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苏鹏
单纯
文|姜苏鹏
吉他、乐谱、杯子、罐子、报刊的刊头、以及纹路清晰的木板,是立体主义画家格里斯顽固不化的题材。日常的生活用品,简约成几何图形,看上去不易辨识,主题多令人费解,却散发着一种单纯之美。
40岁早逝的格里斯,年轻时怀揣梦想到了巴黎,住在被称为倒霉艺术家的窝——洗濯船,一住就15年。不在意简陋、破旧,只要与志趣相同的人为邻,包括毕加索。
厌恶斗牛,钟爱弗朗明哥舞,有着很深西班牙情怀的格里斯,作品抛弃一切细枝末节,以纯粹之姿,绽放沉静的幸福,我着迷于这种优雅的喜感。
云在青天水在瓶,格里斯的《海湾之景》,洋溢不经意的禅思。窗外,风过山不留声;窗内,痛去画不留痕。一朵白云随意袭来,一角亮光自在夺目,大病后生命的愉悦细细潺流。
所有的惊涛骇浪隐藏在温暖和谐中,留给世人的是平静的海面上,荡漾着一层层的涟漪。格里斯的绘画气质很似丰子恺先生的《护生画集》,以寻常琐物,衬映悲天悯人。凡是有所谓大志向的人,无不希望自己的作品“不朽”,而心智纯朴的丰先生执着于“速朽”。始终烂漫的丰先生最崇仰他的老师弘一法师,曾说:“因为他是十分像人的一个人。”
穿越复杂纷乱之后的单纯,更性情。多年前偶然的机缘,我与学者李泽厚先生闲聊。见他一头乱发,不免好奇:“不理发是个性使然吗?”他说,“是不是个性我不知道,反正我不习惯理头,不习惯那么整齐,不习惯系领带……”对有关他的种种争议满不在乎“骂我的人很多,中外都有,那又怎样呢?我20几岁就习惯被人骂,习惯被人批”。
而我们熟知的马克思主义,在李泽厚先生眼里成了吃饭哲学,“有人抨击吃饭哲学是庸俗化了的马克思主义,其实人吃饭可不是简单的事,动物也吃饭,以维持最基本的生存。但人吃饭不同于动物,人是使用、制造工具来吃饭,工具就是科学技术,就是生产力。”
以单纯的视角看世界,同样的字句,不一样的认知。就像读鲁迅,有人读出“血淋淋”,有人读出别样情致。骨子里纯然的画家陈丹青新近对媒体说“我很喜欢看胡兰成讲鲁迅,他说鲁迅那会儿批判中国,等于姑娘早上梳妆打扮,梳着梳着突然不高兴,觉得镜子里不好看,觉得不开心。这个对极了。鲁迅看了一定会觉得给他说中了。”看罢心空朗朗的。
前一段采访重新执掌联想集团大局的柳传志,我问他回头再看复出是否必须,他直白回应“我哪有这个能力在后台坐着,让Jim Coulter听我的话,Jim Coulter是TPG的创始人,我在后台坐着就能控制他,那怎么可能?国际并购哪有那么容易,其实这个过程惊心动魄。我不复出,杨元庆上不来。”缜密的心思里,秉持最单纯的信念就是让联想渡过生死劫。
即便谈到一直被外界诟病的创新不足,柳传志也没任何闪躲:“拿苹果跟联想比创新的同时,应该拿出100个类似苹果、但最后死了的公司一起比,这就会让经营者知道怎么做了。不然大家全和最好的比,按照人家的路子走,根本不考虑自身条件和外部环境,结果可能全死了。”他说自己最敬重任正非,因为不能像他那样冒很大的风险去创新,还幽默地说自己跟任正非有一点不同,“我认为接受采访越透明越安全,而他认为低调更安全。”
自称“风雪中的行脚僧”的圣严法师,被喻为稳定台湾人心的力量。翻阅他的自传《雪中足迹》,命运炉火纯青到三个字:走下去。“我有一个不变的原则,从来不让自己流于满足或陷入失望中。我会找到办法让自己走下去,因为如果我停下来,就没有希望了。”
人生单纯到无念、无我、无心,没有走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