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权社会中的牺牲品
——试论《觉醒》中女主人公艾德娜悲剧的必然性

2010-08-15 00:44
黄冈师范学院学报 2010年2期
关键词:觉醒罗伯特男权

陈 征

(黄冈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北黄冈 438000)

男权社会中的牺牲品
——试论《觉醒》中女主人公艾德娜悲剧的必然性

陈 征

(黄冈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北黄冈 438000)

《觉醒》是凯特·肖班的经典之作。本文通过对文本的具体分析,探索女主人公艾德娜选择自杀的必然性。艾德娜自我意识的觉醒是一段孤独的历程,在男权社会中,艾德娜追求自我的行动得不到女性同胞的支持和援助,更得不到男性的理解和认同,因此她注定追求不到真爱。爱情自主选择上的挫败是艾德娜在追求自我的过程中遭受的一次毁灭性打击,直接导致艾德娜选择自杀。从这个意义上说,艾德娜之死最终是男权社会造成的,是不可避免的。因此艾德娜是男权社会中的受害者、替罪羊。

艾德娜;觉醒;男权社会;替罪羊

凯特·肖班 (Kate Chopin,1851-1904)是美国文学史上杰出的女作家。她之所以能够跻身于19世纪美国小说名家之列,在于她的作品折射出女性主义的光辉。早在 19世纪末期,肖班从女性的视角出发,在作品中对妇女的社会地位、婚姻家庭、爱情和自由独立等进行大胆地探索与思考,表达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及对自由独立的追求等主题,率先发出女性自己的声音。她是少数在作品中对 19世纪男权社会进行大胆抨击的女性作家之一。特别是肖班在 1899年发表的长篇小说《觉醒》(The Awakening)中对女主人公性觉醒的更为直露的描写,遭到当时评论家们的猛烈抨击,称《觉醒》为不道德的小说,肖班因此被冷落了半个世纪之久。直到 20世纪中叶,随着妇女解放运动的兴起,肖班及其作品才又重新被认识,《觉醒》被奉为女性主义作品的经典之作,肖班也被推崇为美国女性主义的先驱。

在《觉醒》中,女主人公艾德娜是一位 28岁的妻子,两个孩子的母亲。起初,艾德娜循规蹈矩地扮演着男权社会强加给女性的角色——一位贤妻良母,但这并不意味着艾德娜被男性中心文化完全奴化。她没有其她女人只是作为男人附属品的那种满足感,相反内心深处时不时地“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抑郁之感,隐隐叫她整个人都很痛苦。”[1](P998)艾德娜隐隐的痛苦说明她对这种丧失自我意识的生活有所不满,为她之后自我意识的觉醒埋下了伏笔。艾德娜所处的 19世纪末的整个社会仍是以男性为中心建构的,男权专制的氛围依然浓厚。长期生活在以男性为中心的文化中,艾德娜受着男性中心文化的压迫和影响。正如法国的西蒙娜·德·波伏娃在其经典名著《第二性》一书中提到:“一个女人之所以为女人,与其说是‘天生 ’的,不如说是‘形成 ’的。”[2](P23)在以男人为主导的世界里,那种贤妻良母式的传统女性是男权文化塑造的,她们丧失了自我,沦为丈夫的附庸,在家庭和社会中扮演着装饰品的角色,并承担着传宗接代的任务。但艾德娜对自我的追求,对独立自由的渴望并没有湮没于波涛汹涌的男权意识的主流之中。这种追求和渴望只是蛰伏于她的意识深处,甚至连她本人都“难以言喻”隐隐的痛苦到底是什么,沉睡的意识等待着被唤醒。

格兰德岛正是艾德娜觉醒的温床。格兰德岛开放轻松的环境及克里奥尔人的开朗友善使艾德娜蛰伏的意识开始萌动。与阿黛尔敞开心扉的情感交流,与罗伯特日渐深厚的感情,大海诱人的召唤,还有芮芝小姐那震撼灵魂的音乐,这些都如同催化剂般促进了艾德娜的觉醒。进而,艾德娜向大海发出挑战,她要在大海中学会游泳。以前惧怕下水,无论怎么努力都学不会游泳的艾德娜在一个月色之夜竟然神奇般地在大海里自由畅游了。她欣喜若狂,“好像自己的灵魂多了一种意义非凡的力量……她要远远地游出去,游到别的女人从来不曾游过的地方。”[1](P1018)对艾德娜来说,游泳是一种象征,“它象征着新生、自由和一切。”[3](P176-178)这种突然而至的力量是一种追求自由和自我的力量,鼓舞着艾德娜战胜大海,又继而激发出艾德娜挣脱传统的束缚,追求自我,追求独立自由的勇气。她不再对丈夫的埋怨诚惶诚恐,也不再对丈夫言听计从。“我可以放弃一切需要的东西。我可以为孩子牺牲钱财,甚至生命。但我不会牺牲我自己。”[1](P1037)艾德娜以此宣告追求自我的决心。在格兰德岛度假的这段时间虽然短暂,但对艾德娜而言,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表面上看,一切都显得很平静,然而,艾德娜的内心却经历了一次翻天覆地的变革,一次前所未有的精神洗礼。沉睡的意识已经苏醒,这是自我价值得以实现的一个前提。

