”在卡梅隆看来,《阿凡达》就是一部关于女人,关于人们如何相爱的电影。男女主人公虽然来自不同的星球,不同的文化,但一句“I see you”却成为他们重新审视世界的开始。[3]《阿凡达》中的爱情,也自有特点,这种爱情超越了我们习见的常规的男女之爱,也不仅仅是跨越民族、跨越种族、甚至跨越性别(同性恋)的爱情故事。《阿凡达》的爱情是跨越星球的爱情,是地球人和外星人的爱情。在这一点上,颇有些蒲松龄笔下的人鬼之恋的意思。影片中,男主人公杰克在妮特丽的帮助下,一步步的学习当地纳威土著的各种技能和文化信仰。在相互的交流中,杰克逐渐被美丽多情的妮特丽公主所吸引,为她的干练和能力所折服,并最终爱上了她。纳威族公主妮特丽起初对杰克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如果有的话,也是一些负面的印象。由于一次意外,杰克被潘多拉星球上一种凶猛的野兽所追杀,两人偶然相遇。为了救杰克,妮特丽不得已杀了其中的一头野兽,妮特丽为此负疚不已,因为在他们的文化中,人类和其他生物是平等的,人不应该杀生。在跟着妮特丽学习的开始,杰克显得笨手笨脚多次从马上摔下来。所以妮特丽并不看好他。不过,她后来还是被男主人公的执着、坚毅、勇敢所打动,并最终爱上了他。人类进攻纳威族的灵魂树对两人的爱情构成了巨大的挑战。身为人类的杰克到底是履行自己签署的合约进攻纳威人,或者帮助纳威人反抗人类的进攻？杰克最终选择站在正义的一方,而这也同时意味着站在爱情的一方。男女主人公在战火中考验了对方的忠诚,并最终走在了一起。《阿凡达》的主题曲《I See You》就是一首荡气回肠的爱情的颂歌。

女性主义色彩

从上个世纪以来,女性的平等意识和权力意识显著增强。女性主义理论认为,在传统的男性中心主义社会中,女性在世界范围内是受压迫、受歧视的群体。为改变这一不合理的现状,女性主义者主张女性应该从理论到实践,从家庭到社会、从个体到群体、从经济、文化、政治等各个方面实现男女的平等与同权。随着女性主义的努力,女性的社会地位显著地提高了。这一理论也逐渐地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这一现状在电影中也有所表现,即女性不是可有可无、供人欣赏的花瓶,而是非常重要的、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决定性因素之一。在《阿凡达》中,绝大多数男性角色是把宇宙当成自己的狩猎场,为一己私利不惜与自然为敌；而影片中的女性则几乎无一例外地与自然和睦相处。影片中,格蕾丝•奥古斯汀博士是一个理想主义的植物学家,同时也是主持“阿凡达”计划的首席科学家。她发明“阿凡达”的初衷是想与纳威人沟通,能够有效地与他们和平交往。为达到这一目标,她不辞艰辛,她在潘多拉星球上举办了旨在与纳威人沟通的学校教育。在这所学校里,地球人和纳威人是互为师生的:纳威人教地球人纳威语言和他们的文化习俗,地球人教纳威人英语和行为习惯。她强烈反对对纳威人使用武力,为此不惜与自己科研提供资金的大公司反目。最后,她为了保护纳威人赖以生存的家园,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影片中另外一个来自地球的女性楚迪•查肯的表现也令人刮目相看。她是军队退役女飞行员,在潘多拉星球上的身份是一名雇佣兵。其职责是负责格蕾丝•奥古斯汀的科研小组的交通工具——武装直升机——的驾驶。在影片中,当自己的直接上级命令她向纳威人开火的时候,她拒绝执行这一命令,驾机返航(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其他男性武装直升机驾驶员在享受自己使用武力毁坏纳威人家园的乐趣,他们都显得很兴奋)。在最后的纳威人与地球人的决战中,她站在了正义的纳威人一方,壮烈牺牲。另外,卡梅隆对潘多拉星球上纳威族人的社会设计上,非常像思想家们描述的母系氏族社会。纳威族中,女性负责和灵魂树沟通,负责传达和解释灵魂树的意旨,在族人中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而纳威男性,则是服从,绝对地服从。通过这些情节设计,《阿凡达》取悦了那些潜在的、数量可观的有女性主义倾向的观众。自然,第一主演杰克仍然是拯救宇宙的男性大英雄。这样就会使那些仍然有大男子主义思想的观众获得满足。卡梅隆就这样在不同观众群体之间实现了艰难的平衡。当然,效果也是明显的:挑剔的女性主义评论家没有提出批评。

