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前张其昀的人际网络

2010-08-15 00:43郑素燕
关键词:钱穆浙大

郑素燕

(安庆师范学院人文与社会学院,安徽 安庆 246011)

1949年前张其昀的人际网络

郑素燕

(安庆师范学院人文与社会学院,安徽 安庆 246011)

张其昀是民国时期著名的史地学家、教育家,他一生中与众多知识分子交往密切。柳诒徵是张其昀的良师益友,对他的影响非常深远。钱穆、张荫麟是张其昀一生的挚友,他们志同道合,共同创办《思想与时代》月刊,弘扬中国传统文化。任美锷是张其昀的学生,二人经常一起出去考察,一起切磋学问,关系深厚。纵观张其昀1949年前的人际网络,他的好友均对中国传统文化有着深厚感情,共同的志趣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

张其昀;柳诒徵;钱穆;张荫麟

张其昀(1901—1985),字晓峰,浙江鄞县人,民国时期著名的史地学家、教育家。1919年张其昀考取南京高等师范学院史地部,师从柳诒徵、刘伯明、竺可桢等人。在南高师毕业后,他先是在商务印书馆编辑了四年中学地理教科书,之后在柳怡徵的推荐下,在国立中央大学任教。1936年,恩师竺可桢担任浙大校长,张其昀应邀至浙大组建史地系,担任系主任。1949年跟随蒋介石去台湾,在台湾国民政府中先后担任“办公室秘书组长”、“中央宣传部部长”、“中央改造委员会秘书长”、“教育部长”、“国防研究院主任”等要职。

一个人物的人际交往是其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对其人际网络和社会关系的了解,能够更深刻的了解他的生活旨趣与思想归属,同时一个人的人脉关系还会对其社会活动有很大的影响。因此,要真正了解张其昀,对其人际关系的梳理比较重要。张其昀一生交友无数,在1949年前,与他关系深厚的有柳诒徵、钱穆、张荫麟、任美锷等人。

一、张其昀与柳诒徵

在张其昀的一生中,对他影响最深的就是恩师柳诒徵。柳诒徵是十九世纪二十年代南中国学术领军人物,无论学养或人格,都广受赞誉。张其昀在报考南高时,入学考试成绩均名列前茅,但体格检查却不合格,遭淘汰。当时柳诒徵是张其昀的主考老师,十分欣赏他的才华,当得知张其昀因体弱不得录取时,便去求请于学校。由于柳诒徵的力荐,张其昀才特准进入南高师。数年后,张其昀由一次偶然的机会得知此事,感激涕零,一直尊称柳诒徵为“恩师”。对恩师的感激,使他立志办一所大学,来培育青年学生,于是便有了60年代华冈兴学之举。“实在说,我在华冈兴学之举,以感恩图报为主要动机,奖助优秀清寒学生,是时时铭刻在心的。”[1](P112)

在学问上,柳诒徵指示张其昀应多读地理,研习科学,并以追踪二顾之学——顾亭林的史学和顾景范的地理——相勖勉。张其昀从柳师中有三点得益最多:方志学、图谱学、史料学。1923年,张其昀从南高师毕业,柳师为他提了“守约”二字,意为书不应读的太多,而应读重要的书,并分为精读和浏览两类:“对精读的书,必须从头到尾,丝毫不苟,一字一句,加圈加点,虚心涵泳,切己体察,如此融会贯通,变成了新的血液,方能终身受用无穷。至于浏览的书,仅供参考之用,但能提要钩玄,明其大体,譬如存在银行里的储蓄,随时可以供应需要。”[1](P116)

1927年,张其昀经柳诒徵举荐,任南京中央大学地理学系讲师。1928年后,柳诒徵应聘为南京龙蟠里江苏图书馆馆长,张其昀经常去看望老师,他在后来回忆道:“我也常到龙蟠里侍坐请益,在那里吃的茶好像浓绿如油,别有香味。他谈到得意处,会拿着旱烟管,呵呵大笑,偶然说一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意思是说,立志要如凤鸣高冈,生活则越简单越好。他有时也约我们到夫子庙,吃南京干丝、烧饼、锅贴之类。”[1](P115)

二、张其昀与钱穆

张其昀还在南高师时,去北京游玩,认识了在北大教书的钱穆,由于二人都对传统文化有深厚的感情,志同道合,遂成为好友。1937年,张其昀函邀钱穆任教浙大,但钱穆因其他关系不忍离开北大,尽管未接受张其昀的邀请,却并不妨碍二人之间的友情。1938年,钱穆居昆明东南之宜良山一寺中专心撰述《国史大纲》,只有周末赴西南联大授课。恰张其昀赴重庆中央研究院开评议会,在昆明见陈寅恪,告知其昆明报纸上载了钱穆的《国史大纲引论》。张其昀想见钱穆一面,等不及钱穆回昆明,便远赴宜良,钱穆后来回忆道:“余乃于地板上铺休被,两人联席而卧,作长夜之谈。翌晨,晓峰即匆匆离去。宜良距昆明火车半日程,抵车站又有田野八华里,始达岩泉下寺。……晓峰远道只身来,浓情蜜意,终身不能忘。”[2](P411)

