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东升
(西华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南充 637002)
20世纪后半叶日澳关系之变迁
——由宿敌到伙伴
杨东升
(西华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南充 637002)
对二战前后的日澳关系进行了简单的回顾,
论述了两国地区合作的前奏、经济利益和政治认同的互动,分析了冷战后两国建设性伙伴关系的形成,
指出在亚太地区这一空间背景下来考察日澳关系的变迁,不但对于这一双边关系本身,而且对于整个亚太地区的一体化走向都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
日澳关系;亚太地区;经贸关系;建设性伙伴关系
日本和澳大利亚都是当今亚太地区的重要国家,其中前者是东北亚地区一个高度发达的世界经济大国,并正在谋求世界政治大国地位;后者则是南太平洋地区最具影响力的一个中等国家。在某种意义上,两国都具有地理上的东方性和政治价值观上的西方性,并且它们也都自视为“亚洲与西方的桥梁”,彼此拥有众多共同话语。例如,1974年开始的西方七国首脑会议,其中就包括日本。就是说日本尽管在地理上属于亚洲,而价值观等属于西方,这是在明治维新后日本在文化上进行西化造成的。澳大利亚则更是在东方一片几乎无人烟的土地上建立的英国的殖民地,接受的全部是资本主义价值观,甚至连人种都是以白种人为主,英语是国语。在英语里有个词叫 antipodes(对跖地),指的就是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则更是明白无误地揭示出了澳大利亚的这种状况。一句话,日本和澳大利亚都具有二元性。这是他们两国间的关系不同于其它亚太国家间关系的一个特点。
二战前的日澳关系基本可追溯到一战后,当时在巴黎和会上日本代表提出废除澳大利亚的“白澳”政策,但是当时的澳大利亚总理休斯拒不放弃该政策,并使日本的企图破产。但是同时日本的“大和民族优越论”也不亚于澳大利亚的白人种族主义,这就决定了两国在 20世纪前半期必然会长期相互猜忌。在 20年代,两国的经贸往来有很大的发展,但是遏制日本在西太平洋地区的扩张始终是澳大利亚坚持的目标,不过由于当时日本还未对澳大利亚构成直接的威胁,总的来讲,澳对日还是处于绥靖政策。随着日本发动全面对华战争,澳大利亚对日本的戒备心理猛然增强。在经济和政治上采取了两项措施:在 1938年禁止铁矿石对日出口,在英帝国的统一安排下做出一些动作。这一时期,两国始终存在着经济利益和安全认同的错位,澳大利亚从未放弃对日本的戒备心理。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两国更是直接处于了战争状态,澳大利亚的附近海域还一度成为了激战地区。
在日本投降后,当时澳大利亚很想极力压制日本,使其无力再对亚洲国家尤其是自己重新构成威胁。但形势比人强,由于“铁幕”在两大阵营间迅速降下,澳大利亚也不得不在美国的统一安排下和日本进行了违心的友好。1951年,澳大利亚参与签订了由美国操纵的给日本松绑并重新武装日本的《旧金山和约》,澳日之间实现了“软和平”,即不把后者视为敌对国家,而是在对付如苏联、中国等红色威胁的联盟下,进行间接的和平。在美国策划下,澳、日两国一起成为五、六十年代针对亚洲社会主义国家“近海岛屿链”上的重要两环。两国关系开始发生质的转变。
二战中由于在美国的帮助下,澳大利亚度过了难关,和美国从此结成了生死同盟。战后,随着美国实力达到世界巅峰,澳大利亚更是唯美国马首是瞻。可以这样说,战后日澳间的关系,无时无刻不在受着美国的影响和操纵。
随着西方式民主改革的完成,日本已不再被澳大利亚视为主要威胁,但大多数澳大利亚人仍担心日本军国主义的复活。20世纪 50年代上半期,澳大利亚在对日贸易中仍采取严重的歧视政策。但20世纪 50年代中期之后,日本经济实现恢复并开始飞速发展,以贸易立国的澳大利亚预见到日本将是一个极有潜力的农矿产品出口市场,歧视性贸易政策已经不符合澳大利亚的经济利益。1957年,澳大利亚与日本签订贸易协定,取消针对日本产品实行的进口许可证制度,后者也可以在对澳贸易中享有最惠国待遇。这一协定标志着战后澳大利亚在经济上开始走向亚洲。
随着日本经济的崛起,澳日之间的贸易关系在20世纪 60年代有了长足发展,并很快占据了两国关系的主导地位。1960年,澳大利亚取消铁矿石出口禁令,因战争而中断 20余年的澳日铁矿石贸易开始恢复,并很快发展成为双方之间的大宗贸易。此外,羊毛、煤炭等也是澳大利亚对日出口的重要产品。到 1966年,日本已成为澳大利亚最大的出口市场,而澳大利亚则成为日本的第二大贸易伙伴。为了在关贸总协定 (GATT)的框架下加强协调,1963年澳日联合经济委员会成立;1965年,澳大利亚又专门在东京设立了贸易代表处。[1]
