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君楠,李占萍,于 洋
(1.河北工业大学 机械学院,天津 300130;2.石家庄信息工程职业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35;3.河北大学 教育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保定莲池书院与近代西方科学技术的传播
吴君楠1,李占萍2,于 洋3
(1.河北工业大学 机械学院,天津 300130;2.石家庄信息工程职业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35;3.河北大学 教育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莲池书院是清雍正时期在保定古莲花池设立的官办书院,作为当时直隶省最高级别的文化教育机构,受到封建统治者的关注和赞扬。在 19世纪后半叶,随着西方列强的侵略,近代社会处于民族危机中,莲池书院的管理者以其敏锐的教育洞察力逐渐引进西学,对书院的课程及教学活动进行调整改革,并由此推动了西方科学技术在近代的传播。
保定;莲池书院;西方科学技术;传播
书院是中国历史上一种极具特色的教育制度,创自唐五代,入宋而浸盛,元上承唐宋下启明清,书院制度赓续连绵。明清书院,臻于鼎盛。在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书院是教书育人的重要机构,是学术研究的重要力量,是传播文化、进行教化的重要场所,为中国历史上教育的发展繁荣,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延续起了积极的促进作用。书院教育的历史功绩不可磨灭,书院教育的历史经验值得借鉴。
保定莲池书院是在清雍正十一年 (1733年)所设,作为直隶省省会书院,是地方最高级别的书院,可视为直隶地区书院的中心或代表,而且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战略优势而成翘楚诸省书院的前驱。乾隆十年 (1745年)古莲花池被定为行宫,莲池书院在这种宏观盛况的场景下,欣欣勃发,经过大规模的修整后,呈现出一派胜景。乾隆皇帝先后六次 (1746年、1750年、1761年、1781年、1785年、1792年)巡游五台山,皆驻跸保定,他将莲池做为行宫,曾三次莅临书院,赐 “绪式濂溪”匾,并赋诗来表达他对莲池书院的欣慰之情。
乾隆皇帝的亲笔题咏和赞扬,使得莲池书院能够名扬中外。嘉庆时期 (1796年 -1821年)清仁宗颙琰曾巡幸五台山,驻跸莲池行宫。可见,清代前期的莲池书院一直为帝王所关注及褒奖,实为融园林艺术与教育学术为一体的特殊文化机构和带有政治色彩的教育场所。
清代的相关教育文献对省会书院设置的层次、规格、教员、管理人员的选拔、经费的供给以及学生入学的条件、毕业的取向,均作了一定程度的规范或引导,保定莲池书院主要沿此轨迹、格调要求办理。到了近代,由于西方列强入侵,民族危机深重,传统社会结构解体,近代新型社会组织产生,以儒家为代表的传统文化沦丧,书院也面临着全新的挑战与命运的选择,书院制度与直隶社会需要的矛盾日益突出。清道光二十年 (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先后受到洋务运动、维新变法和清末新政的影响,直隶地区逐渐改革教育,以至直隶区域内的书院也和全国书院一样被最后废除,保定莲池书院终结于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退出了社会历史的舞台,这恰又是直隶政治、经济剧烈变动的直接反映。
