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人锋
(湖南女子学院 公共管理系,湖南 长沙 410004)
论《妇女声》与中共早期的妇女解放运动
刘人锋
(湖南女子学院 公共管理系,湖南 长沙 410004)
《妇女声》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第一份妇女刊物,它紧密结合革命的具体形势和党的要求来做妇女工作,把妇女解放与劳动者的解放结合起来,开展最广泛的妇女解放运动。《妇女声》与中华女界联合会和平民女校是三位一体的关系,以中华女界联合会为根本,以《妇女声》为宣传阵地,平民女校则为二者培养人才。
《妇女声》;妇女解放;中华女界联合会;平民女校
中国共产党自成立后就非常重视妇女的解放运动,重视妇女的宣传工作,成立不久就推动了中华女界联合会的改组,并以中华女界联合会的名义创办了《妇女声》。它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第一份妇女刊物,于1921年12月10日创刊于上海,四开四版,辟有评论、译述、诗歌、通讯、杂感、谈话等栏目,以白话为主,使用新式标点,1922年6月停刊。
《妇女声》名义上是由上海中华女界联合会主办,实际上是由中共中央局宣传部负责人李达领导出版,李达的妻子王会悟、瞿秋白的妻子王剑虹任主要编辑。《妇女声》紧密结合革命的具体形势和党的要求来做妇女工作,认为“女子是人类社会底一分子,有应尽的义务和应享的权利,应当自己支配自己的生活。经济组织变化的结果,迫使我们离开家庭奴隶的境遇,走到社会中来,要完成我们历史的使命。”[1]而这一历史使命就是要根据革命的形势和广大劳动妇女的实际状况,把妇女解放与劳动者的解放结合起来。“‘妇女解放’,即是‘劳动者的解放’;是我们自己切身的利害问题。”妇女运动要打破一切掠夺和压迫,“取得自由社会底生存权和劳动权”[1]。由此《妇女声》的宗旨是“专以宣传被压迫阶级的解放,促醒女子加入劳动运动。”[2]
随着五四运动时期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阶级的观念输入中国。当时将阶级分为四种:君主阶级、贵族阶级、中产阶级、劳动阶级。《妇女声》主张知识阶层(即中产阶级、第三阶级)的妇女运动要与劳动阶级(即无产阶级、第四阶级)的妇女运动相结合,故在第5期的《通信》里说:“我们刊行《妇女声》的目的,一方面就是要唤起一班有知识的女子加入第四阶级的队伍来从事妇女运动;一方面和海内外有觉悟的姊妹们通声气,借以谋精神上的联络。”也就是说要联合第三阶级的妇女,开展最广泛的妇女解放运动。
《妇女声》的内容很好地实现了它的办刊宗旨,是中国共产党成立初期结合当时的革命形势和妇女运动的实际,向妇女进行舆论宣传的一个强大阵地,反映了党在成立初期的妇女运动方针和政策,在提高妇女觉悟和促进妇女谋求自身解放的斗争中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妇女声》作为党的第一份妇女刊物,担负着宣传党的妇女工作方针的任务,对妇女解放的主张反映了党成立初期的妇女运动思想。《妇女声》对于一些谈妇女解放的人总在恋爱、剪发、服装等枝节问题上做文章,认为是“缓其所急而重其所轻”,是“因为受资本主义的教育,深染了社会的遗毒,所以不能打破圈套,来和第四阶级的妇女携手去改造社会的。”[3]
《妇女声》所主张的妇女解放运动是要与无产阶级妇女携手,“就是‘去与平民为伍’”,向无产阶级妇女宣传妇女解放思想,使他们知道自己的地位,觉悟自己的责任。一方面做启蒙和发动的工作,一方面也是为了全体妇女的解放,“不与无产阶级的妇女携手的妇女运动不是真正的妇女运动。”[4]
无产阶级妇女运动对整个妇女解放运动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从经济方面而言,无产阶级妇女是妇女解放运动的主导力量。“根据经济原则,资本主义的经济组织下,最容易阶级觉悟而最有革命性的是无产阶级——因为他一点没有生产工具,完全卖苦力于资本家的。”[5]在中国的妇女群体中,无产阶级的妇女,即工厂女工与农村劳动妇女,是被压迫在社会的最底层,她们遭受剥削者的种种压迫,一经启发就容易产生阶级的觉悟,“第三阶级的女权运动是因为受了外部虚荣的感应而起的。第四阶级的妇女运动有坚固的基础,第三阶级的女权运动只是虚荣的表现。”[6]第四阶级的女权运动是发自内心的需求的,而且她们占据妇女的大多数,因此她们是妇女解放运动的主导力量。
