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工业化：二元经济结构的一个分析框架

黄中伟

(浙江师范大学农村研究中心,浙江金华 321004)＊

自然工业化：二元经济结构的一个分析框架

黄中伟

(浙江师范大学农村研究中心,浙江金华 321004)＊

工业化过程是一个工农、城乡互动的过程。市场动力主导作用下的自然工业化,有自下而上的农村工业化和城市化特征。这种自然工业化模式与现实发展中国家的传统工业化模式比较,工农、城乡二元经济结构特征不明显。浙江改革开放后的工业化和城市化具有自然工业化的特征。发展中国家要化解二元经济结构,除了实施以工补农、以城带乡发展政策外,还要立足工业化市场作用机制,搞活农村经济,促进农村工业化和农村城镇化。

自然工业化;二元经济结构;分析框架

世界上许多发展中国家在工业化过程中,都出现了城乡二元经济结构问题,并阻碍了经济的深化发展。综述现有研究工业化与二元经济结构的成果,大多局限于从反面检讨历史经济政策的视角,解释城乡二元经济结构的成因,从纠正角度出发提出解决对策。其实,工业化实际上是一个工农、城乡互动的过程。基于此,本文建构了一个“自然工业化”假设模型,理论推理自然工业化的过程和阶段特征,并分析了自然工业化模式下的工农结构、城乡结构变动效应。通过对浙江工业化、城市化实践的实证分析,提出了化解二元经济结构的对策建议。

一、自然工业化：发展中国家工业化的一个分析框架

(一)自然工业化假设

国家工业化的力量来自于两个方面：一是市场力量,由于工业投资的边际收益大于农业投资的边际收益,因此大量农业剩余和劳动力流向工业,推动一个国家的工业化和城市化发展。一是政府介入力量,采取工业和城市“多予少取”、农业和农村“多取少予”的工业化和城市化倾斜政策,人为拉动本国的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所谓“自然工业化”,我们把它界定为只有市场力量作用、没有政府介入力量作用下的工业化过程。与工业革命发源地英国的民间工业化或自发工业化相比,自然工业化也开始于农村和民间,也从改造手工业起步,并从消费品工业延伸到投资品工业,最后形成包含消费品工业和投资品工业完整的工业体系。所不同的是,英国、法国等最早发生和实现工业化的国家,其工业化是伴随着工业技术的逐渐进步而逐渐发展的,工业化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而自然工业化,是在有些国家已经完成工业化的基础上进行的,因此这些农业国可以引进、吸收、消化先工业化国家已有的工业技术、工业设备和工业管理经验,工业化过程所需的时间短,工业化进程速度快。

世界各国的工业化模式各有差异,有些国家工业化政府参与的程度较高,有些国家工业化政府参与的程度较低,但是政府在本国工业化中都起着主导作用。只有市场力量作用的自然工业化模式,是一种脱离实际状态、不存在的工业化模式。为了便于我们研究,我们假设自然工业化的起始状态和约束条件：

假设 1：自然工业化国家在工业化之前是一个完全的农业国,经济的中心在农村,城市只起到商贸和行政服务的作用。

假设 2：农村农业经济和手工业经济并存,存有多余劳动力。

假设 3：自然工业化是在完全市场经济条件下进行的工业化,各种要素可以自由流动。

假设 4：自然工业化国家外部存在工业化进程快于自然工业化国家的外国(称先工业化国家),与外国贸易不存在任何障碍。

(二)自然工业化过程及其特征的理论推理

根据自然工业化假设,依据现有工业化理论和实践经验,推理一个农业国的自然工业化过程,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农业国启动工业化阶段。农业国工业化,开始于利用农业剩余 (包括剩余农业劳动力)改造传统手工业。由于农业国与先工业化国家 (简称先工业国)不存在国际贸易障碍,自然而然,先工业国的工业品会进入农业国市场。同时先工业国的企业基于农业国廉价的原材料、劳动力和潜在的工业品需求市场,还会对农业国进行直接工业投资。农业国农民使用和消费先工业国的工业品、农业国农民在先工业国直接投资的企业内工作、农业国外派学生到先工业国留学等行为,都会启蒙农业国农民的工业意识和学到工业知识和技术,启动农业国的工业化：发现工业投资能获取更多的利润,有意识学习先工业国的工业知识和技术,利用农业剩余进口先工业国的工业技术和生产设备,开始改造传统手工业。

