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贯穿 《活着》全剧的魂

2010-11-16 04:55刘树华,刘岭峰
电影评介 2010年8期

电影《活着》是导演张艺谋十多年前拍摄的一部影片,也是他诸多成功的作品之一。影片通过皮影在不同时代对主人公福贵生活所起的作用不同,串联起整个影片的结构,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编导巧妙地将皮影结合在福贵的命运之中,而这种结合又是有形的皮影和无形的演唱、乐曲的巧妙结合。皮影一直伴随着福贵的人生走向。电影《活着》是一个用皮影来表现的故事。

一、编导的神来之笔

电影《活着》根据余华同名小说改编。在余华的原著中,福贵是个日出而作的老农,终日对着那条同名老牛喃喃自语。电影基本忠实于原著,但皮影戏与余华的同名小说《活着》毫无关联,由于原著太过沉重,所以张艺谋在电影中加入了皮影戏这一中国传统艺术元素作为缓冲。皮影戏绝不是编导信手拈来,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地选择。电影中主人公由老农变成皮影戏艺人显然会使整个故事更加耐看,给影片增加了独特的艺术趣味,更加富于戏剧性,也使影片有了新的含义。

皮影戏赋予电影《活着》以全新的内涵,它的寓意是多面的。皮影戏是戏,他可以说古论今,可以演义、戏说;他可以不是真实的,由人们编纂、创作;皮影戏它有脚本(影卷),艺人们可以照本宣科,大部分剧目的剧情人们是熟悉的。所以,用皮影戏来衬托福贵的一生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浮生若梦,亦真亦幻。人生就如同一场早已安排好的戏。实际上,人生如戏是一个我们耳熟能详的譬喻。西方文豪莎士比亚也曾说过,“这世界是个舞台,男男女女都是演员,人人有上台的时候,也有下台的时候。” 既然人生如戏,那我们就不必把它当真,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电影《活着》尽管很压抑,而张艺谋在电影中塑造出的气氛却不是那么沉重。皮影戏既是戏,戏本身就不真,皮影戏给这不真实又增加了一层虚幻,而操纵皮影演出在幕布上就更是虚上加虚,若隐若现。平面的皮影在灯影下演绎人生的故事,把人生如戏,人生如梦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

二、皮影见证了各个时代的风云

导演将全剧划分了几个阶段,试图通过不同时代的皮影对福贵人生所起的作用不同,串联起整个影片的结构。

影片一开始,主人公福贵还没有出场,皮影戏就出现在赌场的背景中,皮影调成了背景音乐,为人生如戏埋下了深深的伏笔。此时的福贵虽有唱皮影的天赋,但对福贵来说,皮影纯粹是纨绔子弟偶尔喊两嗓子的娱乐消遣。在影班班主龙二和赌场老板设好的圈套中,福贵越陷越深,浑然不觉中输光了自家的全部家产,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穷光蛋。

倾家荡产后的福贵,为了养家糊口,携带从龙二那里借来的一箱皮影,开始了四处奔波的流浪艺人生涯。皮影已经不是曾经浪荡公子阔气的逗趣和显呗,而是从艺术享乐道具转变成自己的生存工具。由此福贵也发生了身份的转变,从游手好闲的阔少爷变成了靠出卖演艺的江湖艺人。

当刺刀迎面劈开皮影戏的白色幕布时,艺人们呆若木鸡,短暂辛苦的江湖游历由此终止,福贵背着他这箱皮影被强行驱赶到行军的队伍中。福贵被国民党抓了壮丁,之后又成了解放军的俘虏,最后幸运地回到家中,一家人得以团圆,皮影成了他干过革命工作的有利证据。在这一系列的变故中,福贵就像皮影戏中的人物,受人操纵,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大炼钢铁运动中,编导把皮影戏演唱安排到了炼钢工地,使两个热闹的场面融汇在一起,象征着在这样的运动中,福贵和所有的人一样都身不由己。

文化大革命时期,是“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破除四旧”的年代,皮影无疑在“四旧”之列,应统统销毁。此时的皮影对福贵来说,它已由原来的生存工具变成了人生的依恋,无法割舍。但即使再舍不得也不能保留,善良的人们无力抗拒外界的压力。当怅然若失的福贵看到自己心爱的皮影被无情地烧掉时,画面隐含的是一种撕心裂肺的伤痛,一种眼泪往肚子里咽的哀悼。即便如此,他依旧舍不得扔掉影箱。影片的最后,福贵将外孙的一窝小鸡放进影箱中,暖暖的阳光照进来,意味着一种生活的希望。这些生活细节在原著小说中是没有的,而这些增添也正是电影所渲染的时代的产物。