自我意识的觉醒必然带来行动的剧变。从格兰德岛回到新奥尔良后,艾德娜“不再是以前认识的那个无精打采的女人,眼前的她正悸动着生命的活力,讲起话来又热切又有精神,举手投足间完全没有压抑之气”。[1](P1060)以前那个受着男性中心文化的压迫,为他人而活的艾德娜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朝气蓬勃,决心为自己而活的新生艾德娜。她不再束缚于社会强加给她的贤妻良母的角色。她取消了每周二在家招待客人的惯例,义正言辞地回绝丈夫的发号施令,将孩子送去祖母那儿以便给自己腾出自由独立的空间,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画画。她坚持自己的性独立,不再屈于丈夫的威力之下,大胆追求真爱,向芮芝小姐坦言自己爱着罗伯特,与对她有爱慕之情的阿罗宾交往甚密。在艾德娜为自己举办的29岁生日宴会上,她俨然一副当家人的派头。更为重要的是,艾德娜在经济上也开始独立起来。她从丈夫豪华舒适的住宅里搬了出来,住进属于自己的“鸽子屋”,依靠卖画来维持生计,彻底摆脱了对丈夫的经济依赖。艾德娜正在“变成自己”,而且“每天都在抛弃穿着外衣出现在世人面前的虚假的自己。”[1](P1047)

然而,艾德娜的觉醒是一段孤独的历程。在19世纪末以父权为纲的时代,艾德娜与传统毅然决然的决裂展示了她大无畏的勇气。事实上,艾德娜向男权宣战迎合了当时妇女解放运动的星星之火,只不过女性主义者的力量还不够强大,还不足以在男权意识主流中掀起轩然大波。在 19世纪末男权意识仍然盛行的美国,艾德娜充当了妇女解放事业的先头兵。既然是先头兵,必然遭受巨大的阻力。艾德娜追求自我的行动并没有得到其他人,甚至是女性同胞的理解和支持。在《觉醒》中,艾德娜与两位女性关系密切,即阿黛尔夫人和芮芝小姐。阿黛尔夫人和芮芝小姐是小说中两个个性截然相反、形象对比鲜明的角色,她们分别代表了男权文化统治下中产阶级妇女两种不同的存在方式。对于女主人公艾德娜而言,她们不仅仅是简单的烘托和反衬,而且以不同的方式,从不同的角度伴随了艾德娜的整个觉醒之旅。阿黛尔夫人是一位标准的贤妻良母式人物,是传统的中产阶级妇女的典范和男权社会中最完美的女性类型。她把自己的整个身心都奉献给了丈夫和孩子,她生存的全部意义和价值就是忠实地扮演好完美无缺的家庭主妇和温顺体贴的妻子的双重角色,并且对自己的角色和地位心满意足。她“显得十分幸福,而这种幸福的代价是她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的自我的缺失。”[4](P7)从这个意义上说,阿黛尔夫人已经完全受到男权社会的奴化而彻底丧失了自我。阿黛尔夫人时时刻刻在艾德娜面前显示自己是贤妻良母的楷模,是一位完美称职的妻子和母亲。男权社会主流意识对女性的要求已被她自觉地内化为自身的行为准则了,因此阿黛尔夫人无法理解也无论如何无法接受艾德娜有违规范的行为。芮芝小姐是一位没有结婚、没有孩子的艺术家,她相貌平平,衣着随便,举止古怪,难以相处。她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她所热爱的音乐,为了独立和自由宁愿放弃传统的生活方式。音乐是连接芮芝小姐与艾德娜的桥梁,芮芝小姐借自己的音乐来鼓励艾德娜勇敢地追求独立和自由。芮芝小姐曾提醒艾德娜说,“翱翔于传统与偏见之上的鸟儿必须要有坚硬的翅膀。”[1](P1071)她的话对于正在觉醒之旅中孤独跋涉的艾德娜无疑是一支强心剂。芮芝小姐也在追求着自我,但她追求的自我是不完整的。完整意义上的女性自我应该是灵魂的解放与肉体的自由合二为一,而艾德娜追求的正是这种完全的自我。芮芝小姐为了精神的自由而人为地割断了与男性的关系,她从未爱过任何男性,也不曾被任何男性爱过,她形单影只,为了自由与独立放弃人的天性和欲望,是男权社会的他者。因此,她给予艾德娜的鼓励仅仅是精神层面上的,还不足以指引艾德娜走向真正的自我。