农业国启动自然工业化阶段的主要特征：1.农业国农民主要通过出口农产品换取外汇,采购引进先工业国的工业技术和生产设备。2.农民主要利用农业剩余和一些可变现的农业资产投资工业企业。3.由于当时交通不方便,这些工业企业主要集中在农村城镇,生产的产品主要供应周边地区。4.这些工业企业主要依靠低廉的价格优势与国外工业品竞争,抵御先工业国的市场冲击。5.工业化初期工业生产处于半机器半人工状态,劳动力配置量高,工业化吸纳了大量农业富余劳动力。6.工业化初期阶段,工业品求大于供,企业利润较高,资本积累较快。7.工业投资的边际收益大于农业投资的边际收益,诱导大量农业剩余转化为工业资本,相应也有大量农业劳动力转化为产业工人。

第二阶段：农业剩余为主支持工业化阶段。自然工业化初期,农业国工业技术落后,资金缺乏,工业化开始于生产技术要求低、资金需求量少的生活消费品生产。消费工业品作为农业国新的生活消费品,吸引农业国富裕阶层购买使用,市场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工业企业投资边际收益高于农业经营边际收益,吸引了大量农业剩余和农村富余劳动力投资工业,工业积累资本也继续投资工业,这样促进农业国工业化快速发展。

农业剩余为主支持工业化阶段的主要特征有：1.自然工业化初期,农业国资金缺乏而劳动力资源丰富,采取劳动力替代资本的技术发展工业,可以有效吸纳农村富余劳动力。2.大量农民离开土地转变为产业工人,农业劳动力人口减少,城镇工业人口增加,工业化和城市化程度有所提高。3.尽管农业国工业化吸走了许多农业剩余,但是也吸纳了许多农村富余劳动力,农业单位劳动力所占农业资源量(如土地)提高,农业劳动生产率提高,并产生更多的农业剩余,转移到工业投资中。4.工业企业数量和规模不断扩大,并集中在农村城镇,农村集镇变为工业城镇。5.农业国工业不断发展,财政和税收收入增加,开始投资公共基础设施,道路交通、水电等基础设施明显改善,出现区域性工业城市。6.城镇人口增加,农村自给自足的经济被打破,工业和农业、城镇和乡村之间的贸易量不断增加,形成了工农、城乡互动的商品交换和互相支持的循环格局。7.农业国以农产品出口为主换取外汇,转为以农产品和部分有竞争力的消费工业品出口换取外汇,购买工业扩大投资所需要的工业设备、工业原材料。

第三阶段：工业积累为主支持工业化阶段。随着农业国工业化进程的不断推进,农业国工业的企业数量和规模不断扩大,工业在产业结构的比例越来越高,工业对资本积累的贡献超过农业,转入以工业积累为主支持工业化发展阶段。由于农业国消费工业品生产有劳动力廉价优势,国际市场竞争具有价格优势。因此农业国消费工业品进入国际市场,换取大量外汇,得以发展投资品工业,如矿产、冶金、石化、机械等。农业国投资品工业的发展,降低了工业原材料价格,进一步提高了农业国的工业竞争力,得以积累更多的工业资本,深化工业化发展,并形成完整、独立的工业体系。

