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中的现代风景——从《六本书》看当代教授形象

2010-08-15 00:47
昌吉学院学报 2010年3期
关键词:金河象牙塔博导

马 瑜

(宁夏大学民族预科教育学院 宁夏 银川 750021)

象牙塔中的现代风景
——从《六本书》看当代教授形象

马 瑜

(宁夏大学民族预科教育学院 宁夏 银川 750021)

经济的腾飞使得整个社会迅速世俗化、实利化,这也使象牙塔中的知识分子经受着前所未有的精神与灵魂的震荡。《六本书》以显微镜一般的醒目撤掉了象牙塔的优雅光环,给我们展现了象牙塔中的现代风景。从中我们看到了一系列象牙塔中人类灵魂工程师在面对当代浪潮下的精神动向,展示了种种不同的当代教授形象。

象牙塔;世俗;教授形象

“象牙塔”本是圣经里爱情之歌中新郎赞美新娘美丽的颈项如同“象牙塔”,后来被逐渐运用到社会生活的各方面,主要指与世隔绝的梦幻境地、逃避现实生活的世外桃源、隐居之地。在日常生活中象牙塔多指高等学府,象牙塔中的教授更是世外桃源中的精神领袖。然而新世纪知识分子面临的是一个与以往迥然不同的生活境遇,经济的高速起飞使得整个社会迅速世俗化、实利化,就算是世外桃源的象牙塔也不能幸免地融入到了滚滚的世俗中。象牙塔中的知识者面临着新的生活规则和传统思维模式之间的巨大矛盾,他们正经受着前所未有的精神与灵魂的震荡,他们是否能在物欲横流的大千世界中守住一方精神净土,还是放弃精神阵地投身滚滚的世俗?

作家们在观察、在思考,也在创作中通过人物体现着自己的观念,他们以知识分子的身份深刻体会到知识分子面临的不仅是物质生活的压力、金钱的诱惑、权力的异化,还要面对欲望、道德、情感等问题的纠缠。“小说家既不是历史学家,也不是预言家,他是存在的勘探者。”[1]倪学礼的《六本书》以显微镜一般的醒目撤掉了象牙塔优雅光环,给我们展示了一个现代象牙塔中的世俗风景,当代教授的种种真实形象。

一、心绪难安的小尘俗

《六本书》的作者倪学礼作为一个大学(副)教授,这部小说写的是他最熟悉的大学故事,大学教授在外人看来是一个光鲜而又令人不由自主去尊敬的身份,然而倪学礼撤掉了围绕在教授头顶华丽的光环,象牙塔也只能从徐尘埃、林若地两位教授日常生活中产生的一系列令人大跌眼镜、捧腹大笑,却又悲伤心酸的故事叙说开来。

每年以3本书的速度向前推进的高产作家林若地教授却有个把垃圾丢在门口的坏毛病:“他老往屋门口堆放垃圾。楼是老楼窗子小,各家各户又都往楼道搁旧家具、旧电器什么的,因此通风不畅。里面塞满了林若地的馊饭、剩菜的异味和厕所的臊味;苍蝇在林若地的垃圾袋里吃饱了之后满楼道乱飞,打着上下楼的人们的脸。”[2]

住在林若地对门的自诩清高,年近退休还只是副教授的徐尘埃虽然治学严谨甘守寂寞,却小气吝啬死要面子,他的刻薄、苛刻、吝啬在 E大是有名的,“时至 2007年了,他家还有一台缝纫机,他老婆和他的大多数衣服都是他亲手缝制的,他们一家三口的内衣基本上是补丁摞补丁。”[3]常去他家下棋的系主任金河需自备茶叶。

这位谨小慎微、走路都怕踩死蚂蚁、从来没和同事红过脸的徐尘埃在 50岁时不堪忍受林若地的“肮脏”之后,竟然做出给林若地写小字报并贴在楼梯口这样的幼稚事来,但更让人忍俊不禁的是,林若地这个教授也欣然应战,徐尘埃的“小字报”是这样写的:“大学是首善之地,教授是首善之人。可是,如果一个教授老往屋门口扔垃圾,那他算个是什么东西呢?”林若地便在那张“小字报”的空白处回道:“您要治性病和痔疮嘛?请到本门洞的 307室,教授坐诊,“性”(“痔”)到病除。联系人:徐先生。电话:个人隐私。”[4]

