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诗词中意象“天”的翻译

薛敏

毛泽东诗词中意象“天”的翻译

薛敏

意象是诗人的思想感情与客观物象的契合，堪称诗歌的灵魂和诗眼。被称为东方大意象诗的毛泽东诗词，在意象的营造方面有自己独特的审美品位。“天”是毛泽东诗词中很重要的意象之一。

意象；毛泽东诗词；翻译

从“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到“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毛泽东是跨越新民主主义和社会主义这两个时代的诗人，他的诗词是中国古代诗歌的现实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相结合的文化代表。其文风豪迈、奔放、催人奋进，展现了一代伟人的雄才大略、豪情壮志，被称为中华艺苑奇葩。

一、毛泽东诗词中的意象

意象是中国传统诗论中的术语。作为诗学的一个重要审美概念，“意象”一词最早出现在南朝刘勰的文论名著《文心雕龙·神思篇》中，“玄解之宰，寻声律而定墨；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此盖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大端。”［1］由此可见，意象是构成诗歌的重要元素，诗歌创作主要靠意象思维，意象是诗歌的灵魂。

在诗词创作过程中，毛泽东对于中国古典诗词当中的意象，既有继承，也有创新，从而形成了自己的意象系统。他的诗词把豪放派词风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读起来慷慨激昂、热血沸腾，具有强烈的感染力，堪称当今最为成功的“东方大意象诗”。在意象营造方面，毛泽东经常调遣一些硕大无比的意象：高山、大河、汪洋、大海、青天、玉宇等，营造出壮阔的氛围，奠定了伟岸的雄姿。意象的创造是毛泽东诗词语言风格和美学特征的集中反映。因此，诗词当中意象翻译的得失成败，是关乎诗词风格传译的关键问题。

二、毛泽东诗词英译本简介

从20世纪40年代开始，毛泽东诗词开始被中外的翻译家、学者译成多种文字，在海外广为流传。其中最早的是1958年1月由Andrew Boyd刊载在英文版的《中国文学》上的19首诗词。从此，关于毛泽东诗词的翻译引起了国内外译界的极大兴趣。国外有Oxford版的译诗，New American Library的译本，Simon版，Harper版和Jonathan版等；国内著名的有集体合作的外文版英译本(1976年初版，2003年再版，因被誉为官方译本)、赵甄陶译本（1992年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黄龙译本（1993年江苏教育出版社出版），辜正坤译本（1993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和许渊冲译本（1993年中国翻译出版公司出版）。在此，笔者主要比较外文版、辜正坤版、许渊冲版的译文。

三、毛泽东诗词中意象“天”

毛泽东诗词，既具有实践性、科学性和崇高的美学价值，又具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博大精深、雄奇壮采的特色。其特色之一就是在审视人与天的关系上，他坚信人不是自然的奴隶，听天由命，而是人定胜天。毛泽东诗词中关于“天”的意象随处可见。据统计，2003年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毛泽东诗词选》中，收录了毛泽东的50首诗词，其中有27首直接提到“天”，合计达52处。此外，在毛泽东诗词里，“天”之意象也别具一格。此意象，虽古人也多为之，却主要映射出一片愁惨的心灵之光，而非涤荡心胸之物。毛泽东笔下的“天”，总是秋天灿烂、空阔无边，贯彻着某种巨灵、巨神般的超凡意志。从问天：“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到刺天：“刺破青天锷未残”，再到比天：“欲与天公试比高”、翻天：“天翻地覆慨而慷”；直到换天：“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2］9由此可见，以“天”为意象托物言志、抒发情怀是毛泽东诗词的写作特色。那么，译者又是怎样翻译这些“天”的？笔者以下拟比较几个不同的英译本对毛泽东诗词中的意象“天”的翻译处理。

例1．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采桑子·重阳》）

译文：Nature does not grow old as fast as man,Each year the Double Ninth comes round.（外文版）

Man ages too easily but heaven never gets old,Double Ninth comes yearly in the same mould.（辜正坤版）

这句诗词中，外文版将“天”直译为nature，而辜正坤版译成了heaven，哪种译法更贴切？我们不妨先看一看诗人要表达的意境。通过分析我们不难发现，对于自然界和人生的不同变化节奏，诗人用“难”和“易”来表现，高度概括了人生、宇宙发展的客观规律：时光的流逝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可见，此处的“天”，反映了人的对立面，即自然。因此使用nature显然要比heaven更能表达诗词的意境。