一箱皮影从最初的娱乐工具转变成生存工具,继而又成了干革命工作的本钱,最后到特殊时期的悄然毁灭,它经历了历史兴衰与时代风云更迭,更见证了福贵一家在苍茫人生中的痛苦与挣扎。

三、皮影是光影造型艺术

“隔帐陈述千古事,灯下挥舞鼓乐声。”这是对融文学、戏剧、音乐、美术为一体的皮影艺术的真实写照。它历史久远, 最早关于“影戏”的记载,是宋代高承在《事物纪原》中,“少翁夜为方帐,张灯烛,帝坐他帐,自帐中望见之,仿佛夫人像也,盖不得就视之。由是世间有影戏”之说。皮影是我国传统民间艺术的瑰宝,它的形态、色彩、雕刻、动作等都有着独特的艺术魅力。

皮影,又称“灯影戏”或“影戏人”,是广泛留传于中国民间的一种古老而独特的民间戏曲艺术,其戏曲内容及完整的艺术效果,通过灯光、影幕(俗称“亮子”)、音响、唱腔和由演员操纵的影人的表演表现出来。影戏演出所用的皮影人既是戏曲表演的道具,又是富有浓郁地方特色的民间美术品⑴。在农村,农闲时期演出相对集中,皮影班每到一地演出,十里八乡村民都争相观看。武场上,影人刀枪剑影、上下翻腾,热闹非凡;文场上,音乐与唱腔激昂或缠绵,声情并茂,扣人心弦。小小人影,喜可让人心舒气爽,悲能催人潸然泪下。有一种说法:人生如同一场皮影戏。一方面,人是玩偶的操纵者;另一方面,人也如同玩偶被一种不可知的强大力量所操纵。这就是人在世上的双重角色在皮影戏中的演绎。古老的皮影戏带给我们的不止是单纯的快乐,它还勾起我们对于一种古老文化的缅怀、对于人生的沉思……⑵

在漫长的岁月中,皮影戏遍及中国的大江南北, 形成了具有独特地域风格的皮影艺术,在不同的地区形成了不同的流派,从造型到唱腔都大大丰富了皮影的内涵。不同的地区,由于方言、习俗特点不一,皮影的皮料选择、造型也不一样,同样唱腔也有鲜明的地方性。唐山、陕西、东北、四川、杭州、上海、云南等地都有自己的皮影,且风格迥异。尽管风格各异,其中却蕴涵着许多共同的审美特征。

电影《活着》里演唱的是有鲜明地域特色的陕西皮影,这与张艺谋的文化情结有着直接的关系,高亢的秦腔在导演张艺谋的心坎里响彻陕西的沟沟坎坎,山山坳坳。他将皮影巧妙地应用于电影《活着》之中,显示了他高超的编导艺术。

四、皮影隐喻人生

《活着》实际告诉人们就是一个信念。对福贵来说,从他输掉家产的那天晚上起,才真正认真地去活着,从此,越来越深刻认识到人活着是多么不容易,人能活着是多么幸福又多么痛苦,越来越明白人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的真理。而怎么活着,如何活着,一个偶然的机遇,皮影成了他活着的支撑。

电影《活着》的落脚点始终在人物故事身上,关注的是时代下人的反映以及故事本身的起起伏伏,皮影是其中的一条暗线。于是为了突出影片节奏,编导舍弃了现实时空与回忆时空交叉的表达方式,而是选择顺时呈现,并且通过强化时代背景增强故事的逼真与精彩。

《活着》是个悲剧。现实中的福贵虽然在幕后用双手耍弄影人,把观众的情绪引向高峰和峡谷,控制住了演出的影窗,但却掌握不住自己的人生。在命运面前,福贵身不由己,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中,任由命运摆弄,最后和皮影一同被时光吞噬,只剩下苍凉和无奈,正像皮影艺人手中的皮影一样,完全由人操纵。而人们在强大不可测的命运面前,也只不过是其手中的玩偶而已!影片中皮影受人操纵和福贵受命运操纵互相交映,编导把宿命思想推到了极致。电影《活着》诠释的答案:活着,便要承受活着或者死亡的痛苦与幸福,无论生活多么艰难,无论遭遇多大的不幸也要活着,坚韧地活着,充满希望地活着。

电影《活着》在表面上看没有什么视觉张力,色彩不如张艺谋的其他电影那么张扬,其实,《活着》的风格和张艺谋其他的电影一脉相承。贯穿全剧的皮影戏承担了视觉符号这一角色,皮影戏是电影《活着》不可分割的有机组成部分,它不但增添了观众视觉的享受,更是把电影的主题推到了一个更高的境地。

[1]孙建君.中国民间皮影艺术.中国书画,2003,162(2):12—15.

[2]陶炜程.如戏皮影.人文新刊,2002,28(3):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