社会经济的发展为清朝的教育奠定了物质基础,同样,莲池书院的兴盛也与封建王朝的鼎盛和封建统治者的关注密切相关。清前期社会经济的发展,为封建国家教育奠定了坚实的经济基础。直隶地区教育的发展,主要体现在书院的演变上,而且书院的递嬗又在某种程度上展现了直隶地区以及整个朝代社会以及教育发展的脉络。
雍正年间 (1723年 -1736年),清廷才开始真正推行扶持书院的政策,如命令省会建立书院,并提供适当的经费,书院已成为官学的一种形式,书院日常的教育管理活动完全纳入了政府的管辖范围。清代共有书院 4365所,其数量是唐、五代、宋、辽、金、元、明各朝书院总和的1.49倍。其时,十八行省的通都大邑无不设有书院,即便是山村水寨,也可寻觅到书院的踪迹。[1](P405)
从乾隆至光绪年间,清政府对莲池书院改革持有积极的态度,采取了积极调控的措施。清政府不仅鼓励书院的发展,还将书院的管理纳入到官学化的轨道,再加上各位书院院长的共同努力,莲池书院成为当时我国北方著名的高等学府和学术交流中心。莲池书院的教学及管理秉承古代书院的优良传统,有一定的民主性及开放性,教学中组织管理的规范、活泼,教学内容注重诸家兼采,融会创新,教学方法力求自主树立,师生互动,这些都具有教育的永恒价值与普适性意义,尤其是教学内容中的“朴学”,实用、严谨、扎实,深得清代实学考据学的真谛,为“颜李学派”、“扬州学派”创新务实精神的一面旗帜,而桐城派思想学术的近代转型也为一种努力与尝试,旧学的底蕴,新知的拓展,冶为一炉。面对滚滚而来的西学洪流,作为北方深受政治控制的书院代表,挣脱羁缚,勇于革新,学习西文、西学,派遣留学,莲池书院都在引领前驱。
在莲池书院达到鼎盛之时,逐渐主动探求对传统经学和义理之学进行调整改革。此时,正值洋务运动时期,19世纪后半叶,随着西方列强对中国加紧了侵略行为,近代社会处于民族危机的阶段。洋务教育随着洋务运动的破产而宣布失败,中日甲午战争以及《马关条约》的被迫签订,促使社会的各个阶层进行反思。在这种国势日削、民族危机深重的历史背景下,李鸿章开始对莲池书院的学风进行整顿,首先任用提倡“经世致用”的黄彭年为院长,随后,此风延续,到张裕钊、吴汝纶管理莲池书院的时候,书院已经引入西学,推动西方科学技术的传播。
另外,桐城派名儒的改革思想也与莲池书院引入西学进行改革有着密切的关系。据统计,桐城派人士在书院讲学者达 83人。众多桐城派人士在书院中讲学,对于桐城派学术思想的代代传承具有重要意义。虽然,对桐城派而言,书院具有关乎存亡的重大意义,但当教育制度近代化的浪潮掀起时,活跃于书院的晚清桐城派诸人并未抱残守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士也开始了对书院制度近代化的思考与实践,其中尤以吴汝纶、王先谦为代表。吴汝纶在任保定莲池书院院长时,就力图将西学引入书院教学之中,他不仅为书院购置西书,还在书院中开设西学课,力图引导学生去探求西方文化的内核。
