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凯
(河北大学 文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对“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历史评价
刘玉凯
(河北大学 文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五四”新文化运动是现代中国走向世界的一个历史性变动的关键。历史上的“五四”包含几个层次的运动:一个是文化革命意义上的“五四”新文化运动,它实现了中国同西方文化的接轨;与之相关的还有一个文学上的“五四”新文学革命,它诞生了中国新文学;当然还有一个从北京的学生运动开始发展为全国性的“五四”爱国运动,不但迎来了中国伟大的社会变革,也诞生了“彻底地、不妥协地、反帝反封建的爱国精神”,并导致一个政党的建立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诞生。对于这样伟大的运动,是无论如何也否定不了的。但是,如何评价 “五四”新文化运动,既是一个历史问题,也是一个现实问题。
“五四”;新文化运动;历史;评价
史学家的历史描述和学者的历史阐释是一个无尽的认识链,史学界的研究都在试图重现、再造 “五四”新文化运动。于是,长期以来,对“五四”的评价上出现了不少问题。这并不是历史的错,也不是现实的错,而是一种研究的必然。史学家认为,所谓载籍之史,并不是再现往事,而是今人对往事的重演、重释。克罗齐称 “一切真历史都是当代史”。[1](P2)他曾经将语文的历史称为最粗糙的历史。他这样说:“语文性历史所提供的实际上是编年史与文献而不是历史。”“语文性历史是没有真实性的。它像编年史一样,本身中没有历史真实性,而是从它所求助的根据那里去取得真实性。……编年史、最粗糙的编年史、最无知最轻信的编年史也同样检验和选择它所认为最值得信赖的根据,这永远是一个信赖问题 (即一个别人的思想和过去的思想的问题),不是一个批判问题 (即我们在自己的活动中的思想的问题),是一个逼真问题,不是一个确凿性,即真实性问题。可见语文性历史当然能是正确的,但不是真实的。它既不具有真实性,它就不具有真正的历史兴趣——就是说,它并不把光辉投射到一组针对实际的和伦理的需要的事实上去;它可以漠不关心地拥有任何事项,不管那事项距离编纂者的实际的和伦理的心灵是多么遥远。因此,作为一个纯语文学者,我欣赏漠不关心的自由选择,过去半世纪的意大利史和中国秦朝的历史对我说来,价值是一样的。我将从这一种历史转向另一种历史,毫无疑问是被一定的兴趣所推动的,但那是一种超历史的兴趣,是在语文学的特殊领域中所形成的那种兴趣”。[1](P16—17)汪荣祖先生引述克罗齐这本书的观点时概括为:“载笔记古,乃今人之判断而非重演之往事,哲学亦遂为供应理论以解决具体历史方法矣!”[2](P200)“英国国家中最有影响的历史哲学家”[3](P48)柯林武德在《历史的观念》中称探索伯里关于历史学的原则和方法的思想时说:“历史学思想,乃是世界上的一项新事物,还只不过一个世纪之久;它一点也不是和自然科学一样的东西,而是有着它自己的独特性,向人类提供着一种新的世界观和一座新的思想武器库。”正如伯里说过的:“历史学不过是科学而已,不多也不少。”[4](P216)
可见无思想的史学就是一些粗糙的资料,我们从这样的意义上认识研究历史,认识长期以来对 “五四”的评价的不同态度,就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历史展示的空间,给我们准备了讲说历史的自由,也给我们开拓了争论的天地。
对“五四”的重释,实在也是一种现实需要。由于中国的社会变动、政治变动和思想变动,我们对 “五四”的不断变化的认识,不仅存在着很大的差异性,而且并不是越来越走向理性。相反,在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程度的理论迷失。认真地思考一下就会发现,我们判断文化现象得失的度量衡是有问题的。干扰我们认识五四精神的,有两种参照系:一个是以现今的文化现象当作一个尺子来衡量一切历史,将那些不合于当今社会的思想都看作错误的倾向。而且绝对不是新历史主义,而是愚蠢的功利主义。还有一个就是我们分不清楚什么是原则,什么是策略。我们喜欢以历史的策略来规范后来的行为,这是一种经验主义。在这样的思维中,我们应该保持一种清醒的态度。
