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雅静
(沈阳大学 文化传媒学院,辽宁 沈阳 110041)
二人转丑中见美的艺术风格
刘雅静
(沈阳大学 文化传媒学院,辽宁 沈阳 110041)
针对二人转的丑角艺术与说口这一人们关注的话题,分析和论证二者密切的关系,丑角的自娱自乐、自我嘲讽以及对情爱意识的夸大体现的一种狂欢化的精神,进一步说明这两者突出体现了二人转丑中见美的艺术风格。
二人转;丑角;说口
二人转,如今已家喻户晓,转遍全国,转出国界,成为闻名遐迩的戏剧种类,它并没有像其他剧种一样濒临消失,而是越发的红火。二人转,是一丑配一旦,当下的二人转的一个特点就是丑角的特点越来越鲜明,另一个特点就是招人诟病的“说口”,这二者之间又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文学作品的表现对象是什么?简单地说,就是“以人为中心的社会生活”。所谓以人为中心,就是说文学必须把自己的描写对象和表现对象放到“人”的身上[1]。二人转的丑角,我们可以看做过去农民在极端贫困的生活中的自我写照。如果再往前延伸,二人转的起源可以追溯到远古的圣婚仪式。弗雷泽的《金枝》曾以大量篇幅讲述了男神与女神以及人们模仿二神跳交媾舞的情景:“他们结合的目的大概是为了促进大地、动物以及人类的繁殖”,这就是圣婚仪式[2]。丑角无处不体现着农民的集体无意识。二人转艺术行当中有句行话说“三分包头的,七分唱丑的”,“包头的”是指旦角儿,“丑”是指丑角儿,为男子扮演,是剧中逗乐的角色。有句艺谚为“三年能学成个包头的,十年学不成一个唱丑的”,这充分说明丑角在二人转中突出的地位。过去的东北农民生活在偏僻的深山中,物质生活匮乏,环境的封闭与经济条件的不足使一些农民爱情与婚姻的正常要求受到阻滞,难以实现。于是在闲来无事时便幻想若干的爱情对象,也就是旦角的原型。但是伦理道德的约束,社会理性的规范,使他们不能直陈这种对于爱情的追求与向往,于是丑角以农民自身形象的夸张变形化形式应运而生了。二人转的丑角是体现喜剧精神的。他展现了东北农民的智慧与乐观。喜剧所产生的艺术效果是讽刺的笑,笑是喜剧的基本特点。这种丑角所体现出来的喜剧精神与鲁迅的“喜剧将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3]的观点是不同的。鲁迅的观点印证了构成喜剧的冲突都是生活中丑恶的或落后的现象与人们进步的社会理想和道德正义的矛盾对立,以落后势力的本质暴露,丑恶事物当众出丑而结束矛盾冲突。但二人转的丑角是直接宣泄生命中的真实、正常、合理的欲望的,并不是以讽刺揭示黑暗为主的。我们常看到当下二人转丑角的“相”,他们通过脸上夸张扭曲的面部表情从而向观众宣告他们的身份。以前的二人转,丑角都是在脸上涂抹丑角妆容的,这种丑角妆以可笑滑稽的外在形式突出他们自己的丑角身份。通过丑角的妆容,他们隔离开了社会的谴责与禁忌,因为他们就是丑角,可以放开地丑,放开地耍,无所顾忌地展示自己的喜怒哀乐,因为自己丑所以可以展现自己内心的真实愿望。我们都知道二人转有个特点就是悲剧喜唱,无论是多么悲惨的事实,在二人转演员的口里尤其是丑角的话语中都透露着揶揄与讽刺,这体现的是一种强大的生命力量,是从原始先民那里继承来的一种集体无意识,是一种与恶劣环境的对抗下产生的一种坚忍的力量与一种乐观的精神。试想,在以前恶劣的自然环境中,人的生命是多么的脆弱,在与自然的对弈中,先民乃至后来的东北农民养成了乐观的精神,无论多么艰难的事情,他们都能以乐观的态度与幽默的语言展现来削弱对于生活的无奈,自然环境的恶劣,情感苦闷与情感的压抑最后都通过喜剧精神体现了出来。王肯先生也说过:“东北人的诙谐,是苦中求乐,是孤寂中求热闹,否则无法生存,真正的劳动人民确实是与悲观绝缘的。”正是二人转这种独特的地域喜剧文化意识,才使二人转的丑角呈现出特有的喜剧特征与精神。