中日甲午战争可以作为莲池书院引入西学的又一个重要因素。甲午战争之后,吴汝纶分析了日本取胜的主要原因。二十年前日本出洋诸人,“愤其国为西洋所胁,率其徒百余人,分诣德、法、英诸国,或学政治工商,或学水陆兵法,学成而归,用为将相,政事一变,雄视东方”,[2](P438)日本在明治维新二十年间切实讲求西人兵法,统帅将士皆深明西学,研究驶船开炮理法,故其水师一出,遂能横行渤海。因此,教育改革既要重视中学,而尤应提倡西学。“西学当世急务,不可不讲”,这里的西学,包括“声光电化之学”,还兼容“西文、西语、算学、天文”以及“西国政治各书”。他认为 “我国以时文为教,万不能自保种类,非各立学堂,认真讲求声光化之学,不能自存”,“中西交涉及西国政法各书,阅之可以增加识见,不为迂腐守旧之谈”,“能通西文,然后能尽读西书,能尽读西书,然后能识西国深处”。有了西学,既能了解外国,增长见识,又能学习一些自然科学知识,这比以时文为教显然要强得多。所以,他主张“开学堂以西学为主”,中学则 “使之文理粗明足矣”。[3](P438)
吴汝纶为何要如此大力地引入西学,固然与他因为曾作为曾国藩、李鸿章幕僚的特殊身份而与洋务运动的“西化”历史有紧密的联系,但更重要的是出于吴汝纶自身的素养及观念的转变。他有较为宽广丰富的西学知识,而且对西学的价值、功能有深刻的体会,强烈的时局危机感与急迫的强国心态更是重要的动因。
保定莲池书院的管理者,统称为院长。院长不仅是书院的管理者,更是书院的主讲、名师或大师,两者合为一体。对于推动莲池书院在西方科学技术的传播方面,黄彭年、张裕钊和吴汝纶三位主持者敏锐地感受到了社会和教育的变化,也体现了他们适应时事、积极改革的个人魅力。
黄彭年崇尚 “朴学”,增开考据学课程,建学古堂,使语言文字学、史学与经学列入同等地位,学风为之一变。制定九条学规,规范学生。“欲读纪传表志,则观《二十四史》;欲知编年,则《通鉴纲目》诸书;欲知纪事,则观《通鉴纪事本末》,宋、元、明纪事本末诸书;……欲考舆地,则观各史地理河渠诸志及《读史方舆纪要》;欲习算学,则观各史天文志、律历志及历算全书;欲讲经济,则自‘三通’外观《大清会典》、历代名臣奏议、《皇朝经世文编》、《大学衍义补》诸书”,又称 “读书不可存门户之见”。
张裕钊淡于仕宦,批评当时学士大夫之 “拘守旧故”,赞扬西方科学技术,希图 “陈弊易变”,“利而用之”。在他看来 “泰西人故擅巧思”,数十年之间,“镌凿幽渺,智力锋起角出,日新无穷”。因此,他积极主张学习西方先进科学技术,为我所用,以加强国防,抵御西方帝国主义侵略。他对当世学士大夫固守旧故,故步自封,非常痛恨。“当世学子大夫,或乃拘守旧故,犹尚鄙夷诋斥,羞称其事,以谓守正不挠”。他批评朝野上下的虚妄做法,“天下之患,莫大乎任事者好为虚伪,而士大夫喜以智能名位相矜。自夷务兴,内自京师,外至沿海之地,纷纷籍籍,译语言文字,制火器,修轮舟,筑炮垒,历十有余年,糜帑金数千万,一旦有事,则其效,而茫如捕风,不实之痼,至于如此”。因此,希望黎庶昌出使英国,“精求海国之要务,以筹备边事”。[5](P37)
吴汝纶身处中国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中,思想开明,深知中国要生存,便必须自新、自强;要自新、自强,便必须学习西方文化;学习西方文化,又必须切合中国实际,方可收其实效。
吴汝纶对西学的涉猎极为广博,研究内容包括工业科技、农业科技、天文学、地理学、动物学、植物学、医学、数理化、西方的哲学、史学、政治、外交、法律、教育、军事等方面。
他试图将新学引入书院,充实书院的教学内容,而且他看到“时局日新,我公守旧党主自难适时……但时文既废,科举用策论,亦恐不能久。将来后生,非西学不能自立于世”。[6](P209)“国势孱弱,非尽当国者之过,乃吾辈学校中不能培壅真才,所学不能应时用,以此致贫致弱”。“惟相勉为有用之学,庶其近之。其西国格致之术,实能弥补造化”。[7](P283)从国家大计出发,他呼吁 “救之之法,必以士大夫讲求西学为第一要义。使我国人人有学,出而应世,足以振危势而伐敌谋,决不似今日之束手瞠目,坐为奴虏,万一不能仕宦,而挾吾学术,亦足以致殷富,自全于败乱之时。救种之道,莫善于此”。[8](P229)