工业积累为主支持工业化阶段的主要特征有：1.工业投资资本以工业积累为主,农业剩余资本贡献度逐渐下降。2.农业国工业化发展,继续吸纳农村富余劳动力,并达到“刘易斯拐点”,农业发展开始规模化和集约化。3.消费品工业投资边际收益下降,工业资本开始流向投资品工业,工业原材料价格下降,带来工业整体成本下降和国际竞争力提高。4.大规模的投资品工业集聚,形成工业化大城市,并成为农业国的工业和商贸业中心。5.投资品工业的发展,带来农业机械、能源、化肥和农药等农业生产资料价格下降,农业经营成本降低,农业经营效益提高。6.由于工业投资品价格下降,消费工业品国际竞争力增强,消费工业品开始大量出口。

第四阶段：工业内部良性循环提升阶段。农业国形成完整、独立的国内工业体系后,工业化进入了消费品工业和投资品工业互动发展阶段：一方面工业消费品生产的扩大拉动了工业投资品工业的扩大。另一方面,工业投资品工业的发展,持续提供价格稳定的能源、原材料和工业设备,降低了消费工业品的制造成本,进一步促进了消费工业品工业的发展。这样形成了工业内部良性循环,并通过自主技术创新,农业国工业化不断得到提升,接近先工业化国家的工业化和城市化水平,进入赶超先工业化国家阶段。

工业内部良性循环提升阶段的主要特征有：1.工业和城市已经形成内循环增长机制,农业剩余支持工业化力量已经微不足道,如果存在无障碍国际贸易,工业和城市可以离开国内农业和农村而存在。2.农村富余劳动力已经完全被吸纳,农村对工业和城市的贡献,主要集中在农产品和工业原材料的供应方面。3.经济增长主要来源于工业和商贸服务业发展,人口进一步集聚,城市规模普遍扩大,并出现连绵城市群。4.城市化水平提高,非农人口增加,农业人口减少,农产品产量和价格成为限制进一步工业化和城市化的主要因素。农业国工业剩余大量补助农业,促进农业规模化、集约化生产,提高农业产业和农业效率,解决农产品供应问题。

(三)自然工业化顺利进行的条件

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工业化,大致也经历了工业化启动、农业剩余为主支持工业化、工业积累为主支持工业化、工业内部良性循环提升四个发展阶段。自然工业化之所以不会出现二元经济结构问题,是因为自然工业化有以下一些保证条件：

第一,农业剩余通过公平工农贸易流向工业。自然工业化模式下,农业剩余是通过工农公平贸易流向工业的,而不是直接流向工业或者通过工农剪刀差流向工业的。农产品和工业品公平贸易,农业收益投回农业,因此不会影响农业发展。农村富余劳动力流向工业,不仅为工业提供了廉价的劳动力,而且提高了农民人均农业资源占有量,提高了农业规模程度和农业效率,农民从事工业劳动,部分收入投回农业。

第二,工业和人口自由集聚。自然工业化模式下,工业和人口自由集聚,先集聚于发展成本较低的农村城镇,后农村城镇不断集聚,出现大城市。通过农民的非农化和集聚化,由农村开始自下而上推进城市化,工业、人口和城市是自然和历史的融合。

二、自然工业化模式下的工农、城乡结构关系演变

(一)自然工业化模式下工农结构关系的演变特征

依据自然工业化逻辑过程,在自然工业化模式作用下,工业和农业之间的关系结构演变具有以下特征：

第一,在农业国自然工业化启动时期,农民利用农业剩余创办工业企业。为了保证农业继续持续为工业企业提供资金,农民不会放弃原来所经营的农业,而会继续保持农业资金的适当投入,以此争取更多的农业剩余支持工业企业。因此自然工业化模式下的农业支持工业,是以循序渐进的方式支持农业的,工业化不会影响农业的发展。

第二,农民创办的工业企业,当进入可自我循环或稳定增长期时,由于工业投资的边际收益大于农业投资的边际收益,因此他们会以合理的价格出卖他们的土地和其它可变现的农业资产,进一步扩大工业企业规模。其他农民以合理的价格购买创办企业的农民的土地,扩大农业生产经营规模,增加农业经营收益。

