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学杰
(长春师范学院政法学院,吉林长春130032)
现代性的反省与“科学范式”的转换
蒋学杰
(长春师范学院政法学院,吉林长春130032)
当现代性的中轴是以科学精神为代表的科学文化,但伴随着现代科学飞跃性发展给人类带来困惑,现代性反省对科学观念本身、对导致现代文明的科技文明都提出了反省,科学发展观在合理性意义上也要对我们的科技文化加以新的规定。
现代性;科学范式;科学发展观
今日科学不仅作为人类精神文化的重要内容渗透到社会文化生活的各个层次和方面,而且还以不断加速的发展趋势,成为人类精神文化中发展最为迅速、最为积极和革命的因素。现代性浪潮使科学很大程度上被神化为创造财富的R&D要素。科学理性已经成为主导人生的一种价值观念,但恰恰逐渐被实用主义地理解了。这就导致依赖科技的物欲主义的人生观和工具主义的科学观恣意流布,于是,每个科学领域都成为一种可供选择的工具而实施在实用技术的前端,意义只在于提高创造财富的能力。
现代性的中轴是以科学精神为代表的科学文化,或者说,以科学精神为代表的科学文化是现代文化的特色。现代化发展都必然需要现代科学精神的确立,这可以说是一种“普世规律”,规定了现代性建立的基本要素。比如对于我们的民族文化现代化,如果没有科技文化的渗入,就根本谈不上文化的现代化。现代科技范式所体现的理性、规范、公平、宽容、批判、创新、效率、协作等科学精神,也正是推动近代以来各国工业化、现代化进程中价值观念和行为规范变革的基本因素。近代建立了科学的宇宙观与进步的人生观的联系,但是到现代这种“科学范式”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发展到了一个转折点,就是科技的革命并没有将人类推向一个更加文明、进步的新阶段,反而成为了人们相互杀戮的新工具。战后,以西方马克思主义为代表的思想家指出科学已经转化为统治工具和泯灭人性的技术理性。到了21世纪新世纪的转换,科学本身的意义和价值也遭受了审视,人们提出要在整个社会意识的层面重新认识人自身的价值,进而停止现代科技发展出现的异化。正像《历史的终结》作者福山后来意识到的,在修改他的历史终结理论时,福山论证说,原来他想象社会制度的统一是历史终结,这是不充分的,但是当技术发展到能够任意改造人类自身,那么真正的历史终结就到来了,因为人类的各种梦想都可以通过技术来解决,历史也就终于最后失去了动力。这个说法应该当做现代性深化科学观的一种反讽。
科学本质上是一种社会活动,它深深地扎根于历史之中。我们的科学观念也受到时代的科学理论和风尚的强烈影响,这在托马斯·库恩称为“科学范式”。现代性意义上的科学范式,实际是把实用知识作为“对象”的存在,因而总是要使用存在物或者在消耗存在物。但是到了科学发达的时代,科学的发展需要建构摆脱实际生活需要的一种知识体系和科学范式,这种体系能够把存在物当做独立的对象来研究,而不局限于实用、功利的知识索求。这就是科学应能把人同他的世界更加完美地统一起来而不是相反。
但是战后以来科学的飞跃性发展给人类带来困惑是:现代科技引发的自然和社会问题已经困扰了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活,而人们的应对手段还是利用科技来弥补和解决这些问题,但是科技的应用可能又引发新的问题。同时,对于科学工作者来说,现代性的科学管理也出现了对人的压抑一面,这也是由世界科学和在其内产生它的建制的本性和功能引起的。20世纪末,随着科学研究的规模化和全球性“大科学”的兴起以及国家对应用研究的重视,支持科学的庞大的政府基金必然造成控制势力。因此,伴随着科学整体计划研究的发展特点,研究及其建制设置的认知特征,协力引发权威作用的增加和膨胀,并出现了相应的研究和雇佣的纪律。进一步,对是否应用一项新技术的考虑就越来越跨出纯技术领域而涉及社会方方面面因素,着眼于科技发展与经济及社会需求的更好协调。这样,无疑提高了科技发展方向构建的社会化程度。比如在日本,技术问题被当成事关国家安全的大事,技术可以成为降低国际危害性的一种工具。正是基于这种认识,继20世纪60年代提出缩短技术差距与实现自主技术开发、80年代提出“技术立国”战略后,1995年日本政府在《科学技术基本法》中明确提出了“科学技术创造立国”政策。科学研究成为了国家行为,已经完全不是牛顿哪个科学英雄的时代了。