徐尘埃与林若地含蓄的小字报战争因郁君子的介入而走向了明朗化,成了大学的大事。徐尘埃从猫眼里洞察着敌人的一举一动,在眼睛够不着的地方耳朵鼻子都担当起了重任。当徐尘埃发现林若地竟然大胆的抄袭了他唯一的著作达三千字,气愤之下于半夜三点光着脚丫敲开对门,两人在楼道里大骂对方不要脸,全然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徐尘埃一气之下将林若地的书高价加工成手纸以示鄙夷。如果这些荒诞离奇的行为我们能够冷静的看待,那么徐尘埃的新发现就要令大家瞠目结舌了,林若地身上出现的新鲜的茅厕臭味让徐尘埃发现了惊天大秘密,林若地为了当上博导竟然为学校书记何光大冲洗厕所。

为实现自己愿望可以丢掉了最起码的尊严,知识分子的传统道德操守在眼前一点尘俗利益的冲击下显得那么的脆弱。两人之间的争斗在文中出现数次,这些种种让原本活在神秘光环中的大学教授一个个鲜活起来,和世俗中的其他的人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有这样那样的臭毛病,在生活中有这样那样的无奈,内心底处有这样那样的龌龊心思。

当然作品最后还是给我们留下了一些美好的画面,刻薄的徐尘埃能大度地对待抄袭他专著的毛教授,慧眼识真的孟校长把副教授的身份的徐尘埃聘为首批博士生导师。徐尘埃为了回报 E大学将自己的心肝宝贝——蒙古文元杂剧不记名地无偿捐出。林若地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酸、委屈最后竟然自己评价自己是“不要脸的人”,这倒又让我们看到了一些久违的书生气。这些落入尘俗的知识份子,他们终究还有着知识分子身份的禁锢,游离在这样的小尘俗中左右挣扎、心绪难安。

二、投身欲望的迷狂

如果说上述两位教授的行为略带天真,还带有一丝理想主义,还对欲望有所保留的话,那么文中郁君子的作为则完全称得上是下作了,惟利是图、不择手段,小说开篇就是他的精彩表演——林若地与徐尘埃的“小字报”事件不过是寻常邻里的意气之争,他却将其拍照上网,硬是与学校评聘博导的事挂钩,炒成了“为争博导,内蒙古 E大学的一个教授咬掉了另一个教授的舌头”[5]的网络热点,可谓一石二鸟;后来又在金河和李冰河之间煽风点火、假徐尘埃之名给纪委写告状信打击所有竞争对手……郁君子在男女关系上也相当随便,与女服务员发生不正当男女关系,但却没有丝毫爱情的因素。从郁君子身上,我们看不出丝毫人类灵魂工程师的影子,肉体对欲望和物质的渴求已经完全解禁,为了利益可以抛弃一切道德禁锢的人性弱点在他身上展露无疑,带着“高级知识分子”这样的雅号以及道貌岸然的外表只会让他更便捷的获得利益,正如网上盛传的一句话,“流氓其实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利用知识他可以更圆滑地获得更多的利益,更让我们担忧的是,这样的人与上层领导保持密切的联系,在第一次投票博导人选的时候,自治区副主席打电话过问为什么没有郁君子的名字。

在文中李冰河为与金河争权夺势也做了许多有辱道德之事,作为大学教授干出了为企业家介绍女学生,拉皮条的行为,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迅速发展的市场经济社会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的标准,不再看你是否拥有一张文凭或懂得多少文化经典,而看你拥有多少物质财富。在万花渐欲迷人眼的商品社会里,象牙塔也成了藏污纳垢之所,郁君子、李冰河如小丑般投身到欲望的火海里,无所顾忌的追求名利,忘却了一切知识与道德的禁锢,当然小说结尾郁君子因乱搞男女关系的事东窗事发,郁君子非君子所为被众人皆知,最终身败名裂。李冰河也迷途知返、幡然悔悟。这样的结局虽然有点突兀,但仍然令我们感到欣慰。作者还是想告诉我们,脱下道德的外衣去追求欲望最终还是会无可避免地走向溃败。

三、精神净土的守护

当然不管在任何时期,还是有一些知识分子能够在现代的世俗欲望中突围出来做人类的精神楷模。不管外界多么纷繁复杂,他们都“不合时宜”地坚守道德底线,绝不同流合污。认真传道授业解惑,从不误人子弟,决不出卖灵魂,守望着自己的精神麦田。

《六本书》中的主人公金河就是适应了当下环境的现代知识分子,内心既能保持自己的传统道德操守,又能在现代竞争关系下适者生存。在《六本书》中,作者并没有让金河在现代世俗的浪潮中一帆风顺展现他的高尚人格,而是把他放置于家庭和事业、爱情和亲情的巨大困惑之中展现现代世俗的复杂性以及诱惑性。

