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仁松,张 静
(中国矿业大学文学与法政学院,江苏 221116)
海德格尔的技术拯救之途
——论海德格尔之“思”
万仁松,张 静
(中国矿业大学文学与法政学院,江苏 221116)
分析了海德格尔的技术之思,指出他从存在主义的视角出发,借用存在主义哲学追问技术,认为只有思入存在之中、唤醒人类重新亲临存在的缘起才能拯救技术,并以此来探讨其技术拯救之途,以图寻找到技术的家园。
海德格尔;技术风险;技术拯救
技术跃入哲学的视野,这要归功于现象学传统的出现。现象学的方法使人们看待事物有了一个独特的视角而不再拘泥于以往的形式,自我隐蔽的技术就在现象学的拷问中显现出来,哲学开始了对技术的思考,一些伟大的哲学家开始了技术反思之旅。德国存在主义大师海德格尔从技术的内部出发,借用其存在主义哲学追问技术的“存在”来探讨技术的拯救之途。他认为“思”入存在之中一切就会澄然自明,技术的拯救之途就在于“思”。笔者从海德格尔之“思”中受益匪浅,故在此文中试图从何谓“思”、“思”之任务以及“思”之回归这几个方面谈一下笔者对“思”之理解。
技术恶的显现促使德国存在主义大师海德格尔后期的哲学思想从抽象思辨的存在问题转向对现实技术的关注和批判。作为一个从一开始就把存在问题作为自己沉思主题的哲学家,他对技术的批判与那些指责技术所带来的种种症状的学者不同,他从现象学的立场出发追问技术,把现象学“走向事情本身”的方法运用在揭示为现代技术所遮蔽的东西的过程中,通过回到希腊来寻找技术的源头,通过对存在真理的探索,挽救在现代技术控制下的人类精神危机。他的批评直指技术的形而上本质,对技术进行终极追问,以寻找技术可能的家园。这就构成了海德格尔技术理论极为独到的特色。
在追问技术之途中,海德格尔发现我们对这个技术世界的到来是毫无准备的,人们一味拷问技术以图从中榨取最大成果却遗忘了技术的形而上根基,遗忘了技术的“存在”,他认为这恰恰就是这个技术时代最大的危险。用海德格尔的话来说就是“真正莫测高深的不是世界变成彻头彻尾的技术世界。更为可怕的是人对这场世界变化毫无准备,我们还没有能力沉思,去实事求是地辨析这个时代中真正到来的是什么”[1]。当他发觉这个最大的危险之后,他便开始了他的技术拯救之途的探索。他发现,技术的突飞猛进使人类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技术设定和构架的命运之中,技术凌驾于一切事物之上,而实际上这种高高在上的技术是虚幻的、脆弱的,技术其实已经无家可归,这种无家可归也就是诗人荷尔德林所谓的“贫乏的时代”,这种贫乏是一种神性的缺失,存在已被技术所遗忘,人类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他认为,对于这种技术所带来的危险的克服并不能通过技术本身来实现。因为在他眼中,人是在者,亦即持存物,是随时供技术生产体系所驱使的一种人力资本或更优先地受到技术展现的促逼,因此在这种本质是存在的技术面前,技术不会让自己被人所克服,因为那将意味着人成了存在的主人,那么人在技术拯救之途中是一种什么样的处境呢?“人确乎是被需要被征用来作为超越技术的本质之资的”[2],“但是,人要在他的本质中关心技术的本质,并且在人和技术之间形成一种本质关系,现代人首先必须回归与其本质相适应的广阔空间……除非人事先使自己立于这样的空间并安居于此,那么,在目前天命支配一切的时代,他将不会有什么根本性的作为”[2]。因此,他发出了技术的拯救只有孕育在对技术的本质之思中的呼唤,“技术之本质现身在自身中蕴藏着救渡的可能升起”[1],恰恰就是这种“思”之力量为技术的拯救提供原初闪现救渡之光辉的可能性。人们必然会问道:何谓思?实际上,在海德格尔看来当人们如此发问的时候,这种传统的追问方式正好堵塞了我们抵达真正的“思”,使真正的“思”拂袖而去,隐匿不露。他认为“何谓思”并不是要给思下一个普遍定义,思并不能作为一个对象明确摆出来,而当我们在追问“何谓思”的时候已经令我们去“思”了,或者让我们去“思”了。此时,思已经邀请了我们,我们去倾听,去响应思的召唤,我们才能真正抵达思。对于海德格尔来说,思指的绝不是那些通过逻辑思维来进行的思想活动。真正的思是人之为人的一种最本质的生存方式,它表明了人与存在的真实关系。“坦白讲来,思就是在的思……思是在的,因为思由在发生,属于在。同时,思是在的,因为思属于在,听从在。”[3]在思中,人为存在所用,作为存在呈现自身的澄明之所。这就是说,思是人对那些呈现在他面前的东西的最基本响应方式。因此,海德格尔之思其实就是人体察存在、追随天命的途径,这种思是存在性之思,是本源性之思,而不是模仿派生之思,也只有当我们走上思之道路,我们才能真正通达思。