对过度追求物质利益导致人的异化的反思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说:当利润达到10%的时候,他们将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50%的时候,他们将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的时候,他们敢于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当利润达到300%的时候,他们敢于冒绞刑的危险！马克思的这一判断在今天仍然是正确的。影片中的潘多拉星球,距离地球非常遥远。吸引人类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拓荒的原因是,这个星球上有一种别的地方都没有的矿物元素:“unobtaniu-m”。该矿物元素能够将彻底改变人类的能源产业。在电影的开头部分,企业的负责人说:“我们来此的目的,就是要取得一克价值两千万美金的矿山。”为此,资源丰富的潘多拉星球并不适合人类生活,这里的空气对人类致命,本土的动植物都是凶猛的掠食者,也似乎阻止不了人类采矿的步伐。大有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上天下地为利益独尊的气概。影片中,仍然是前述那个企业负责人说:“K-illing the indigenous looks bad, but there is one thing that here holders hate more than bad press and that is a bad coal statement.”(杀掉他们不是好主意。但是相比杀掉他们所带来的舆论压力,股东们更在意矿物的产量)。实际上,这个企业在最终决定动武之前,就雇佣了数量庞大的军队精英。这雇佣兵武器装备精良,远远超过了自卫所需的数量和性能,完全是作战的配置。这就意味着,远在他们从地球出发之初,动用武力就在考虑之列——谈判不能得到的,就用枪炮抢回来。事实上,当电影里面出现伴随着大批武装人员保护,地球人开动那个体积庞大的类似于推土机、挖掘机之类的机器破坏纳威人家园的时候,在世界范围内引起了观众的共鸣,中国的网民和影迷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近些年来发生在社会上的新闻。这就是一幅城市化进程中的开发商暴力拆迁的经典画面:资本家在国家机器(警察、军队)的保护下,对手无寸铁的无辜群众进行暴力侵权——正义被强权淹没。影片借主人公杰克的口说出了资本的逻辑:“The k-ey people have sent us a message, that they can take whatever they want. And no one can stop the-m”(他们可以得到任何想得到的东西, 而且没人能够阻止)。使人感到无助和悲哀的是,这样的事情在地球上还将继续上演——反思,远没有金钱的力量大。

《阿凡达》的中国元素

《阿凡达》能够取得空前的票房,跟詹姆斯•卡梅隆的多元文化观念是密不可分的。卡梅隆比别的导演高明的地方在于,他尽可能的汲取异域的积极的文化和文明,抛弃了狭隘的欧洲中心主义文明观。

所谓欧洲中心主义,又称欧洲中心论,是人文社科领域的一种思想偏见。该观点认为欧洲(美国和欧洲文明一脉相承也包括在内)具有不同于其他地区的特殊性和优越性,欧洲是引领世界文明发展的先锋,也是非欧地区迈向现代文明的灯塔。这种狭隘的世界观和历史观,让欧洲无视于历史真相的存在,也忽视其他地区的文明贡献,因而导致欧洲对西方以外的世界缺乏理解,长久以来都是以西方意识作为主体意识的现象。欧洲中心主义在好莱坞的电影中的表现比比皆是(比如《天煞-地球反击战》、《绝世天劫》等一大批电影):神勇无比的欧洲自由主义战士、科学家、实业家、英雄,为了拯救地球、拯救人类,为了民主、自由、主权,在各个领域、各条战线都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其他国家和民族能做的只有匍匐在他们的脚下,崇拜他们、赞美他们、仿效他们。应该指出,对这种毫无道理、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在电影中的表现,欧美以外的观众一般都大大地不以为然。这一点,从这些影片的海外票房中就看得很明显。

