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辘轳井

2010-09-11 01:12胡俊芳
资源导刊 2010年8期
关键词:辘轳坏脾气青蛇

□ 胡俊芳

故乡的辘轳井

□ 胡俊芳

说起辘轳井,我总忘不了那吱呀吱呀的摇辘轳声。那声音就像故乡一首悠远悠长的歌谣,在我的梦里,我的脑海里连绵不绝地唱响着,它是我童年的诗画,童年生活的一个缩影。

我的故乡,村村寨寨几乎都有一两口辘轳井。我们村的辘轳井就静静地立在村口。井旁是一株多年的洋槐树,树冠约五六米,把辘轳井周围的大片地方遮盖得严严实实,像是辘轳井忠实的守护者。这口井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时候打的,也不知道井究竟有多深,只是从井边往下看去,那井水清清的似乎很深的样子,井的周围砌着老式的青砖,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上面布满了厚厚的绿苔或野草,甚至还有一两朵淡蓝色的小花。井筒粗粗的,约摸一米宽,井台的四周砌着四块青石板,但也已磨得亮亮的,上面横着一个木头做的高高的井架。自打我记事起,那中间的铁轴已经磨得起明发亮。所以每次去到井边,我总害怕那木头断了,但总也没有断去。后来就越发胆大,没事总爱在井边玩耍,有年龄大的孩子还试图下到井里去采井壁上的蓝花,而我是断不敢下去的,据说是坏脾气的孩子会被水神拉下去的,而我就很心虚。

这是全村唯一的一口辘轳井。虽然几十口人都在这里取水,但井水还是很旺。有一年大旱,周围好几个村子的井都干涸了,但这口水井依然源源不断,清澈清凉,虽然来取水的外村人日渐增多,那井水也不曾降去。老年人讲,听说当年挖这口井的时候,曾有青蛇出现,所以就认为这井是好的选址了,说井水旺是因为有了青蛇的保护,我们村没有什么大灾大难,日子过得倒也平平安安,所以逢年过节村上的人总会拿来自家做的吃食供奉井王爷,感谢他老人家的大恩大德了。

辘轳井旁边是我们村上的菜地,从井口到菜地的一段距离是石头铺成的水沟,一直延伸到地里。隔三差五的,看菜园的老头优哉游哉地哼着老掉牙的村歌,摇着辘轳把,把一桶桶清凉的井水揺上来,倒进水沟浇菜。总有大人或是孩子过来帮着摇辘轳打水,人们说着笑着,那场景热热闹闹。也许是因了水分充足,园子的蔬菜水果长得出奇地旺,隔上几天,每家每户就能分到一篮子的新鲜蔬菜,在那个年代,算是不错的日子了。

每每人们从田地里放工回来,走过辘轳井时,总要放下锄头,打一桶清水洗去灰尘和劳累,然后就着水桶咕咚咕咚喝个痛快,当清凉甘甜的井水喝下去的时候,满身的疲惫就完全消散了。于是便三五个或八九个随便坐在井边的石板上歇一歇脚,吸一袋烟,东扯葫芦西扯瓢地拉起话来,直到家里人喊着该吃饭了,才不得不起身离开。

平日里,村上的男女老少没事的时候就都爱到辘轳井旁,洗衣服的,拉家常的,孩子们则喜欢在人群里嬉笑打闹。尤其是夏天的晚上,月亮的光华泻下来,辘轳井高高的井架便映在那一片如水的月光里了。周围此起彼伏奏响的是青蛙不知疲倦的长鸣和人们那悠悠的富有历史色彩的老故事。我总爱伏在父亲的怀里,在委婉动听、绵软悠长的故事里做着美丽的梦沉沉睡去。也就在那时,我的童年生活有了不一样的色彩,并激起了对文学的朦胧的无限向往。

辘轳井是村子里人生活的中心,这里每天都上演着一样的故事,重复着一样的生活,像辘轳吱吱呀呀总也不变的琴弦,弹奏着一支悠远不变的歌谣。辘轳井是村子的一部分,似乎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人们每天从这里取水,每天都有人去抚摸一下那磨得光亮的搅把。

而我对辘轳井最深的印象,是那年父亲要把我投进井里。我是一个倔强的女孩子,平时什么事情总爱闹得天翻地覆,哭得死去活来,全家人都私底下叫我“怄断筋”。也许是为治治我的脾气,或者是父亲那次真的生气了,一次我又撒泼打滚时父亲竟然掂起我的两条腿就朝辘轳井边走,说是要把我丢进井里。我害怕极了,哭着说以后再也不气人了,父亲才把我放下。从那以后,我的脾气无形中好了许多,父亲再也没说要把我投进井里,可是我却对父亲有了一种恐惧,一种怨恨,这种情绪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后来长大了,渐渐明白了父亲的心意,而又久久地后悔不已。父亲也每每念起此事,总说是辘轳井改了我的怪脾气。现在想想,当时那么疼爱我的父亲,为了我的坏脾气,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

细细算来,我已经是好久不曾回故乡了。但偶有做梦时,总会有故乡的事事人人、一草一木出现在梦境里,而有关辘轳井的一切也总是梦里常常出现的。后来真是回了一趟老家,也没有去看看那口老井,一直都很遗憾,再后来听说村里每家都用了自来水,辘轳井年久失修,也就没有人使用,只是不知道现在辘轳井旁还有没有以前那动人的故事了……

(作者单位:宝丰县国土资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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