这三位书院主持者对于社会形势发展变化的洞察力是相当敏锐的,为了办好莲池书院,他们经历了从关注“中外之形势扼塞”,到批评 “拘守旧故”,赞扬西方科学技术,希望“利而用之”,最后终将西学引入书院,完成书院课程的调整改革。他们在“教育救国”的心路历程上,将自身对教育动态的敏感影响投入到莲池书院的管理和教学中,直接推动了莲池书院对西方科学技术的吸收,并进而将“西艺”广为传播。
西学是清末对欧美自然科学和社会政治学说的称谓。1862年清政府开设了京师同文馆,以后又陆续开办了上海广方言馆、广州同文馆等洋务学堂。在 30多所洋务学堂中,学堂类型逐渐丰富起来,由外国语学堂扩展到了军事学堂和技术实业型学堂,教学内容也由 “西文”扩展到“西艺”,洋务学堂为中国近代的科技、实业、外交、军事等领域培养了许多人才。由洋务派或握有实权的封疆大吏们开办的新式学堂体现了政府对教育的重视。而相比之下,当时的书院教育与新式学堂拉开了差距,如在教学内容方面书院还没有摆脱传统教学内容束缚;在教学方法方面缺少对直观教学和实验的关注;在教学形式上很少采用班级授课形式,也没有课程计划制定的环节。
清代官办书院在面临社会变迁,适时更易自身,课程方案内容逐步有所调整,这在莲池书院表现十分突出。可以说晚清中国日削月割的民族危机与深刻的社会变革在书院中的反映要远远早于官办的其它类型教育机构,乃至于广泛存在于民间乡野的私塾。因此,西学内容的接受与引入书院课程是那样炽烈、迅猛,这从保定莲池书院得到了明晰的证实。当然,我们同样不能因此而淡化或忘怀莲池书院与其他书院一样承担着科举应试的使命,围绕着科举设计安排教学活动的主导任务,但前者的变革毕竟使书院的功能走向了多元。
由于当时各届主讲教师的研究专长和治学方式不同,莲池书院的课程设置时有不同的侧重。据邢赞亭在《莲池书院回忆录》中所说:“光绪四年,贵筑黄彭年子寿重领讲席,始增经古课,崇尚 ‘朴学’。至光绪八年,赴荆襄道任而去。先生纂修之《畿辅通志》,门类烦多,十年书始告成。识者谓其体例芜杂,篇不成文,类似档案。莲池之有经古课,虽由黄开其端,然士子之知有学问,实自张、吴始”。[9](P223)从黄彭年第二次主讲书院开始, “朴学”被作为古学课程引入了书院。为此,光绪七年(1881年)书院专设 “学古堂”。到了张裕钊和吴汝纶主讲书院的时期,西学开始引入了书院,书院的教育内容呈现出中西交融的态势。
吴汝纶曾言及对课程改革的构想:“人生六岁入小学,每日四五时,先习本国文字,次则学地理、历史、博物、算术,是为自然科学之始基。八年儿卒业,乃入中学,每日以六时习本国高等文典及外国语、算术、代数、几何、三角术、动物学、植物学、矿学、物理学、化学、地文学,加以音乐、绘画、体操。五年而卒业,乃入高等学校,渐究自然科学之奥蕴。三年卒业,乃入大学,于是究社会科学者必入法科,究心理科学、哲学者,必入文科,究自然科学者必入理科,究医术药学者入医科,其工科、农科、皆必入理科,究医术药学者入医科,其工科、农科,皆有分门。有社会学者课出仕,有心理学者课为人师。”[10](P549)这样的设计打破了传统中学课程以经、史、文、诗为主的课程排列格局,将西方科学技术渗入其中,体现了西学课程循序渐进的特点。