海德格尔之思是对现代技术本质的领悟、沉思与体察,他以此作为技术的拯救之途,思是如此玄奥,而技术风险的存在又是如此现实,人们不禁会问,这种思在如今技术风险面前能做些什么呢,这就需要我们理解海德格尔之思来到这个尘世间所要承担的任务。
现代技术通过其本质——座架把包括人在内的万物都作为持存物控制起来,使人处于最高的危险之中,在这人生存的危险边缘,海德格尔指出,我们如果要走出这一命运的控制,我们只有通过思。当海德格尔如是说的时候,或许我们会觉得,思就是这样一种力量,它指引我们的技术前进,我们跟着思,思会把我们带向光明,我们依靠思,我们归于思的羽翼之下,思会庇护着我们,一切技术所带来的风险将化灰烬于思之中。然而当我们真正正视思之作用时,我们会诚惶诚恐,因为我们发现思在这个技术风险充斥于社会各个角落的时代,这个对存在遗忘的年代,思只是给我们指引了一条返乡和归家之路,思并不能在技术风险面前起任何直接的作用。海德格尔说道:“我全不知道任何直接改变现今世界状况的道路,即使说这种改变根本就是人可能做到的我也不知道。”[1]不仅如此他还说:“哲学将不能引起世界现状的任何直接变化。不仅哲学不能,而且所有一切只要是人的思索和图谋都不能做到……通过另外一种思想还可能起一种间接的作用,但不能有这样一种直接的作用,仿佛思想循因致果地改变着世界的状况。”[1]他对技术的终极追问、对这种玄奥之思的考察说了这么多,我们充满希望之思到头来竟是不能起到直接的作用的,或者说给我们的帮助是如此之小的,在这种思面前,我们对技术的拯救迷茫了。那么海德格尔在此又是作何解释呢?他说道:“始源的思想给人以一种印象,似乎完全怪僻和无用,但当要思考到一种用处时,那么,什么东西比拯救到存在中还更有用呢……思的任务将是放弃以前的所思,把真正应该思想的事情决定下来”[3],“这种思的本质就是去做好准备”[2]。看了这些话我们似乎明白了,海德格尔反对我们以一种功利性的原则去评价思的现实性,思是回到存在中去拯救技术,去思考“真”的东西,思的任务不是直接作用于技术,拯救技术于风险之中,而是作为一种期备,去期待技术存在的到来。
思作为一种期备又该作何理解呢?我们有必要回味一下伟大的诗人荷尔德林向我们所道说的篇言:“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拯救”。在危险的地方,我们难道仓促上阵吗?难道还是随波逐流走在一代代人所走的拥挤的道路上吗?不能。因为“按照诗人的诗句,我们恰恰不可能指望能够在有危险的地方直接而毫无准备地把捉住那种救渡”[1]。这就需要我们为救渡作好准备,作好一系列的思想步骤,思就是那最根本的准备步骤。海德格尔告诉我们:“对于这里所尝试的沉思来说,关键的是期备一个质朴无华的思想步骤。这种期备性的思想要旨在于揭示那个运作空间,在这个运作空间内,存在本身能够在人的本质方面把人重新纳入一种原初的关联之中。去期备,这乃是这样一种思想的本质。”[1]这种本质性期备之思并没有现成的标准,也没有固定的概念能够表明它的特性。它显现自身的方式就是靠与表象性思维的区别,而且在这区别中也并不是和表象性思维做一番比较。它是在表象性思维以霸占的形式统治人的一切其它可能的思的方式的时候,顽强地以毫不起眼的方式运行而显示着自己。这种思就是在这期备中,如同我们把种子播种到泥土中,我们播种了希望,对于收获,我们期待着。
对“思”的作用的澄清,我们发现,在海德格尔那里,“思”不能赐予我们一种神奇的力量去拒斥技术于各种风险之外,它的任务也只是一种期备,期待着存在的到来。这种“思”虽然不能为我们提供解决现实问题的方法,可它也不是无为的,这种本质性之“思”对于我们技术拯救的第一种帮助就是它作为一种期备。我们期备着,期备着这“思”唤醒我们对存在的遗忘,召唤我们回到存在的天命之中。然而这种期备之“思”又该如何发生呢?
思承载着存在的历史天命,带领我们去通达存在。“思挺身站立,思入存在之中。从此,世界恬然澄明,亮光朗照,人将追随天命而行。这样在海德格尔看来,正是在现代技术的虚无主义发展所导致的危机的最后时刻,人类最终走出危机的希望也应运而生。这种希望就蛰伏在思中,蛰伏在对现代技术的根源与本质的追问之中。”[4]那么在现代技术条件下,只要我们去思、去思入存在之中,我们不就有救了吗?但是在座架作为现代技术的本质的情况下,关键是现在我们还能思吗?思如何才能成为真正的“思”呢?