以往,我们对待“五四”新文化运动的评价,多是关注运动的政治意义和思想意义,却很少从策略思想上来论述“五四”人。事实上,“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发生,是有强大的反对者,来自传统的政治力量、社会习惯势力。这并不会成为文化论争的真正对手,真正引起我们重视的可能是文化阵营中的思想论争。
从“五四”发生开始,围绕着策略问题就展开了论争。我们很容易发现,“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所谓“反对派”,大多数人并不是旧派人物,甚至可以说他们中的很多人比“五四”人开拓新文化起步还要早些。胡先骕在《中国文学改良论》中表明:“某不佞,亦曾留学外国,寝馈于英国文学,略知世界文学之源流,素怀改良文学之志。且与胡适之君之意见,多所符合。”这是很坦率的话。如果没有“五四”的发生,没有更极端的激进派出现,他们可能永远以激进的姿态站立于历史上让我们仰视。在我们的现代文学史研究中,几乎一切文学史著作都蛮有理由地把骂 “五四”文化人是 “铲伦常,禽兽行”的林纾划为旧派人物,把主张“文言优于白话、言文不能合一”的学衡派划为“五四”的反对派。现在看来总觉得不很公正。可是如果我们现在为了表示公正,把他们纠正为“五四”新文化的开拓者,说他们是另一支生力军,却也不合实际,或者发明一个并不负责的词 “多元共生”,也显得更加不伦不类。林纾的文学创作,特别是他对西方文学的翻译介绍,影响了 “五四”时期的文化人,更影响到更多的读者。学衡派的吴宓、胡先骕、梅光迪、刘伯明、柳诒徵、邵祖平、张荫麟、汤用彤、缪凤林、陈寅恪、王国维等,都不是封建遗老。不仅不是遗老,他们倒是有点洋味儿,他们不但了解中国,也深知西方。他们对中西文化的了解大多都是深入的,有的人还是一些新学科的开拓者。但是他们却被 “五四”思潮边缘化了,中国“五四”时代的大形势是重在提倡引进西学,重在勇敢地拿来。“重新估定一切价值”,是 “五四”启蒙口号,对历史的怀疑和对人文价值的变革看作是启动社会现代性的原动力,从人的觉醒出发,视 “伦理之觉悟”为“最后觉悟之最后觉悟”,这是“五四”反传统的基本理路。对整理和研究中国旧文化与引进西方文化之关系上,他们重视引进。
在这样的策略之下,传统文化被暂时 “悬搁”起来了。笔者这里用了 “悬搁”的概念,就是说,“五四”文化人从策略的思想出发,暂时不研究旧文化,但也并不是想抛弃它们,而是加以封存和保护,有待以后有更多的机会,以新观念、新方法加以深入研究。那时的所谓 “重估一切文化价值”,还不打算立即动手整理国故。在这样的文化策略之下,连最敏感、最喜欢标新立异的胡适也被视为“五四”的右翼。胡适毕竟不是思想家,他对策略问题的思考不如陈独秀、鲁迅。
总而言之,策略上的不同,表明的并不是根本立场的对立。如果以此来解释“五四”的论争,也许能够摆脱教条主义的论调,看出一些问题的根本。这就让我们想起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在 “五四”之后,就提出了 “疏导论”。这是对 “五四”新文化运动方向的最早的策略性调整。1920年,蔡元培在《新青年》上刊出了《洪水与猛兽》。将新思潮比作洪水,将军阀比作猛兽,他说:“中国现在的状况,可算是洪水与猛兽竞争。要是有人能把猛兽驯服了,来帮同疏导洪水,那中国就立刻太平了”。胡适在这篇文章的“附记”中特别强调:“这是蔡先生替《北京英文导报》的特别增刊做的。我们因为这篇文章很重要的文字,很可以代表许多人要说而不能说的意思。”①罗家伦在纪念先师蔡孑民先生时,称蔡先生的文章是“光芒万丈的短文”。[5](P256)蔡元培希望有人把猛兽驯服了,来疏导洪水,就是说安定了军阀,不让他们闹乱子,然后再管一下学生们的过激行为。郑师渠先生认为:“蔡元培的‘洪水’论,既将新思潮比作洪水,实际上就是预设了它难免存有破坏性这样一个前提。但他又强调‘疏导洪水’,则说明他也不单是强调支持新思潮的自由发展,而是同时强调了对新思潮积极引导的必要性。