二人转的丑角是一个艺术符号,“艺术符号是一种终极的意义——一种包含着公开的或隐蔽的真实意义的形象。”[4]我们都知道对二人转指责最多的就是它的说口,很多人都认为它过于俚俗,因而不能登大雅之堂。说口就是说笑话。要有哏有包袱,得把观众说笑了。说口有四种类型:套子口(也叫成口):包括说一个完整的小故事、寓言、绕口令、颠倒话、玄话、大实话等。对口:两个演员一替一句,一问一答,合说一段。串子口:指句句合辙,一顺边押仄声韵的口。疙瘩口(也叫零碎口、崩口、连口):如俏皮话、歇后语、打岔语等,这是演唱中间的只言片语,嘎崩脆。零碎口不应打断唱词和音乐,要见缝插针,一般安排在旦唱甩腔和音乐过门时。而丑角作为说口的主要承载者也面临着众多的非议。由于二人转演员大都是来自贫困家庭的农村孩子,因此文化程度不高,另外为了迎合一些观众的低级趣味要求,丑角说口经常出现荤口泛滥的问题,这极大地影响了二人转的声誉,因此现在提倡绿色二人转,使二人转的说口能向一个健康方向发展。二人转的丑角可以夸张变形、插科打诨,但是如果脱离了艺术的旨趣,一味地以耍宝、骂人、俚俗的说口来取悦观众,这样的表演不会被称为真正的艺术,这样的二人转演员也不会得到观众的尊重。因此丑角的说口可以嘲讽、滑稽,但不能庸俗、媚俗、流俗,以脏口作噱头。说口的“俗”是有度的,一旦超过这个度,便流于轻薄。
丑角的自娱自乐、自我嘲讽以及对情爱意识的夸大正是体现了一种狂欢化的精神。巴赫金曾对狂欢化有过这样的论述:“国王加冕和脱冕仪式的基础,是狂欢节的世界感受的核心,还是交替与变更的精神,死亡与新生的精神。狂欢节是毁坏一切和更新一切的时代才有的节目。”[5]丑角正是通过这种把自己抬高与贬低,跳进与跳出的表演形式来宣泄人们长期受社会理性道德压抑的情感。这种狂欢化把所有人都置于一种平等的地位中,让人们能够在一种释放的平台上,可以不顾社会地位、等级来对抗文明社会对“本我”的阉割,使人们能够从传统观念和意识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从而达到一种自由的状态。让观众可以跳出现实超越现实,来追求张扬的人性。比如在《大话西游》中小沈阳扮演的唐僧:女里女气的调侃方式,以及自降身份的说口,我们都可以看做对唐僧正统角色的反抗与解构,对权力与威严的超脱。在这种轻松自由的表演中,二人转演员向我们呈现的是东北人特有的喜剧精神与狂欢方式,希望构建出一种平和的氛围,演员更希望以平民化的语言、自由的方式来演绎唐僧这个角色。在演员以丑的形态展示唐僧的同时,内心则是对唐僧远途取经的美的追求的展现。被丑的表演所遮蔽的背后其实是美的美学意蕴。所以丑角的说口实则是发泄真实欲望对抗传统道德的体现,是一种狂欢化的情绪体验。
二人转本就是一门男与女的艺术,在它早期的形态上,正是东北农民对于情爱的追求向往,才有了丑角对于旦角的爱慕、追求、挑逗等种种表现。也才有了二人转中火辣辣的审美追求。如果说丑角是东北农民的变形体现,那么旦角就是他们心目中情感幻想的对象。旦角的至真至美和丑角的滑稽与搞笑形成了鲜明对比。无论是丑角还是旦角的表演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东北农民真实、自然情感的体现。
现在很多净化精致的二人转已体现不出原始二人转的那种乡土野性了,二人转不能总是用老段子没有创新,但是也不能把自己原生态的东西都抹杀掉。二人转要发展要创新,但是民间性、乡土性的传统不能丢,传统的唱功不能丢。在革新二人转过程中应保留和发扬其原生特质。比如现在的二人转说口正当红,而唱腔却被冷落在一边,现在的二人转成了泛化的小品和杂技展示。众所周知,二人转讲究九腔十八调七十二嘿嘿,优美的唱腔拥有众多曲牌。我们应该发扬其唱腔特点,结合东北的热辣情怀创新出黑土地上独特的韵味。当然优秀的创作剧本更是其发扬其自身特色不可缺少的一环。二人转的剧本应该创新,让二人转演员有代表作,让观众看过二人转后能有回味,能记住二人转。当然这种二人转剧本可以叙述故事、可以抒发感情、可以阐明义理、也可以娱人耳目、启人心智。以唱为主,间有说白,这才是真正的二人转的特点。我们应该健全二人转的生态环境,使二人转在艺术水平上提高,而不仅仅只是经营者的摇钱树,促使二人转的良性发展。我们更应该健全二人转演员的知识结构,加强系统的专业训练。