为富国强兵,救亡图存,吴汝纶身体力行,推行西学,成为中国近代教育改革之先驱。在教育实践中,他认识到科举制度乃推行西学的最大障碍,提出 “不改科举,则书院难变通”。[11](P129)戊戌变法后,态度更加明确、坚定:“窃谓废去时文,直应废去科举,不复以文学取士,举世大兴西学,专用西人为师,即由学校考取高才,举而用之。”[12](P194)此后,吴一再抨击科举制度,主张废除之。戊戌年 (1898年)三月,光绪诏令各省书院一律改为学堂,吴汝纶对此积极响应。
伴随着西方侵略的加深,西学以及传教士卷土重来,他们在中国内地也开始创办书院,“从教育体制、内容以及教学方法上看,与中国旧有书院有很大的不同,是以西方学制为框架,以西方宗教教育为基础与目的的中西之学相揉合的办学模式”。[13](P130)西学的冲击与中国迟钝的反映使吴汝纶的思想开始发生真正的变化,鞭策他重新认真斟酌西学的奥妙与意蕴。
莲池书院并非新式学堂,吴汝纶主持该书院,做到提倡西学,冶熔新旧。据《学风》第 5卷第 10期《安徽先贤传记教科书初稿》一文所称:“其教始学,必由训诂以求通文词,更灌辟以西国新法,务使学者洞达中外之变,学问事功,胶合为一,淬砺奋发,足以备缓急一旦之用”。即使在戊戌变法失败,清廷取消新政、恢复旧制的情况下,吴汝纶仍继续提倡西学,一面主持莲池书院,一面开办东、西文学堂。1899年,他从书院中挑选十七名学生 (其子在内),每天到城外从英国传教士为师,学习英文,是为西文学堂。在当时,“书院中兼习西文恐止莲池一处也”。同时,他又开办一东文学堂,邀请日本学者中岛裁之为师,向学生传授日文及欧美政治、历史、宪法诸学。
近代新式学堂的兴办以及兴学热潮的进一步掀起对师资需求甚为亟迫,也提出了新的质量要求。聘用洋人作为教师只能是一种权宜之计,且滋生许多新问题,无法根本上解决师资的短缺匮乏,根本要途还在于自己设法开办师范学堂以培养所需的师资。只有培养师资才能使西学教育通过新式学堂得以推行,近代教育体制将发挥出切实的人才培养、西学导入及实验研究的实效,吴汝纶基于保定莲池书院的西学课程与教学的实践,对此有清醒的认识。他认为各省所谓的大学堂实际上还比不上外国中学,如果各省争立学堂,师资问题应该受到重视,为此就必须设立师范学堂。
从社会文化的层面考察,莲池书院在传播西方近代科学技术方面的复杂影响,可以通过以下三方面来表述:
首先,莲池书院的部分毕业生以西学之术寻求治国之策,对近代社会产生了一定的作用。19世纪末 20世纪初中国近代知识分子在这一时期形成,形成的标志就是能反映新兴资产阶级利益与要求,他们是新兴的资产阶级在文化上乃至政治上的代表。大批知识分子来自于清末的新式学堂,从这一标准来判断,在莲池书院产生的知识分子还不能算得上新式知识分子,但是他们却代表着新型知识分子的萌芽和转型,迈出了吸取、传播西方科学技术的第一步。莲池书院在社会发展过程中经历了传统向现代的转型,这是社会变革在教育领域的延伸,是教育变革的必经之路。正是在社会和教育变革的过程中,莲池书院的知识分子们亲身经历了变革的过程,在文化价值观方面显示出与众不同之处。莲池书院开办 170年,无法考证精确的学生人数,但是有无数佼佼学子成就了莲池书院的声誉,如刘若曾、李景濂、谷钟秀在北洋政府时期都担任参政、议员及农商总长等要职,对沟通西方科学技术有着密切的联系;莲池书院学子王树柟在辛亥革命后,任省议会议员、众议员、约法会议委员、参政院参政等职,并著有《欧洲列国战争本末》《欧洲族类源流略》《彼得兴俄记》《希腊学案》《希腊春秋》;吴汝纶的学生高步瀛在教育部任职,倡导教育革命等,他们都成为近代西方科学技术在中国传播的响应者和践行者。