要言之,强调对新思潮即新文化运动要加以积极正面的引导,这是蔡元培 ‘洪水论’的根本取向;从长时段看问题,它是“五四”后蔡元培推进新文化运动发展策略转变的重要思想表征。”[6]此前,蔡元培在北京大学实行的 “兼容并包主义”,公开号召支持新思潮以反对军阀,从现代意义上开放新学,在客观上让激进思想找到了存身的机会。以“兼容”的名义 “容”进来的是与旧思想相对立的“新思潮”,可谓策略主义的高手。从一个校长的身份出发,他不能公开支持过激主义,对学生的行为,提出疏导是一种明智而得体的思想策略。这真是难能可贵。他以洪水比喻新思潮的过激,提倡疏导,把大家的激情引向一个正确的渠道,这同样值得重视。《学衡》1922年 1月正式创刊,其宗旨是:“吾国近今学术界,其最显著之表征,曰‘渴慕新知’。所求者多,所供者亦多。此就今日出版界可以见之。此种现象,以与西方文艺复兴相较,颇有相似之处。实改造吾国文化之权舆也。然其趋向新奇,或于新知之来,不加别择,贸然信之;又或剽窃新知,未经同化,即以问世。冀获名利,其他敝端时有所闻。”因此,创办《学衡》的目的就是加强学者之自信、自得、贞操、求真的精神,并且应该有审慎的态度。[7]《学衡杂志简章》申明,杂志的宗旨是:“论究学术,阐求真理,昌明国粹,融化新知。以中正之眼光,行批评之职事。无偏无党,不激不随。”“本杂志于国学则立以切实之工夫,为精确之研究,然后整理而条析之,明其源流,着其旨要,以见吾国文化,有可与日月争光之价值”。②这的确是一种民族文化“自信”的态度。也是想将 “五四”新文化向更新国学一条路上疏导,但是他们绝对不是守旧。
依照一般的规律,新思想的提倡应该有一定的声势,才能从根本上击碎旧势力的抵抗。但运动过后,就应该有一个秩序的转换。从这样的意义来讲,他们的主张也没有大错特错。即使是胡适的“整理国故”论也没有大错。
问题在于,一些人小看了中国封建政治保护下的旧文化的顽固势力,以为主义的提倡过后就应该着手于文化建设。过分地强调破除旧文化,会伤害我们自己文化的元气。这样的错误估计,所形成的判断就会产生策略的不当。鲁迅强调反抗的崇高意义,在《坟》中收入的一篇题为《杂忆》的文章里,提到“中国人所蕴蓄的怨愤已经够多了,自然是受强者的蹂躏所致。但他们却不很向强者反抗,而反在弱者身上发泄,兵和匪不相争,无枪的百姓却并受兵匪之苦,就是最近便的证据。再露骨地说,怕还可以证明这些人的卑怯。卑怯的人,即使有万丈的愤火,除弱草之外,又能烧掉什么呢?”
在底层百姓和知识分子受到“强者的蹂躏”而产生的 “怨愤”里,除了 “愤怒”,还蕴含着 “怨毒”,前者可以引发出正义的反抗,后者却是一股邪气,引发出疯狂、无序的破坏。鲁迅提醒“点火的青年”:“对于群众,在引起他们的公愤之余,还须设法注入深沉的勇气,当鼓励他们的感情的时候,还许竭力启发明白的理性。”他特别指出了 “智”和 “勇”比 “气”更重要。他说:“我以为国民倘没有智,没有勇,而单靠一种所谓 ‘气’,实在是非常危险的。现在,应该更进而着手于较为坚实的工作了。”[8](P238)从这些地方,都可以看出,鲁迅是始终坚持“五四”的理性精神的,并且表现出对青年的爱护:鲁迅绝不是一味地鼓动激进的人。鲁迅也提倡,从事较为坚实的工作,这也是一种疏导论。他多次对运动的过激有批评。这就是说,疏导并非倒退,而是有秩序地前进,科学地求索。也将破坏同建设结合起来。
在研究“五四”新文化思潮中,有一种意见颇有影响力。就是有些论者认为 “五四”导致了思想上的 “极左思潮”,甚至进而否定“五四”新文化的积极意义。各种论点,虽然并不一定存在政治上的对立意识,但是学术思想上的厘清,是必要的。我们今天如何认识这样的历史话语现象,是要通过历史考察和现实分析,才能提出自己的看法的。