俄国革命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俄国是一个社会革命成功的国家,他们社会革命时期中的经验,是给全世界无产阶级革命之教训。劳动妇女之参加社会与其阶级之经济组织符合,这是根据俄罗斯社会革命之经验,所以中国妇女运动之意义,根本方面的是‘运动妇女’工厂女工与穷苦农妇。”[5]俄国革命的成功给中国共产党人以巨大的鼓舞,他们以俄国革命中妇女地位的改变来激励中国的妇女参加革命以谋求自身的解放。
其实以俄国革命中无产阶级妇女运动的胜利来鼓励中国妇女运动,表明了中国的妇女运动要象俄国妇女运动一样,以推翻私有剥削制度为目的。“妇女问题,以现在而论,我绝对的不承认是一个单独可以解决的问题,我决相信是一个附属的问题;我更不承认彼是在现‘社会组织’里面能够解决的问题,我决相信彼是要现‘社会组织’根本推翻,自然而然会解决的问题。”[7]妇女问题不是在剥削制度里能够解决的,必须推翻剥削制度才能解决,也就是说,妇女解放是一个从属于推翻剥削制度的革命斗争的一部分,推翻了剥削制度,妇女问题自然就可以解决了。事实证明,中国广大劳动妇女在政治、经济、教育等方面的解放确实是在中国革命胜利之后才实现的。
无产阶级妇女运动所要推翻的剥削制度就是资本主义剥削制度。王会悟在她的文章中明确表示无产阶级的妇女运动要“依据阶级的觉悟为阶级的结合去推倒资本制度”[8]。如果不能推翻资本主义剥削制度,真正的妇女解放就不能实现。推翻资本主义剥削制度之后所要建立的是社会主义制度,“社会主义的完成期,就是女子得到光明的纪念日。[9]”
无产阶级妇女解放运动对于第三阶级的妇女参政运动是持保留态度的。一方面《妇女声》并不完全反对妇女争取参政权,在重刊于《妇女声》第1期的《中华女界联合会改造宣言及章程》的第三条纲领即是“在纳税、参政、义务、权利平等的理由上,我们要求女子有选举权、被选举权及从事其他一切政治的活动。”因为中国的妇女群体虽然内部存在阶级之别,但都受到男权统治,妇女没有参政的权利,虽然参政运动限于第三阶级的妇女作用有限,但是“明知其不能彻底解决,然而能够减少眼面前的一分痛苦,就是得到一分胜利;也就是可使妇女群众多表一分同情于社会革命。”所以对于参政运动也应参加,“不过普通妇女应当明白:‘彻底解决是要社会革命’,所以普通妇女应该快点觉悟,宣传共产主义,那么才对!”[5]
王会悟针对湖南妇女争取参政的事实,说军阀搞所谓的选举,目的“不过给赵恒惕一个民选省长的徽号了事”。加入到这场参政实践中的妇女“若是抱了革命的主义要跑到议会利用议席行宣传,要揭破军阀财阀的假面具,唤起被压迫者被掠夺者的精神从事根本的改革,那是可以的。不然,若专为要尝试议员的滋味,学做女政客,在无产阶级的妇女面前出风头,为军阀张目,那就是无产阶级的敌人了。”即使参政成功,也要“努力运动到议会中攻击军阀、财阀的暴政,宣传无产阶级革命的主义,千万不可做省政府的傀儡。”[8]
王剑虹则明确反对参政运动,“两性间的不平等,并不仅在政治方面,最要紧的还是在教育、经济方面。经济不独立,无从得到教育;未曾受教育,更莫想向政治上去立足。食的问题没有解决,难道要枵腹去参政?知识还未充足,难道要去做盲目议员吗?”而妇女参政运动却只偏向政治方面,只偏向第三阶级的要求,忽略了第四阶级的要求。资本主义制度已经将社会划分成了有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两大对立的阶级,“所以我们的解放的要求,是从这阶级对抗的事实中发生出来的,解放的手段,也要从这当中产出”。她号召“女权运动的中心,要移到无产阶级来”[10],而无产阶级的妇女运动就是反抗有产阶级的掠夺和压迫,从根本上去改造社会,建设自由平等的、男女协同的社会。
无产阶级妇女运动以推翻资本主义制度为目的,同时也是以此作为争取妇女解放运动胜利的根本方法,无产阶级妇女运动成为中国革命的一部分。