例2．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沁园春·长沙》）

译文：Eagles cleave the air,fish glide in the limpid deep;Under freezing skies a million creatures contend in freedom.（外文版）

Eagles soar undauntedly on high,fish hover in the limpid deep,for freedom all creatures with each other vie,Under the frosty and vaulted sky.（辜正坤版）

Far and wide eagles cleave the blue;up and down fish in shallows glide；All creatures strive for freedom, frosty skies.（许渊冲版）

此处的“霜天”，指落霜的秋天，也就是寒秋。辜正坤版将“霜天”译为frosty and vaulted sky，而外文版和许渊冲版的翻译基本相同，用的是skies，《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第四版）》中sky被解释为：“the space seen when one looks upwards from the earth, where clouds and the sun,moon and stars appear.天空”。但是复数的形式skies指“［pl］climate or weather as shown by this.天气、气候”。通过分析诗篇，我们可以看出，毛诗此处的意象“天”更侧重于表示阴沉凝冷之天，独具时令的深沉特色，所以此处笔者认为用复数形式更为贴切，展现出一幅充满生机的壮美秋色，体现了诗人的辽阔胸襟。

例3．山，刺破青天愕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十六字令三首·其三》）

译文：Mountains!Piercing the blue of heaven, your bars unblunted.The skies would fall,But for your strength supporting.（外文版）

Oh peaks!Piercing the blue your points sharp remain!The sky nearly falls with leaks,And you like pillars it sustain.(辜正坤版)

Peaks,Piercing through the blue without blunting the blade,The sky would fall,But for this colonnade.（许渊冲版）

《十六字令三首》主要描写了山的高、险、奇。其他意象也都紧紧围绕这个主题突出了山的高大雄险。第三首诗词里出现了两个“天”，但是三个译本中对两处的翻译却都不尽相同。许渊冲和辜正坤版都将第一个意象“青天”译为the blue，给人想象空间，营造了色彩美、画面美。而外文版的翻译不免显得累赘，有失精炼。第二句，许和辜版都译为sky，而外文版的译文欠妥帖。正如前面所言，skies的意义偏向于指天气、气候，而“天欲坠”中的意象“天”显然并非此意。

例4．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念奴娇·昆仑》）

译文：Could I but draw my sword overtopping heaven,I'd cleave you in three（外文版）

How,then,could I wield a heaven-high sword, Cutting you in three to afford.(辜正坤)

Could I but lean against the sky，And draw my sword to cut you into three!（许渊冲版）

“倚天剑”就是一头倚在天上的长剑，古有《临江王节士歌》：“壮士愤，雄风生，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此处是用典，意在渲染诗人在昆仑山这样的气象万千的宇宙奇观面前所表现出的宽广之胸襟，豁达之境界，豪迈之愿望。所以，这里的“天”倾注了个人情感和大地与江河的呼唤。英文“sky”一词，以长元音［ai］结尾，余音袅袅，正迎合了“天”之广袤与浩瀚。“Heaven”一词，虽说“通俗”不足，“典雅”却是绰绰有余的，因而富有诗意，偶一用之，正显毛泽东诗词语言通俗的另一面——古典雅致。综合而言，三种版本对此处的翻译各有千秋。

四、结语

从内容、语言和风格三方面的特点着手，对毛泽东诗词做了仔细的分析，特别是对毛泽东诗词中“天”的意象，分析比较了外文版、许渊冲版和辜正坤版三个译本对其的翻译。三个版本对“天”的理解各具特色，但也有值得商榷的地方。究竟哪种译法更能贴切诗人的表达意图，营造出理想的意境？笔者认为关键在于在意象的体现阶段，译者应充分发挥审美主体的移情作用，将自己置身于诗人或诗中之“我”的境地，去深刻感悟其中的意和象，进而达到对诗歌意境的领会。

[1]张智中.毛泽东诗词英译比较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205.

[2]李子建.毛泽东诗词美学新探[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

[3]许渊冲.毛泽东诗词选[M].北京:中国翻译出版公司,1993.

[4]辜正坤.毛泽东诗词(英汉对照韵译)[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

[5]毛泽东诗词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

[6]Nida,Eugene.A.Language,Culture and Translation[M]. Shanghai:Shanghai ForeignLanguage EducationPress,1993.

[7]Yu,Pauline.The Reading of Imagery in the Chinese Poetic Tradition[M].Princeton.New Jersy: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87.

[8]陈植愕.诗歌意象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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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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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999（2010）14-0103-02

薛敏（1984-），女，河北邯郸人，上海师范大学(上海200234)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翻译。

2010-0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