经贸关系的发展还在很大程度上消融了澳大利亚对日本的猜忌,推动了两国政治关系的改善。1957年,澳大利亚总理孟席斯访日,这极大地鼓励了战后初期极为孤立的日本外交。孟席斯还一再要求澳大利亚人“必须抹去对日本的敌意”,因为“让太平洋地区像日本这样的民族对我们不友好将会是一个危险的错误。”[2]但社会层面上的敌意短期内难以去除,1957年底日本首相岸信介访澳时,遭到了包括“退伍军人联盟”在内的澳大利亚公众的反对,但这次访问仍然是日本重返国际社会的重要一步。但根据当时的“白澳政策”,日本仍属于被禁止向澳大利亚移民的国家,这对澳日关系的深入发展具有一定负面影响。两国确立新的贸易关系之后,日本移民的待遇得到了一些改善。进入 20世纪 60年代,澳大利亚的移民政策发生了较大变化,对非白人移民的进入有所放宽。但客观地说,两国间的政治关系进展并不是很大,历史问题——首先是日本在 20世纪前半期的侵略扩张,以及“白澳政策”的残余影响——仍是影响两国政治关系发展的一个阴影。
进入 20世纪 70年代,由于澳大利亚政府开始推行面向亚洲政策,再加上日本的世界经济地位进一步上升,两国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1972年,双方在堪培拉召开了首次经济领域的部长级会议,并把其作为常设机构由两国轮流召开,这标志着两国在经济领域中的官方高层对话实现了制度化。1973年,惠特拉姆政府上台后正式废止“白澳政策”,在外交上十分重视同亚洲发展关系,这对澳日关系也起了一定促进作用。在当时的国际经济领域中,资源(特别是能源)供求关系的政治化现象非常突出,特别是第四次中东战争加剧了日本对资源供应安全的敏感性。澳日两国的经济互补性很强,其中资源成为澳大利亚对日外交中一个分量极重的砝码。英国在 1973年加入欧共体后,澳大利亚极力寻求另外的贸易发展空间,这促使弗雷泽政府在上台后首先访问日本(此时日本已成为澳大利亚最大的贸易伙伴),1976年双方签订了两国关系史上第一个《友好合作基本条约》,为后来在亚太地区的全面合作奠定了政治基础。这一时期,两国在经济上已经形成了非常密切的相互依存关系,因此 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两国间出现的一些贸易摩擦并没有被扩大化。1979年,日本还力主邀请澳大利亚参加在东京举行的西方七国首脑会议,但因美国反对而作罢。
20世纪 90年代是国际关系变迁和重构的年代。冷战的结束推动了世界政治格局向多极化方向发展,这就为国家间构筑新型伙伴关系提供了基础。这一时期,日澳两国在区域繁荣与稳定的重要性方面存在共识:两国都认为冷战后保持与美国的同盟关系在政治和安全的意义上是居首位的;两国政府都支持东盟的既定目标,都希望从亚洲的经济发展以及“开放的区域主义”外交政策中受益。
对日本来说,澳大利亚是太平洋地区其重要性仅次于美国的盟友。日方重视日澳关系,不仅因为两国都是美国的重要盟友,更主要的是日本的政治大国目标和有限的军事扩张需要澳方的支持;同样,澳方视澳日关系为除澳美关系以外最重要的对外关系,重视将两国关系由原来以经济性质为主逐步向政治和安全合作方面发展。澳大利亚对日政策是保持积极对话,支持日本在全球政治和地区性事务中发挥更大的主导作用。当然,澳方也希望日方支持她在地区性事务中发挥建设性作用的抱负。正是在这种历史背景下,1995年 5月 26日,日本首相村山富市和澳大利亚总理保罗·基廷共同签署了建立两国建设性伙伴关系文件——《联合声明》。
《联合声明》是冷战结束后双方同盟关系的宣言,是对两国在经济、政治、安全关系等方面有着共同利益的认同。《联合声明》是基廷当年访日的主要成果之一。两国总理都把这种基于良好愿望与合作的关系视为“史无前例”。从日澳关系不断改善和发展的进程来看,《联合声明》显然是对 1976年《友好合作基本条约》的修订和完善,是对两国关系现状的肯定以及 21世纪两国关系的规划,成为两国的“既定国策。”[3]所谓“建设性伙伴关系”,就是在提升双边关系的质量之外,在多边事物论坛如亚太经合组织、东盟地区论坛、世纪贸易组织、联合国以及协调对南太平洋地区的援助政策方面,形成日澳磋商的轴心机制。[4]
对澳大利亚来说,《联合声明》的重要性还在于日本破天荒地肯定了它在日本外交中的重要地位。这个声明与 1992年日本外务省一位高级官员引起争议的讲话有异曲同工之处。该官员说只有澳大利亚才是日本在亚太地区的真正伙伴。[5]基廷对日本的这一立场表示赞赏。他说:“‘地区性事务中一个不可缺少的伙伴’正是澳大利亚政府长期以来所追求的目标。我们很高兴能够从亚洲经济最发达的国家那里得到这样的认可——澳大利亚在地区性事务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当然,澳大利亚也会投桃报李,时任外交和贸易部长的加莱特·伊文斯对此亦抱有同感,他视日本为澳大利亚的“天然盟友。”[6]
日澳关系自此进入了一个稳定发展的全新时期。虽然在《联合声明》签订的第二年,两国都进行了政府首脑的更替,但发展双边关系的愿望和政策并没有丝毫改变,反而更加强烈和明确。1996年和1997年霍华德总理和日本首相桥本龙太郎进行了互访。桥本龙太郎重申了《联合声明》的原则。为深化两国关系,日方提出了每年举行总理会晤以及18项双边及多边合作议程。桥本首相还强调了日本战后政策的一致性,并且重申两国“在维护这一地区的和平与稳定方面有着共同的政策目标和利益”。两国首脑还强调了在亚太经合组织内的义务以及不断提升两国防务关系的愿望。[7]自 1996年起,日澳每年都举行“政治、军事”年度磋商。这是增强两国建设性伙伴关系的重要步骤。