在考察《妇女声》杂志的时候,我们发现中华女界联合会与《妇女声》和平民女校是三位一体的关系,如同我国第一份妇女报纸《女学报》一样,当时女学会、《女学报》与中国女学堂也是三位一体的关系,而且都是以妇女团体为根本,以刊物作为团体和学校的宣传阵地,学校则为团体和刊物培养人才。在三位一体的关系里,里面的人员一般身兼三职,既是团体的成员又是刊物的编撰者,还是学校的教师。不过,维新时期的女学会、《女学报》和女学堂是由同人发起组织的,而中华女界联合会、《妇女声》和平民女校则是明确地在一个政党——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之下。
中国共产党对于妇女教育十分重视,《中华女界联合会改造宣言及章程》中十大纲领的第一条即是“在两性一体的理由上,在男女共同为社会服务的理由上,我们要求得入一切学校与男子受同等教育。”将妇女接受与男子同等的教育列入《纲领》的第一条,这应该是党为平民女校的筹建所作的宣传工作,希望通过办学校来培养妇女运动的人才。《妇女声》第1期刊登了《中华女界联合会创办平民女学校缘起》和《平民女学校简章》,第2期又刊登了平民女校的招生广告。
平民女校的创办源于“教育的权柄都被一班蹂躏女权的教育者掌握去了,为掊击这种腐败的女子教育起见,我们创办我们自己的学校。”[11]因为这一目的,平民女校为不同境况的平民女子设立班级:为有志读书却往往被经济和顽固的家庭所困而无力谋生的女子设立工作部,借资本和器具给她们,让她们工暇来校上课,而且免除学费;为使中等学校毕业的女学生能够考入高等学校而设立高等班;为年长失学的女子设立初等班。
经过近两个月的筹备,1922年2月10日,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以中华女界联合会的名义,在上海创办了第一所女校-平民女校,李达任校长。
平民女校实行半工半读制,初等科及高等预科在上午上课,高等科在下午上课。对于无力支付膳宿费的寄宿生,学校设有工作部,使她们半天上课半天工作,以维持基本的膳宿[12]。
平民女校开设政治、国文、英文、数学、理化、经济学、教育学、社会学、演讲等课程,教材基本由教师自己编写,教育内容都是适应新思潮、启发革命觉悟并且适于平民的。平民女校的教员阵容非常强大,有社会学教员陈独秀、国文教员邵力子、作文教员陈望道、国语文法教员张守白、英文教员沈泽民、沈雁冰及美国人安立斯女士、数学教员李达、经济学教员李希贤、教育学教员范寿康、理化教员周昌寿等。至于每周的演讲则是由各教员轮流,讲的都是关于平民女子的切身问题[12]。
为了扩大对平民女校的宣传,《妇女声》的第6期被辟为《平民女校特刊号》。
沈泽民解释平民女校为何取名为“平民”,他说:“‘平民’是有别于‘贵族’的意思,换一句话说,何以称作平民女学校,因为第一,这是平民求学的地方,第二,这是有平民精神的女子养成所。”他希望平民女校发达起来,“实现我们理想中所盼望的妇女运动之花。”[13]也就是说,平民女校的创办目的很大程度上是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妇女运动培养妇女工作人才。
陈独秀虽然认为“在社会主义未实现的社会里,希望教育是平民的,自然也是妄想;但是在工业幼稚的资本制度之下能有少数的学校倾向平民主义,却也未尝是绝对做不到的事。”[14]意即在现有的社会制度里创办平民女学还是可行的,只不过真正要普及平民教育还是要在推翻当时的军阀统治,实行社会主义制度的时候才能实现,而平民女学的创办就是为了实现这一目的的一部分。
教育是特权阶级的特权;学校变成了他们压迫欺骗民众的工具。无产阶级的妇女遭受资本主义剥削制度和男权统治的双重压迫,难以找到求学的机会,“无论提倡新文化的人怎样鼓吹开放大学,都不是根本的办法”。平民女学为无力求学的女子、年长失学的女子、不愿受机械教育的女子提供就学的场所与机会,这是前所未有的,所以“平民女学是到新社会的第一步”[15]。