应该说,这样的认识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的。也就是说将“文革”的思潮同大约 50年前的“五四”新文化运动相提并论有着似是而非的联系。前文已经说过,我们的思维常常将一时的策略性选择当作永远性的理论原则。对“五四”思潮中的“全盘西化”、“打倒孔家店”和 “废除汉字”,代之以汉字拉丁化等意见,全是尝试性提案。而且很快地人们就进行了自我校正。如果革命高潮到来的时候不能够大胆地提出问题,倡导新的改革意见,那就是时代的落伍者。对革命文学运动,也应该放到中国大革命失败后的时局中去考察。对左翼文艺运动中的极 “左”思潮,特别是对解放区文艺运动中的 “文艺服从政治”之说,也有它形成的背景。即时性的策略换取了我们的一些成功。于是将那些意见奉为万能的良药,说它们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是极大的错误。其实,一切真理都有相对性,只有那些显而易见的公理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不但要经得起追问,也应该经得起时间和空间的考验。
基于这样的认识。这里有两层意思可以研究。
第一,“五四”思潮中确有许多过激的口号和愤激之词,有许多改革性意见是尝试性的提案。这些现象在革命运动到来的时候出现本来就是正常的。比如我们经常说到的全盘西化、汉字拉丁化、以西医代中医、不读中国书等意见,都已经被证明为过激了。但是我们不能说他们一定就属于幼稚,不能说他们就不应该提出这样的问题。鲁迅在《随感录·四十一》中说:“凡中国人说一句话,做一件事,倘与传来的积习有若干抵触,须一个斤斗便告成功,才有立足的处所;而且被恭维得烙铁一般热。否则免不了标新立异的罪名,不许说话;或者竟成了大逆不道,为天地所不容。”应该肯定胡适的 “尝试”精神是可贵的。不能说 “尝试成功自古无”,但是总应该承认 “自古成功在尝试”。提出改革设想这不是运动的错,而是我们后来理解历史运动时出现的错误。我们一说发扬“五四”精神,就把当年运动时的做法照搬过来,结果出现了许多社会问题。不容怀疑地说,建国以后,中国的文化思想没有很好地进行转型,一次次的政治运动中启用了很多属于民主革命中的临时性概念和原则,致使对后来文化进行了错误指导。我们没有科学的自觉精神,却误认为“五四”给中国带来了灾难。
第二,由于我们没有学会辩证思维,对“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全面评价上也出现了差误。那就是把当时的主流文化当作惟一的文化现象。我们看到很多的文学史著作总是说通过革命派与保守派的斗争,取得了什么什么的胜利。其实,有很多的争论并没有结束,也没有结论。比如,中国几千年的传统文化,确实是需要整理和加工的,“五四”的第一代文化人大都做过这样的加工工作。为什么不能说整理国故呢?胡适的中国哲学研究、古代文学研究,鲁迅的文学史研究和小说史研究,郭沫若的历史研究、古文字研究,周作人的中国古代文化史、人类学研究,郑振铎所写的插图本文学史、俗文学史,都体现了积极的建设态度。他们明白,中国 “五四”需要盘古开天地,也需要女娲氏补天、鲧禹治水,羿射九日是英雄,伏羲氏、神农氏、燧人氏、有巢氏,因有建设之功,也是英雄。有许多神话中的英雄,既是开拓者,也是建设者。我们不一定要求“五四”时期的每一个文化人都是思想家,都有能力提出一整套革命方案,能够领导人们前进。事实上默默无闻地工作着的人们也是值得我们敬佩的。美国史学家詹姆斯·鲁滨孙说过:“我们不应该把历史学看作是一门停滞不前的学问,它只有通过改进研究方法,搜集、批评和融化新的资料才能获得发展。恰恰相反,我们认为历史学的理想和目的应该伴随着社会和社会科学的进步而变化,而且历史这门学问将来在我们学术生活里应该占有比从前更加重要的地位。”[9](P20)
比如,我们长期忽视的晚清诸子学、诗学、词学,那一片天地非常大。即使是“五四”以后,也还没有被全部打倒。他们创办的杂志特别有生命力。《学衡》、《甲寅》、《逸经》、《禹贡》、《国专月刊》、《国学月刊》、《国学丛刊》等都产生过影响。特别是由陈赣一任总编编纂的《青鹤》半月刊,于 1932年 11月 15日创刊于上海,5年出版了 114期。《青鹤》的创办,是可以看作旧派文人“挽狂澜于既倒”的一个例证,但是它留下了许多的资料。让我们可以认识晚清到民国中国文化的延续。说到“学衡派”的诸子学,“鼎革以后,子学朋兴,六艺之言,渐如土苴。”[10]“近人学者,更喜谈诸子之学,家喻户晓,浸成风气。”[11]更蔚为大观,仅此可见一斑。晚清到近代的词学研究,出现了陈石遗、陈柱尊、胡怀琛、汪兆铭、黄秋岳、夏敬观、马一浮、胡寄尘、叶恭绰、王国维、柳亚子、龙榆生、钱仲联、王鹏运、陈寅恪等词家。研究者发现,他们的词作并不是完全的旧派,他们的革新探索也是值得注意的。