在电影《阿凡达》中,卡梅隆明显的汲取东方文明的元素,为电影带来了鲜明的异域色彩。从比较外在的地方看,主义的印度的佛教文明和中华文化的道家反思。在此只对后者简述一二。

庄子在《齐物论》写了这样一个寓言:“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庄子的这一著名寓言对中国思想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并且漂洋过海,国外的学者也深受启发。

纵观《阿凡达》,其实就是一个电影版的庄周梦蝶。在梦蝶中,有两个世界,一个是周庄那个“蘧蘧然”不自由的世界,另一个是蝴蝶“栩栩然”自由的世界。而电影中,恰恰也是两个功能上惊人巧合的世界:作为人类杰克的世界和作为“化身”(AVATAR)的杰克的世界。作为人类的杰克,下肢丧失功能,坐在轮椅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没有钱给自己医治。他只能活着没有绿色、污染严重、满目疮痍、与大自然失去联系的特制的集合住宅当中。这个世界是资本横行无阻、为所欲为的世界,同时也是一个物质主义和机械文明横行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杰克是不自由的——被局限在轮椅和人类的工业住宅中。总之,对于杰克或者别的其他人类来说,这个世界是一个丑恶的、不自由的世界。相对而言,在那个“化身”(AVATAR)的世界里,一切就显得那么的别致和美好。在这里,杰克可以奔跑、骑马、飞翔。这个世界有不计其数的奇花异草和珍禽异兽。更重要的是,这里生活的纳威族人相互之间平等,相处融洽。这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也没有等级差别。也许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有爱。和梦醒的庄周一样,从“化身”世界返回人类世界的杰克恍然若失,惆怅良久之后自言自语地说,还是那里好啊。不管是庄周,还是杰克,都向往那个梦中的彼岸世界,而不愿意呆在这个现实的此在世界。

在庄子的语言中,周庄和蝴蝶的世界沟通的方式是梦境,而在《阿凡达》中,杰克在两个世界往返穿梭是需要一种价值高昂的科学器械。显然,对于杰克来说,这是一次次的科学试验。然而有意思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往后杰克越是迷恋那个化身的世界。更耐人寻味的是,在影片中,杰克不再把这作为科学试验看待,而认为这是一个梦(dream),并最终选择永远呆在那个美丽的蝴蝶的世界。

《阿凡达》以主人公杰克睁开眼开始,又以杰克睁开眼结束。不过,片头的杰克是作为人类的杰克,片尾的杰克是作为化身的杰克。就在这睁眼闭眼之间,完成了庄周和蝴蝶的角色转换和世界互换。而蝴蝶/阿凡达的世界,才是詹姆斯•卡梅隆的真正卖点,才是《阿凡达》吸引观众之所在。

此外,“天人合一”的思想也在电影《阿凡达》中表现得非常明显。

詹姆斯•卡梅隆不为一国之文明所局限,对各种思想文化兼容并蓄的做法,值得中国思想界和影视界思考。

《阿凡达》凭借着自己出色的表现,获得了第八十二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等九项提名奖,并最终夺得最佳艺术指导、最佳摄影和最佳视觉效果等三项大奖。

注释

[1]http://www.boxofficemojo.com/movies/?page=main&id=avatar.htm

[2]http://tieba.baidu.com/f?kz=738310260

[3]《詹姆斯-卡梅隆“十日谈”》,《南方人物周刊》2010年01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