其次,莲池书院成为国内外学术交流的基地之一。莲池书院的办学模式对于全省扭转学界的八股习俗,培养一代扎实的学风,在客观上起着潜移默化的推动作用,发挥着学术交流的作用。书院大师们不断充实课程内容,将朴学、西学等内容引入教学中;探讨教学方法问题,培养学生的学习能力;开门考试的办法显示了开放性的办学胸怀,考试本身体现了书院重视实学的教学倾向;开门办学的模式反映了书院轻八股、重实学,这些措施使得莲池书院逐渐由一所高等学府而发展成为学术交流的中心。如吴汝纶在莲池书院期间广泛交游中西名士,常常与他们讨论新学时务,借此为书院师生提供难得的学习、交流机会。吴闿生在《先府君事略》中曾回忆道:“先君喜接纳外国人,与欧美名士上下议论,意气勤勤恳恳,见者无不倾倒。英美人林乐知 (Young.J.A llen)、李提摩太 (Timothy R ichard)之属皆慕交先君。美教士路德尝语人曰,‘香见中国人多矣,学识襟袍,未有万一及吴先生者,真东方第一人也’日本同文之国,于先君尤亲厚。门人中岛裁之蹈海来从问学。日本人在中国者,无论道路远近,必异路踵门求谒。”[14](P1159)当时,日本的汉学家,如梅原融、本困幸之助、上野岩太郎、金子弥平等,经常求吴汝纶指正文字,每次都满意而归。国内的知名学者、文人,如严复、林纾、王树楠、范当世等,因钦慕吴汝纶学问“淹贯古今、洞悉中外”,纷纷 “执贽请业,顾居门下”,虽都为吴汝纶婉言谢绝,但严复、林纾等人亦终身对其行弟子之礼。如此众多的文化名流光顾莲池,使莲池书院学生们亲自得到了耳濡目染的教育。总之,莲池书院拓展了育人功能,使自身成为国内外学术交流的基地,书院师生继续传承传统文化,适时引进并吸纳外国文化,将扭转社会学风与文化交流相结合。
第三,莲池书院在传播西方科学技术的进程中历尽艰辛。从中国近代思想文化的转型与冲突的背景以及教育在新旧学术文化矛盾困惑中的错综关系上分析,莲池书院的终结也是新旧文化、东西方学术思想交战、抗争的一种阴冷的结局,但实际上又成为新教育的铺路石。在学术文化领域,晚清桐城派与现代学术转型最终失之交臂。其实,早在洋务运动时期,曾门弟子如黎庶昌、吴汝纶、张裕钊、薛福成诸人,倡导洋务、学习西学,如吴汝纶还主张以古文译介西方各类著作,应该说他们已经慢慢地逼近现代学术的大门,但他们始终抓住程朱理学的道德规范不放,这使得他们囿于理学的束缚。甲午战争的失败,宣告了以理学经世、中体西用为理论基础的洋务运动的破产,理学主导中国社会的作用受到极大的怀疑。众多知识分子出于振兴中华的强烈愿望,开始大规模引介西学,西学的大规模传入促使中国学术由传统经学向现代学术转型。在现代学术逐渐成为学术主流的时代,对传统经学的保守残缺,使晚清桐城派在近代学术转型的学术潮流中显得黯然失色。与传统经学的密切联系一度使桐城派获得了不容辩驳的学术地位,也使他们最终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失去了在近代学术转型中的发言权。由此看来,保定莲池书院在西学东渐中的地位或作用带有局部或片面的特征,尚不能作过高的估价。这种评点或许更能体现历史唯物主义的客观性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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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649.299
A
1008-6471(2010)01-0071-04
2009-12-25
吴君楠 (1990—),女,浙江金华人,河北工业大学机械学院 2007级机械制造设计与自动化专业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