第三,自然工业化模式下的工业化,由于工业化初期工业技术落后,资金短缺,因此工业化会从工业技术简单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开始,工业化和农村劳动力转移是同比例进行的,工业化能够有效吸纳农村富余劳动力,从而降低农村多余人口对农业经济的依赖,提高了劳动生产效率。因此城市化不会滞后于工业化,工业化不会造成大量的农村剩余劳动力。

第四,自然工业化模式下的工业化,工业投资品工业的发展是在消费工业品工业发展到一定程度,已经存在较多的工业剩余的基础上进行的,工业投资品工业发展的资金主要不是来自于农业,而是来自于工业消费品工业的利润。因此工业投资品工业的发展不会影响农业的发展,也不会因为工业投资品工业是资本密集型产业,造成农村多余劳动力的出现。

根据以上分析,自然工业化模式下的工业和农业之间,农业主动向工业提供农业剩余,并不存在工业对农业的剥夺问题。工业化不断发展,企业主放弃土地和农业经营资产,吸纳农村人口,不仅可以扩大农业经营规模,而且由于在土地不变的情况下,随着农业人口的减少,有利于农民引进农业机械,提高农业劳动效率,因此也不会出现过大的工农差距问题。

(二)自然工业化模式下城乡结构关系的演变特征

依据上述对自然工业化的推理,在自然工业化模式下,城市和乡村之间的结构关系演变表现为以下特征：

第一,农业国自然工业化初期,农业国道路交通和基础设施落后,同时创业初期资金紧张,因此农民不可能在中心城市创办企业,只能在家庭附近的城镇创办企业。这种自然工业化的特征,使当地的农民半工半农,促进了农村非农化。在非农化过程中,农村的农民与城市市民一样受到工业知识的洗礼,因此农民在今后进入城市的时候,已经具备产业工人的素质,不只是有力气的“农民工”,不存在像我国现实存在的进城农民工问题。

第二,农业国自然工业化前期,随着自然工业化的推进,农民创办的工业企业越来越多,并不断集聚到农村的城镇,使农村城镇演变为工业城镇,大量离地农民居住在工业城镇成为城镇居民,从事工业和服务业。如果农村城镇集聚的工业企业技术类似,会演变为产业集群。近代苏南一些城镇就有自然工业化初期工业城镇的一些特征。

第三,农业国自然工业化中期,工业企业规模和数量不断扩大。一方面,一些农村工业城镇演变为工业城市,并辐射周边区域,进一步促进城市化。另一方面,一些有实力的工业企业为了争取更大的市场空间,它们也会迁入更大的城市,促进城市规模扩大。

根据以上分析,自然工业化模式下的国家城市化起始于农民非农化和农村城镇化。农村城镇化是农业国城市化的主要力量。城市化先发于农村,农村经济和人口不断集聚促进大城市的出现,城市和乡村之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自然工业化模式下的城市起始于农村城市化,因此不会出现城乡差距问题。

三、自然工业化模式和发展中国家传统工业化模式比较

按照自然工业化模式进行的工业化,工农、城乡互相促进,互相增强,不会出现割裂问题。那么发展中国家在工业化过程中,为什么会出现工农差距和城乡差距,出现工农、城乡二元经济结构呢?笔者认为,由于发展中国家的不合理工业化政策和行动,导致发展中国家陷入“工业化陷阱”,从而造成出现工农、城乡二元经济社会结构的结果。

(一)二元经济社会结构：发展中国家工业化的困境

发展中国家战前大多数是被殖民国家,经济以农业为主,已有的工业也是简单的消费品工业和矿产开采业,经济发展水平低。二战以后,这些发展中国家的政治虽然得到独立,但是经济方面要么仍然受到西方经济发达国家的控制,要么受到西方经济发达国家的经济封锁,它们为获得经济上的自主,为了加快本国工业化发展速度,都采取了不同程度的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倾斜政策来支持本国的工业化。