艾德娜追求自我的行动尚且得不到女性的理解和支持,更不用提男性了。艾德娜的生活中先后出现过三位男性:雷昂斯·庞德利耶,罗伯特和阿罗宾。艾德娜的丈夫雷昂斯·庞德利耶是男权主义的典型代表。在小说中,艾德娜第一次出现在读者面前时是通过丈夫的眼睛描述出来的,在雷昂斯的眼里,艾德娜是“一件贵重的私人财产”[1](P995)。在生活中,雷昂斯时刻以传统的贤妻良母的规范要求妻子,他为爱德娜没有分享他赢钱的喜悦而不高兴,责备她没有好好地照顾孩子,怀疑她做出反常的举动是因为精神出了毛病,并以修缮房屋为由掩盖妻子主动搬离的真相。雷昂斯不了解妻子,也不理解妻子,他们之间缺乏精神和情感上的交流,当阿黛尔夫人提醒艾德娜应设法将丈夫留在家中时,她说:“哦,不。他呆在家里我怎么办?我们实在没什么好说的。”[1](P1058)由此可以看出,艾德娜与丈夫雷昂斯之间毫无感情可言,更不可能有真爱。在雷昂斯看来,妻子无非是家里的一件财产,一个摆设,他所要求的只是她做好一位妻子、一位母亲的本分,这充分体现了雷昂斯典型的男权主义思想。在格兰德岛度假时,艾德娜与罗伯特相识,并在频繁接触中感情日益增长。对罗伯特的爱推动了艾德娜的觉醒,也使得艾德娜有勇气冲破传统社会道德观念,抛弃传统女性的角色,大胆主动地追求真正的爱情。对真爱的期盼支撑着艾德娜一步一步从无我走向自我,但她最终等来的是却是罗伯特的退缩与逃避。如果说罗伯特第一次离开后,艾德娜还心存希望的话,那么他第二次的离开让艾德娜心存的希望彻底破灭了。与罗伯特重逢后,艾德娜向他表示她不再是丈夫的所有物,她能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自己选择自己的伴侣。但罗伯特却不认同她的说法。在罗伯特看来,妻子是一件物品,而丈夫对这件物品拥有所有权,他的观念与雷昂斯的如出一辙。从这个意义上说,罗伯特的意识也深深打上了男权主义思想的烙印,他没有勇气公然违抗传统的道德观念,最终选择逃避。正当艾德娜情感失落之时,阿罗宾趁虚而入。阿罗宾是一个游戏情场的花花公子,对于阿罗宾而言,艾德娜仅仅是个玩物,是他纵横情场的又一个猎物,又一个可以玩弄的对象。归根结底,阿罗宾也将艾德娜看作是一件物品,这同样也是男权主义思想的一个体现。爱情可以为艾德娜注入勇敢抗争的巨大能量,对真爱的追求伴随着艾德娜的觉醒使这位女性不顾一切地与传统决裂,单枪匹马地与来自四面八方的阻力抗争。但爱情的灭亡也可以使这位女性丧失斗志,精疲力竭。勇往直前的艾德娜突然没有了力量的支撑,没有了前进的动力,她彷徨了,迷茫了,以前被她抛之脑后的家庭、孩子又统统向她袭来,艾德娜找不到前进的方向,而她绝不可能回归到以前那种无我的生活,她最终选择了死亡。也许只有死亡才能将艾德娜从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中解救出来,才能使她获得最终的自由和解放。

妇女解放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但在 19世纪末男权意识仍占主流的社会中,走在妇女解放运动最前沿的艾德娜得不到女性同胞的支持和援助,更得不到男性的理解和认同,她孤军奋战,遭受重创,陷入维谷,最终选择自杀。艾德娜是男权社会中的牺牲品,然而她的悲剧将唤醒更多的人为了妇女解放事业而奋斗。

[1]Chopin,Kate.“The Awakening.”In:Sandra M.Gilbert,Susan Gubar,eds.TheNortonAnthology ofLiterature by Women[M].New York and London:W.W.Norton&Company,1985.

[2]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

[3]阚鸿鹰.《觉醒》女性性意识觉醒的先声 [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2005,(26).

[4]Berggren&PAULA S. “A lost soul”:Work W ithout Hope in The Awakening[J].Regionalis m and the Female Imagination,1977,(3).

I3.074

A

1003-8078(2010)02-063-03

2009-12-11

陈 征 (1979-),湖北钟祥人,黄冈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助教。

责任编辑 张吉兵

猜你喜欢
觉醒罗伯特男权
Myth and Mechas
体育运动中的性别与性:反抗男权制
“我离罗伯特·德尼罗很近,等了他十天!”
罗伯特的三次报复行动
《西厢记》中女性主体意识的建构
意识的觉醒形象的抗争
浅谈年画中人物的变化与人的自我意识觉醒
“觉醒”背后的美国华人群体
浅析《金瓶梅》中男权社会的畸形状态
Autumn Fiers 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