纵观战后日澳关系的发展各自国内原因虽有自己的特点,但总结起来也无非就是这么几个:经济利益、政治利益及安全利益,在这里主要是看一下二者关系的国际因素。从半个世纪国际形势的发展变化来看,日澳关系的演变发展主要有两个外部原因。
第一,美国的默许和支持。由于遭受过日本的侵略,二战后的澳大利亚对日本抱有很深的疑虑。但随着中国革命的胜利,出于“遏制”共产主义的需要,在美国的安排下,澳大利亚于 1951年 9月 8日在《旧金山和约》上签字,实现了对日本的“软”和平。这是二战后日澳关系中的“转折性事件”[8]。在美国的主导下,日本和澳大利亚成为美国在亚太地区的两个重要盟友。澳日两国都始终认为保持与美国的同盟关系在政治和安全上的意义居于首位。冷战后美国在强化以其为核心的军事同盟体系的同时,尽量推进以美国为轴心的盟国之间的横向联系,希望它的盟国能同它站在一起,共同维护它在世界政治、经济和军事上的地位。在美、日、澳三边关系中,日澳关系是相对较弱的一边,加强日澳安全关系有助于美国战略目标的实现。
第二,中国的崛起。走社会主义道路的中国的崛起,是亚太地区国际格局的重要变量之一。日本和澳大利亚都认为中国的未来是“最重大的不确定性因素”,中国积极参与地区多边安全探讨及其军事现代化,使日本和澳大利亚不仅加强了它们与美国之间的同盟关系,彼此的双边安全同盟关系也在迅速加强,以应对“一个强大而有敌意的中国”(a strong and hostile China)。当前的日本政府把中国看作是其最大的安全威胁,澳大利亚政府也许不这么认为,但它愿意与日本签署安全协定以在双边或者多边安全协议中平衡中国的力量。[9]
[1] T.B.米勒.澳大利亚的外交政策[M].悉尼:安格斯与罗伯森出版社,1968:331.
[2][7] 阿兰·瑞克斯.澳日的政治联盟[M].英格兰:鲁特莱格出版社,1999:183-185,40.
[3] 保罗·基廷.牵手亚太——我的总理生涯[M].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2:65.
[4] 詹姆斯·柯顿,约翰·瑞文黑尔.全球化时代的国家利益——1996—2000年时全球事务中的澳大利亚[M].牛津:牛津大学出版社,2001:72.
[5] F.A.米迪安斯基.走向新千年的澳大利亚外交政策[M].澳大利亚.麦克米兰教育澳大利亚出版有限公司,1997:202-203.
[6] I.麦克格里格.日本的摇摆性——新日本的政治、文化与性[M].纽约:艾伦与安维出版社,1996:186-192.
[8] R.N.罗瑟科瑞斯.澳日外交史 (1945—1951)[M].纽约:剑桥大学出版社,1962:157-420.
[9] Richard Tanter.The New American-led Security Architecture in theAsia Pacific:BindingJapan andAustralia,Containing China[N].Japan Focus,2007-03-17(1).
The transformation of relations between Japan and Australia in second half of the 20thcentury——From staunch enemy to partners
YANGDong-sheng
(Dept.of History,China W est N or m al University,Nanchong637002,China)
This essay simply looks back the relations between Japan and Australia before and after World WarⅡ,and discusses the prelude of the area cooperation,the mutuality of economic interests and political identification be tween two states,analyses the formation of two states'constructive partnership post-cold war, points out the transformation of two states'relations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Asia-Pacific zone,which has important research value to both the bilateral relations itself and the integration of the whole Asia-Pacific area.
Japan-Australia relations;Asia-Pacific area;economic and trade relations;constructive partnership
D831.3
A
1009-8976(2010)03-0004-04
2010-05-14
杨东升(1971—),男(汉),河北万全,硕士主要研究世界近现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