这些发展中国家根据采取的工业化政策及其工业化效应,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以中国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建立起了完整的工业体系,在世界经济竞争中获得一定地位和竞争优势,但是付出很大的代价,其中工业化过程中出现的二元经济结构,成为影响经济持续发展的一大障碍。另一类是以东南亚和拉丁美洲一些国家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工业过度剥夺农业,不仅没有建立起较为完整的工业体系,而且农业持续负增长拖垮了工业化成果,整个国民经济长期处于低增长过程中。

(二)工业化陷阱：发展中国家二元经济结构症结

按照自然工业化的模式,发展中国家的工业化是不会出现工农、城乡二元经济结构的。那么,发展中国家工业化过程中为什么会出现二元经济社会结构呢?主要原因是发展中国家的工业化模式属于外生工业化模式。发展中国家为了缩小与欧美发达国家的差距,采用了工业化优先战略,希望通过工业化的发展,建立工业体系和有效改造传统经济,并通过以工补农方式带动农业的发展。因此发展中国家一般会采取工业化和城市化倾斜政策,通过国家经济政策大量剥夺农业剩余,用于工业化和城市化。在发展中国家工业化初期,农业是工业化资本的主要提供者。按照道理,应该强化农业发展,提高农业生产率,为工业提供更多的剩余。但是一些发展中国家,急于追求工业化,对农村、农民、农业剥夺过度,使农村和农业经济丧失了持续发展的基础,从而不仅不能支持工业化,反而拖累工业化。

(三)两种工业化模式比较

不同的工业化模式和路径,形成不同的工农、城乡结构变动绩效。比较自然工业化模式和发展中国家传统工业化模式的工农、城乡结构变动绩效,表现出不同的阶段特征和绩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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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浙江工业化与城市化经验实证和二元经济结构化解启示

(一)浙江工业化和城市化经验：自然工业化模式的工农、城乡结构变动绩效实证

改革开放以来,浙江省经济发展迅速,工业化和城市化成就巨大。1978年浙江省三次产业比重为38.1：43.3：18.6,城市化水平仅 14%。①到 2009年浙江省生产总值达到 22 832亿元,人均 GDP达到44 335元 (按年平均汇率折算为 6 490美元),三次产业比重为 5.1：51.9：43,城市化水平达到了 57.9%。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 24 611元,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 10 007元,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仅为 2.4：1,城镇居民收入基尼系数为 0.2 935,农村居民收入基尼系数为 0.3 634。②短短 30多年时间,浙江工业化和城市化成效显著。究其原因,笔者认为主要是浙江省的工业化延承了自然工业化的模式。

改革开放之前,浙江是一个落后的农业省,工业基础薄弱,浙江省政府没有能力来主导浙江的工业化和城市化。许多学者把浙江民营企业快速发展的经验之一归结为浙江政府的“无为”。实际情况是：当时的浙江省政府不是不想有所作为,而是浙江省经济基础比较差,政府没有能力作为罢了。幸运的是,浙江省政府的“无法作为”使浙江省在工业化和城市化过程中受政府作用的影响较少,从而接近自然工业化模式,结果浙江省的工业化和城市化有效而神速,创造了让国内外惊叹的“浙江现象”。浙江省的接近自然工业化模式,可以从浙江的经济结构和城乡结构中得到验证：

第一,浙江的工业化开始于农村工业化。2009年浙江省在册民营企业 66.9万家,占全省企业总数的 93.3%,个体工商户总量达到 198.8万户。③30年来全省生产总值的 70%,全省税收的 60%,外贸出口的45%,新增就业人口的90%以上都是民营经济创造的。④浙江 25个百强县,民营经济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超过 80%,占工业总产值的比重超过 90%。⑤民营经济的最初原型就是农村经济、农民经济,从浙江民营经济发展轨迹可以看出,浙江工业化开始于农村工业化。