人们由此开始反思现代科学本性,一种思路是认为现代科学范式、发展模式必须终止,必须抛弃现代,回归自然。但实际上,对于现代社会人类已经不能放弃,离开科技建设的城市回归所谓田园牧歌生活已是不可能。于是一种新范式开始被构建:原本只受资本逻辑推动的技术,开始加入了“绿色”的内容,科技发展开始考虑对环境的影响和人的生存感受,比如近年在克隆技术的发展中,国际社会已经达成了对“克隆人”进行控制发展的共识。在这种科学观念下,科学似乎开始重新回到其最初的目的上:满足人们的需求。这种科学范式指出:科学发展只是生活的一种手段或者不能成为主要的目的,科学与技术的进步必须是为人类服务的,或者说让生活更美好,社会更和谐。马斯洛就道出这种关系:“科学是建立在人类价值观基础上的,并且它本身也是一种价值系统。人类感情的、认识的、表达的以及审美的需要,给了科学以起因和目标。任何一种需要的满足都是一种‘价值’。……这些情况还没有涉及这样一个事实,即作为科学家,我们分享着我们文化的基本价值,并且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可能将不得不永远如此。这类价值包括诚实、博爱、尊重个人、社会服务、平等对待个人做出决定的权利(即使这个决定是错误的也不例外)、维持生命与健康、消除痛苦、尊重他人应得的荣誉、讲究信用、讲体育道德、公正等等。”
科学观念的转变使我们看到科学有两个相互纠缠的目标:科学不仅仅是充分地理解和把握自然,还关涉到人的自由与幸福。一般认为,一个现代社会的复杂结构,是被科学专家所主张的对客观性的信赖连接起来的。如果没有作为一个独立仲裁者的科学,更多的社会冲突就只能依靠政治权威、或者直接诉诸武力来解决,这就是普遍认为是现代性根本特征的“理性治国论”,曾经被认为是符合科学精神的。于是,现代性成为了对于社会行动的合理性、知识观念的独立性的指认。科学观念转变形成的这种“科学范式”认为科学的价值标准也只是生活世界中的一元而不占有绝对的真理,多元的社会还得是一个社会。这种对科学范式自身的反思,应该看作是科学精神取得重大进展的标志。
无论何种范式,已经形成的共识是:科学已经成为当代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用马克思的话说:“我们看到,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生成的对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是感性地摆在我们面前的人的心理学;对这种心理学人们至今还没有从它同人的本质的联系,而总是仅仅从外在的有用性这种关系来理解……”这是马克思在现代性刚刚展开对现代化发展进行憧憬的同时对现代性力量的一种人文警醒。“科学已经成为追求知识的主要范式。”作为一种追求知识的范式的科学,对追求自然知识之外的其他知识也具有示范作用。即将来临的知识社会中,知识成为最为紧俏的资源,创新能力正成为最为关键的生存和竞争能力,基于科技的文明将成为人们的基本生活方式。同时,后现代主义等认识到:像世界上的任何事物一样,必须理解科学精神本身也是不完善的、有局限性的,因而不能让它走入极端而要以人的发展价值追求进行规范,这主要体现在对现代性的反省上。科学史家萨顿指出:“科学精神无法控制它自身的应用。首先,这些应用经常生发在那些根本没有科学知识的人的手中……不过即使是科学家,在受到一种强烈的激情支配时,也容易滥用他们的知识。科学精神自身必须由另一类力量——由宗教和道德来帮助。……因为像人类的所有其他事情一样,它本质上是不完善的。”这样,在科学价值观的转变意义上上形成了一种新的科学范式。
现代科学已经成为一种社会职业和社会建制。作为知识体系的科学既是静态的,也是动态的--思想可以产生思想,知识观念在进化中可以被修正和更新,这就是科学范式的自身转换。托马斯·库恩提出科学发展的“范式”理论时甚至认为,在理论范式的转换过程中,新旧范式是不可通约的,两种范式的话语具有“不可翻译性”。但是现代科学观念的变更更像是从牛顿物理学到爱因斯坦物理学的转变,以往的科学范式在本质意义上在超越中被科学发展的新精神所容纳和肯定了。二十世纪的物理学革命从认识论和方法论对我们的启示是:实在弱化,主体凸现,理论暂定,真理相对,科学与价值已经变得难以分开,到现代科学哲学讨论的科学中的约定论成分,反归纳主义,“观察渗透理论”,判决实验不可能,关系实在论和能量论等,科学理论的暂定性、可变性和非绝对真理的性质已经充分体现出来。