海德格尔说:“最激发思想的事是我们至今还不思—甚至尚未思,尽管世界状况正日益变得更加激发思想。”[3]然而“在本质意义上内在地要求思及的东西,我们尚未正视它,尚未受它的支配……我们尚未在思,这根源于如下事实:那应该被思及的东西离开了人,很久以前就离开了……只要那些待思及的东西撤回去了,人们并不能真正地思”[3]。我们尚未思,思很久以前就离开了,这说明我们不是不会思、不能思,也不是说我们己经放弃了思的能力,而是我们的这种能力被另外一种思维所遮蔽,因而思本身抽身隐退,拒斥我们抵达它的企求。我们期待思的发生就是期待思能冲破那个遮蔽之物的藩篱回到其本身的家园。海德格尔曾论述道,自柏拉图学派成长起来以后,思成为“哲学”,哲学成为科学而科学本身又变成学院及学术事业的时代。在如此理解哲学的过程中,科学产生了,思却消失了。那么按照海德格尔的说法,思在成为哲学之前,我们是会思的、能思的,如此理解,我们可不可以说复活了古希腊哲学我们就回到了思呢?海德格尔的答案是否定的,“绝对不是。即使这种不可能之事成为可能,也一定不会给我们提供什么帮助……作为‘无蔽’的真理本质,既不是为希腊人的思所思得,也不是由从那时就开始的哲学——特别不是由后继的哲学所思得。对思来说,‘去蔽’是希腊人的此在中最隐蔽之物,尽管它很早就决定了所有在场之物的显现”[5]。虽然海德格尔认为思回归其家园之古希腊哲学复活之路已无可能,但是他又给我们指出了另外一条回归思之道路—倾听。倾听思的召唤,倾听思向我们的允诺。
当今的人并不是丧失了思的能力,而只是在“逃避思想”。既然我们具有这种思的能力,我们必然会通过各种途径去回到思。在这最激发思的年代里,我们尚不会思,不是人没有足够地转向那出自于自身而渴求思的东西,而是思自身的命运使然。思在它被人开始思的时候就已经使自己从人那里抽身而去了,但在它抽身的同时,它也出现了最激发人思的东西,并且也同时向人发出了召唤。思抽身而去比任何一切现实的东西都具有当前性,它作为遮蔽的一面召唤着我们人的沉思的生命本质,让我们以关切柔和的目光去关注思,带领我们踏上思的道路。在这条道路上思一直与我们结伴而行,一直不停的引导我们去企达它本身。那么我们如何来倾听思的召唤呢?这需要通过从科学的计算性思维到存在之思的跳跃。因为“从科学到思没有桥梁,而只有跳跃”[6]。这种跳跃就是从无思状态和概念性的思维,跳到思之为思。通过这一跳跃,我们就被思召唤入存在的境域。这一境域是一个完全陌生之所在,我们或许震惊如临深渊。然而这一深渊既不是空洞的虚无,也不是幽暗的迷乱,而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地方。我们的陌生感觉只是暂时的,它终究会唤醒隐藏在我们内心深处的本质,使我们有一种不可名状的亲切之感。尽管我们可以通过跳跃,能够使我们从表象思维脱离出来,寻找到我们的家园,使我们能够返乡,但这种跳跃难道是可以自主的进入思吗?海德格尔认为不能。我们的思是需要我们漫游才能得到,这种漫游就是为思的转换做好准备。在达到这种思之前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去期备,以一颗虔诚之心去期待思的到来,期待存在返回自身的家园。
“思”的使命是如此的崇高,然而海德格尔也说过,思在任何时候不会对解决技术的实际性问题有任何直接的作用,到了最后,海德格尔还是喊出了“只有一个上帝能救渡我们!”[1]“上帝”也好,思也罢,它们就真能给处于技术性栖居困境中的人类提供“救渡”的可能吗?对此海德格尔并未给出明确的答案,他也不可能给出一种确切的回答。海德格尔的存在之思只是给人类开启了一个全新的境域,即让人类能重新入思存在,使人之栖居在存在的维度上得以照亮,进而使人类能担负起看护存在之责任。也许,这便是海德格尔的技术和栖居思想的真正意义之所在。
[1] 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M].上海:三联书店,1996:1238,950,1310,1306-1307,947,764,1306.
[2] Martin Heidegger.The Question Concerning Technology[M].new York:Harper and Row,1977:38,40,55.
[3] Martin Heidegger.Basic W ritings[M]new York:Harper and Row,1817:195-196,392,346,349.
[4] 高亮华.人文主义视野中的技术[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152.
[5] Martin Heidegger.Poetry,Language,Thought[M].Beijing:China Social Sciences Publishing House,1999:51.
[6] 海德格尔.演讲与论文集 [M].上海:三联书店,2005:140.
The way of Heidegger’s technica lrescue——discussing Heidegger’s thinking
WAn Ren-song,et al.
(School of Literature,Law and Politics,China University of mining and Technology,Jiangsu221116,China)
This article analyzes the thinking of Heidegger’s.It points out that from the visual angle of existentialism,makes technical details by philosophy of existentialism,Heidegger thought.If we want to save the technology,it is thought that as longas human beings are awaken to be closer to the originof being,they can probe into hisway of technical rescue on this account,to find the home of the technology.
Heidegger;technical risk;technical rescue
B516.54
A
1009-8976(2010)04-0019-03
2010-08-26
万仁松 (1985—),男 (汉),河南信阳,硕士主要研究技术与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