陈子展先生说,近代的词作:“多少中了梦窗的毒”,他特别指出,“从前正统派的文人是轻视”词这种文体的,而近代词人却“肯把全副精力用在词的制作上”,“使词在文学史上的价值益为人认识。他们倡导之力,真是不可埋没”。他还承认:“无论那一种文体,发展到了一定的限度,方法用得愈纯熟了,成了故套;规律变得愈严密了,成了枷锁;后来作它的人,为故套所范围,为枷锁所束缚,总不容易作出有生命有价值的作品来。于是不得不转变方向,以求解放,解放成功,而新的文体于以成立”。[12](P52)晚清到近代的词人开创的白话词、自由词就表示了这样的方向。他们并不是表现为千篇一律的守旧。胡适对旧文学的批评很严厉,但是对词却有点宽容,自己也用旧体词的形式创作新词,这其中的奥义也是值得好好研究的。
说到这里,可以概括如下:“五四”需要回顾,也需要重释。我们只要能够把即时性的批评改为历史性的批评,就能够看清楚文学史中的若干现象。这个认识不仅对思潮有用,而且对思想研究也有用。几年前笔者写的一篇长文章《鲁迅国民性批判思想的由来及意义》,主要是为了回答 21世纪初的否定鲁迅的思潮。在文章的末尾笔者说过:“认为把中国社会的长期不进步说成是中国国民性不好,这一思维视角悬搁了社会停滞现象的其他方面原因,仅从一个特别的人性改造角度来考虑中国改革问题,这是能够让人得出很多启发的。但是,我们不能认为这就是鲁迅在改造中国问题上的全部意见。因为社会的变革,最强有力的推动力是社会革命,从根本上推翻反动统治阶级对中国的统治,使奴隶们改变自己的生存地位,这是第一要事。思想革命是社会革命的前导和最后保障,但不是社会革命的根本转动力;即使是对于文化的和风俗的改革也不能低估社会革命的巨大作用。革命不仅可以改变政权,也可能改变人的素质。不承认这一点就不是唯物主义者。”[13]笔者想说,鲁迅的 “中国国民性研究”是深刻的,但是并不是很有用的。即使对于鲁迅的研究,也应该从更高的层面上加以重释、重说。
对“五四”进行重评,不是这篇文章能够胜任的。笔者主要是在思辨重评中提出疏导和重释的理论问题,希望得到大家的批评和指正。
注释:
①蔡元培.洪水与猛兽.新青年,1920年第 7卷第 5号。
②《学衡》1922年第 1期。
[1][意]贝奈戴托·克罗齐.历史学的理论和实际[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
[2]汪荣祖.史传通说 [M].北京:中华书局,1989.
[3][英]沃尔什.历史哲学导论 [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4][英]柯林武德.历史的观念 [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
[5]罗久芳.罗家伦与张维桢:我的父亲母亲 [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6.
[6]郑师渠.蔡元培的洪水论 [N].光明日报,2009-02-10.
[7]刘伯明.学者之精神 [J].学衡,1922(1).
[8]鲁 迅.鲁迅全集 (1)[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9][美]詹姆斯 ·鲁滨孙著,齐思和等译.新史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
[10]陈 柱.定本 〈墨子间诂〉补正自叙 [J].学衡,1926(8).
[11]柳诒徵.论近人讲诸子学者之失 [J].学衡,1931(1).
[12]陈子展.中国近代文学之变迁 [M].北京:中华书局,1930.
[13]刘玉凯.鲁迅国民性批判思想的由来及意义——兼评冯骥才先生的鲁迅论 [J].鲁迅研究月刊,2005(1):11-22.
I206
A
1008-6471(2010)04-0109-03
2010-11-12
刘玉凯 (1946—),男,天津人,河北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从事中国近现代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