第二,浙江的城市化开始于农村城镇化。浙江省陆域面积 10.18万平方公里,大城市仅杭州、宁波、温州 3个,中等城市只有 10个,小城市和城镇有 1 013个。⑥浙江在城市化率为 57.9%的情况下,小城市和城镇分布密度达到每 100平方公里 1个,说明浙江城市化是从农村开始的,并且农村城市化水平较高。尽管浙江城市化分散、零碎,但是这种城市化格局并没有影响浙江的经济发展,反而涌现出 4 331家专业市场和 601个产值超亿元的“块状经济”,⑦城市和农村都充满着经济活力。

第三,2009年浙江的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为 2.4：1,明显低于全国 3.33：1的平均水平,属于我国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相对较小的省市,城乡二元经济结构问题和矛盾并不十分突出。

(二)基于自然工业化模式的二元经济结构化解启示

尽管自然工业化是一种假设没有政府力量介入作用的工业化模式,但是如果政府工业化行为遵循自然工业化的规律,同样能有效促进国家工业化的有序发展。自然工业化模式下的工农、城乡结构演变效应和浙江工业化、城市化经验,对发展中国家二元经济社会结构的化解,有以下启示：

第一,发展中国家的工业化离不开农业剩余贡献,但是不应该直接拿来用于工业化,而应该发挥市场机制作用,让农业剩余通过市场机制自动有序流向工业。否则必然会使发展中国家陷入“工业化陷阱”,并导致出现城乡二元经济结构。

第二,发展中国家的城市化,在重视扩大大城市规模的同时,也要重视农村的城镇化。农村城镇化既是农村工业化的载体,又是农村工业化的结果。农村城镇化有利于促进工业与农业、城市与乡村的交融互动。特别是像中国那样幅员辽阔的发展中国家,依靠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城市无法转移和容纳农村大量的富余劳动力,也无法带动广大农村地区。

第三,发展中国家的工业化和城市化,主要应该发挥市场的推动作用。政府工业化拉动作用的着力点,应放在如何更加有效发挥市场机制对工业化和城市化拉动作用上。如果政府不顾自然工业化及城市化的规律,结果就会导致发展中国家陷入“工业化陷阱”,出现城乡二元经济结构。

第四,要化解发展中国家目前存在的二元经济社会结构,政府的着力点应放在以下几个方面：1.加强农村人力资源培训,提高农村人口的人力资本含量,让农民无障碍地转化为产业工人。2.化解二元经济结构要从农村开始,采取有效的经济政策鼓励农民创业,推动农民非农化。3.加强农村道路交通和基础设施建设,改善农村工业化和城镇化基础条件。4.优化农村土地制度,促进农村农业经济资源有效配置,提高农村农业经济效率。

注释：

①参见《2001年浙江统计年鉴》。

②参见《2010年浙江省人民政府工作报告》。

③④参见《浙商在他乡创造了多少财富?草根经济再造“两个浙江”》,2009年 10月 29日,http：//biz.zjol.com.cn。

⑤⑦“浙江辉煌 60年”系列主题新闻发布会,国务院新闻办公室网站。

⑥参见《2008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

(责任编辑 吴月芽)

Natural Industrialization：An Analysis Frame ofBinary Economic Structure

HUANG Zhong-wei

(Rural Research Center,Zhejiang Nor mal University,Jinhua321004,China)

The process of industrialization is the process of interaction between industry and agriculture, and between city and village.The natural industrialization dominated by marketing power is characterized by rural industrialization and urbanization from bottom to top.Contrasting with the traditional industrialization mode in developing countries,the binary economic structure of industry and agriculture,city and village in thismode of natural industrialization is not obvious.The industrialization and urbanization in Zhejiang after China’s reform and open-up is close to natural industrialization.In order to solve this binary economic structure,developing countries should not only implement the policies of developing industry to subsidize agriculture,and developing rural areas through urban development,but also invigorate rural economy,promote rural industrialization and urbanization based on industrialization marketmechanis m.

natural industrialization;binary economic structure;analysis frame

F041.3

A

1001-5035(2010)04-0072-07

2010-05-10

黄中伟(1969-),男,浙江东阳人,浙江师范大学农村研究中心副教授,经济学博士。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以工补农问题研究”(05BJY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