二人转就是东北民间的土生土长的艺术,这门乡土艺术保留着东北农民最常态的生活,所以在二人转中对于情感话题才会那么直接与自然。在丑角赤裸或是间接的话语里,是对长期以来社会封建伦理道德,对情感的压抑的反抗以及对于人的生命欲望的一种追求。丑角运用了反讽的方式,以及滑稽夸张荒诞的表演表现了生命的最本真追求,希望本我能够呈现,不希望超我的外衣遮蔽了人们最真实的情感。它使观众在丑角的表演中卸掉平时社会既定角色给人们披上的外衣,使人们在欣赏丑角表演时只是放松与宣泄,拉近了人们最本能的情感,充分展现二人转的世俗娱乐审美功能,这即是二人转“丑中见美”的风格特点。我们不是鼓吹二人转三句话不离低俗话题,只是我们要看到它表象背后的真实原因。“同一种仪式改变了自己以适应各种不同的时代。不过在每一种情况下,这个戏剧都保留了其最初的形式:再生的原初行为的一种重演”[6]。现代的二人转只不过是原始二人转形式的变形,二人转有它的连续性也有它的稳定性,这都取决于东北民俗与文化传统,它的丑与说口都是东北文化民俗的体现,二人转的丑角和丑角艺术正体现了东北野性的精神。在这个多元的社会里,让我们多给这些民俗文化一些生长空间。我们不需要赋予它太多、太高的期望,只要它给我们带来快乐,它便是成功的。
[1] 黄也平.文学通论导论[M].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2009:1.
[2] 杨朴.文学批评:理论与实践[M].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2009:126.
[3] 鲁迅.再论雷峰塔的倒掉[M]∥鲁迅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297.
[4] 苏珊·朗格.艺术问题[M].滕守尧,朱疆源,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134.
[5] 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M].白春仁,顾亚玲,译.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社,1988:178.
[6] 伊利亚德.神圣的存在[M].晏可佳,姚蓓琴,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45.
Errenzhuan’s Art Style of Embodying Beauty in Ugliness
L IU Yajing
(School of Culture and Mass Medium,Shenyang University,Shenyang 110044,China)
Aiming at the art of harlequin and spoken parts of errenzhuan,the clos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two is analyzed and demonstrated.It is put forward that,harlequin’s just for enjoyment,self-mockery and the exaggerated sense of love embodied a spirit of carnival.This highlights errenzhuan’s art style of embodying beauty in ugliness.
errenzhuan;harlequin;spoken parts
I 236.3
A
1008-9225(2010)06-0064-03
2010-07-21
刘雅静(1980-),女,吉林辽源人,沈阳大学讲师,硕士。
【责任编辑 田懋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