作品一开始先把金河置身于博导选聘的漩涡之中,紧接着弟弟金海的电话又把他拉入另一个漩涡。作者写到金河与他老婆云霞的关系时,是有那么一些嘲讽的,金河这个当年的穷小子能娶到城里姑娘后,致使在后来婚姻关系中失掉了话语权,纵然他已经功成名就,早已比他的妻子有更高的社会地位,但在婚姻中的地位却依然没有改变。当病重母亲来到省城之后,都不能让母亲住在自己的家里,守在母亲的身旁尽自己的孝心,向云霞要钱给他老娘看病却还要编出众多的这样那样的理由,却被云霞一一拒绝,但写到云霞对家庭的付出时,金河明显是对云霞敬重与爱怜的,这时他是无奈的,甚至是愤恨的,金河的痛苦可想而知。金河“最怕丢脸”,可这脸其实丢大了。但在这里,作者有意识地封闭了其他人的视角,让金河“丢到了家里”而不是外面,这样,金河的形象在内蒙古 E大学人的眼里仍然是先富起来的现代知识分子,仍然是学生的偶像。学术成果斐然的金河虽然不愿意为申博而操劳,按照金河内心逻辑来说,他是不想参与博导选聘的,但是作为从农村来到城市的他,内心里又有着一股不甘于人后,处处争先的强烈愿望。因此,博导是他不想争又不得不争的东西,何况这本应该是属于他的东西。金河是一个真正想做学问,想要真正清高一下的知识分子,但他却因为给母亲看病而收了 E大本科生石春生老父亲的三千块钱。这三千块钱却让他坐立不安,觉得自己在石春生面前矮了一截,当然金河最后圆满的解决了三千块的问题让我们看到了当代知识分子在世俗的包围下依然能很好的找到突围口。金河身为中文系主任,为形势所迫有时不得不委曲求全,但从未真正收钱受贿,在任何时候都能够坚守知识分子应具备的道德底线,维护知识分子的精神麦田。

博导选聘工作的结束终于让内蒙古 E大学的知识分子们的心趋于平静,让教授们回到正常的“人”的范式之内。善有善报,恶有恶惩。这样的结局也让我们意识到知识分子坚守卫道的重要性。金河可能就是社会公众所认可的教授形象,可惜现在这种教授越来越少了。金河的事业又迈上了一个新台阶,但他必然将在这样的现代世俗浪潮中继续着他的灵肉挣扎。

长期以来,我们想当然的认为“象牙塔”应该永远是纯净的真空地带,是知识真理诞生和延续的地方,在大学校园里承担“传道、授业、解惑”任务的教师们更是被赋予崇高的社会地位,这不仅因为教师是掌握知识的专业人士,更因为教师在传授知识的同时还担负着塑造人的灵魂、提升人的思想的重任。这一阶层无形当中成了人们行动的楷模,是人类社会知识和道德的双重精英。

然而近年来,社会上关于知识分子的丑闻时有耳闻:北大教授学术剽窃,复旦经济学院院长嫖娼……,在红尘滚滚的今日,校园知识分子的欲望跟社会的普遍欲望并没有本质区别。正如王干说过:“校园已被物欲化了,一个教授知识、传承文明、言说真理的地方,正被商品经济的洪流冲击得支离破碎。这不能不让我们忧心忡忡。”[5]因此,作家们开始关注当下知识分子的内心世界,描写他们的心灵危机。我们从《六本书》中看到了一系列象牙塔中人类灵魂工程师在面对当代浪潮下的种种行为,知识分子不再是道德的标杆、社会的良心。但最终作家们还是以同情的眼光审视知识分子的生存困境,对被迫放弃信仰的知识分子报以理解和宽容。虽然这令我们失望、无奈。但我们还是从作品中看到一些希望,毕竟知识分子总体上更有廉耻心一些。因为当他们真的融入到现代世俗的浪潮之后,带给他们的是无休止的精神折磨。所以我们看到在作者笔下,仍有一部分知识分子守住了精神的净土,一部分在追逐欲望的同时心怀愧疚,一部分忘记了良知的知识分子最终会悲剧收场,这也许才是作家们想要探索的知识分子灵魂的真实目的。我们相信知识精英们会做出最后的选择——做人类精神的楷模以求灵魂的安宁。

[1]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M].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94.

[2][3][4][5]倪学礼.六本书[J].十月,2008,(3):168,176,168,169.

[6]王干,张者.走进麦田,拿出手机——关于《桃李》的对话[J].大家,2002,(3).

I206.7

A

1671-6469(2010)03-0054-03

2010-04-20

马瑜 (1978-),女,甘肃白银人,宁夏大学民族预科教育学院,讲师,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的研究与教学。

(责任编辑:马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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