《妇女声》的编辑之一王会悟当时是平民女学高等科的学生,她通过自己在平民女学的亲身感受来介绍平民女学的生活、学习情况,盛赞平民女学的创办。王会悟曾经在她所说的“贵族学校”学习过,她从三个方面谈贵族学校不适宜于平民女子。首先“资本阶级政府只为贵族女子设学校,不为平民女子设学校,所以我们平民女子能得到求学机会的千人之中难得一人。”其次贵族学校各方面的费用都很高,平民女子支付不起。即使偶尔有幸进入贵族学校学习的,然而教学内容却不适宜于平民女子[12]。平民女子接受教育的目的是要能够自立,要培养平民精神,并且在党领导下的妇女运动刚刚开始的时候,是要能够从事党的妇女工作的女子。
由于平民女校的教师大多就是党的领导人,他们担负着繁重的党务工作,加上经费紧张等原因,1922年底,平民女校停办了。但在平民女校就读过的许多学生,后来大多成了我党妇女工作的领导骨干,基本实现了培养党的妇女干部的目的。
[1]佚名.《妇女声》宣言[J].妇女声,1921,(1).
[2]佚名.妇女声[J].民国日报·妇女评论,1921,(22).
[3]佚名.通信[J].妇女声,1922,(5).
[4]佚名.对于目前的妇女运动说几句话[J].妇女声,1922,(5).
[5]佚名.俄国妇女解放与中国妇女运动应取之方针[J].妇女声,1922,(10).
[6]王会悟.对罢工女工人说的话[J].妇女声,1922,(10).
[7]毓本.我底妇女问题观[J].妇女声,1922,(10).
[8]王会悟.中国妇女运动的新趋向[J].妇女声,1922,(3).
[9]毓本.社会主义与女子底命运[J].妇女声,1922,(7).
[10]王剑虹.女权运动的中心应移到第四阶级[J].妇女声,1921,(1).
[11]佚名.中华女界联合会创办平民女学校缘起[J].妇女声,1921,(1).
[12]王会悟.入平民女学上课一星期之感想[J].妇女声,1922,(6).
[13]沈泽民.这不是慈善事业呢![J].妇女声,1922,(6).
[14]陈独秀.平民教育[J].妇女声,1922,(6).
[15]李达.平民女学是到新社会的第一步 [J].妇女声,1922,(6).
OnWomen’sVoiceand CPC’sEarlyWomen L:beration Movement
LIU Ren-feng
(Public Administration Department,HunanWomen’sUniversity,Changsha,Hunan 410004)
Women’sVoicewas the firstwomen-oriented journal under the leadership of Chinese Communist Party,which was in close connection with the specific situation of the revolution and the Party’s request to do women’swork,thewomen’s liberation and the liberation ofworking together to carry out themost extensive women’s Liberation Movement.Women’sVoiceand the Federation of Chinese Femalesand civilian schools forwomen were three-in-one,with the Federation of Chinese Femalesas the fundament,women’svoiceas the advocacy position,and civilian schoolsastraining place.
Women’sVoice;women’s liberation;Association ofChinese Females;civilian schools forwomen
D442
A
1674-831X(2010)06-0131-04
2010-09-28
湖南省教育科学“十一五”规划项目(XJK06QGD073)
刘人锋(1972- ),女,湖南宁乡人,湖南女子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文化与传媒研究。
[责任编辑:葛春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