所以科学范式的转换不是对科学观念的根本更新,回顾历史,科学的发展就是在新范式与旧范式的不断更替中前行的。但是,科学思维的更新也须警戒贪图新异,以标新立异为追求目标。这在“范式”创新中表现为缺乏理解地套用相关学科的理论和方法,不必要地大量使用新概念、新名词等直接“创造”新的研究范式,但却又只是形式上的新而缺乏实质性的新内涵。比如在方法意义上看,所谓“范式”的改变也是有同一性的。科学史上就从科学方法初见端倪:经验论者培根的《新工具》(1620年)和理性论者笛卡儿的《论方法》(1637年)。这两部著作代表了科学方法的两翼──经验归纳法和内在演绎法。它们奠定了科学方法的格局或图式,也分别预示了科学的内在规定与外在要素,至今仍是科学研究的直接方法论。个人科学探索的独创意义,也只有在科学共同体的传统中以及在科学范式的影响下,才会显示出来。
当代知识分子已经成为一个生产者,只不过生产的是文化、是符号和象征资本。科学家的自由精神伴随着自由探索的离去而逐渐淡漠了。常规来讲,科学家的科学活动并不一定都怀着崇高的目的,首先是为了博得同行科学家的赏识,是科学家的主要动力、妒忌(大都以有教养的形式)有时憎恨在科学共同体中并非不寻常,只不过多半表现得不那么露骨而已。这一切结合起来说明,科学共同体的承认往往是科学家工作的最大驱动力。科学可以说是科学精神或者理性主义精神的产物,但不能说科学是为人的自由服务的,这是把科学工具化的“非人”倾向,科学精神就是人的自由,因此,新的科学范式就是要弘扬自由的科学精神,从而科学将以更好的方式给我们带来更好的生活。
现在相对于旧范式,新范式所说明的内容还较少,其核心内容还不能完全被揭示得到的经验事实支持也较弱。正如人类文明发展乃是不同文明方式的转换,每次科学范式的转换在其新创制时期,还不能有足够的时间来完善体系和补充细节,也没有经过较长时间的实践检验,在其内在生命力还没有充分展现时,会存在库恩所说产生理论“损失”。
从科学范式更新这一角度来看科学发展观,科学发展观作为一种好的发展模式,并不是直接指道德上是为善的,这只能成为一种抽象的善,科学的发展模式是对发展的目的和运作的效率而言,即由粗放型走向“合理化”。所谓合理化,就是对社会生产和消费的全过程进行最有效率的安排、组织和管理。这种合理是一种“深发展观”意义上的绿色的“合理性”。合理性不是由一套不变的“准则”或“原则”来定义的,没有固定不变的、与历史无关的并能够用来定义什么样才是合理的研究原则。也就是说,合理性的标准是可变的,而不是一劳永逸、绵亘不变的。科学范式的变化,肯定会引起合理性标准的更新。同时,有必要随着科学的发展和历史进程对合理性标准进行评价和修改。简单地说,合理化的实质就是使人类社会生产和生活具有更大的人为可控性。不能简单说科学是为人的自由服务的,科学精神就是人的自由。着力解决人性的丰富和完善、人、的发展的空间转移、提升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谐水平和自觉性等问题,努力把科技文化深入到现实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
科学发展观是一个发展过程的产物,是人与人的和谐、人与社会的和谐以及人与自然的和谐等方面在状态和过程中的统一。在我们发展和弘扬科学文化的当下,要着力解决人性的丰富和完善、人的发展的空间转移、提升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谐水平和自觉性等问题,努力把科技文化深入到现实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因此,新的科学范式就要弘扬自由的科学精神,使科学技术以“合乎人意”的方式给我们带来更好的生活。只有当新的理论范式成为社会的时尚,成为人们自觉的行动,中华民族的振兴时刻才会真正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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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5993(2010)04-0044-03
2010-09-03
蒋学杰(1972-),男,上海人,哲学博士,长春师范学院政法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社会发展理论和科学社会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