1941年,张其昀创办《思想与时代》杂志,邀钱穆撰文,钱穆欣然应允,每月撰一文。《思想与时代》月刊,是钱穆学术思想转折的载体,在此之前,其所撰文章多为历史性论文,此后造文多属文化性,诚如钱穆自己所言:“自为《思想与时代》撰文时,已专对文化问题上有所发挥。此下乃一转意向,多于文化问题着眼。实于晓峰创为此杂志时启其端,此又感念不已。”[2](P412)

张其昀与钱穆可谓一生的挚友,张其昀一直以兄长视钱穆,以弱弟自居。1949年后,张其昀在台湾国民政府中任职,钱穆在香港经营新亚书院。但钱穆几乎每年都去台湾,每次去必见张其昀,张其昀都会与其郊外同游,“远近诸名胜,几皆遍历,两人同坐一汽车,必得长逾半日之畅谈。”[2](P412)虽然张其昀是新亚书院最初的创办者,但他从不过问钱穆关于新亚的事,以免作局外之干预。钱穆后由香港移居台湾,一切海关手续均有张其昀派人办理。张其昀辞去教育部长职后,创办中国文化学院,两次邀钱穆赴文化学院任教,钱穆答应每周教课两小时。张其昀将钱穆定为华冈教授,特付高薪,钱穆日常生活,得益于此一津贴者不少。

张其昀虽在台湾国民政府中担任高官,但与钱穆始终是书生之交,与钱穆见面时从不提政事,对此,钱穆有详细的回忆:“然晓峰每遇余,向不语及实际政事。其长教部有年,每相见亦从不涉及当时国内教育事件。其在阳明山主持国防研究院,邀余作长期演讲,亦从不涉及当时之党事。余乃一书生,每见晓峰,亦惟感晓峰始终同为一书生而止。盖余之于晓峰,在台晤面数十次,亦始终为书生之相叙,始终未有他及也。”[3](P101)钱穆对张其昀的这一点十分欣赏,“晓峰生平,似既不以长官自居,亦不以大师自居,可谓乃惟以为人一友朋自居。孔子曰:‘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晓峰亦可谓其善与人矣!使遇人得如晓峰者而仍不能相与以从事,斯亦无以为人矣。”[3](P102)

三、张其昀与张荫麟

张其昀与张荫麟的相识是从文字开始的,1926年张其昀在东方杂志发表《金陵史势之鸟瞰》一文,张荫麟为此文撰写了一篇提要,发表在《清华学报》附篇中,是为二人文字缔交之始。在抗战之前,二人仅会晤过两次,一次是1929年,“荫麟兄在清华大学毕业,赴美留学,作者适以事经沪,由王以中兄介绍,获一夕之畅谈。”[4]另一次是1935年夏,“作者自西北漫游而归,道出北平,访荫麟兄于清华园,他与新夫人一同进城,为我洗尘。”[4]

1937年,张其昀邀张荫麟去浙大任教,时张荫麟刚从美留学归来,任教于清华大学,他也由于种种原因一时不能离开。1941年,张荫麟有以其夫妇一时失和,独自一人去浙大任教。[5](P232)张荫麟去浙大后,二张经常在一起讨论时事,切磋学问,二人在历史地理学上有着共同的志趣,按张其昀自己的话说,“吾二人之友谊渊源于史地关系之结合。”[4]张其昀一直都主张史地结合,张荫麟也同样认为史地是不可分的,二者为姊妹学科,其相辅相成之处甚多,治一时代之史必须要清楚当时的地理背景。同时,二人都有编撰国史长编的愿望,1941年二人共同发起的《思想与时代》社,其初衷即为“以学社为中心,负荷国史编撰之业,刊行《国史长编丛书》。”[4]此长编“不必有一贯之统系,各册自成段落,为一事一人一制度或文化一方面之专史,谓为丛杂之论集亦可,要以于国史知识有新贡献者为准。各册随得随刊,不必按伦类或时次编排,这是我们共同的理想。”[4]由于是抗战时期,物资困难,此一计划未能实施。但张其昀并未放弃过努力,他在晚年的回忆中提及此事:“来台以后,我主编中国丛书,十年以来,已出版三百种,大都与国史有关,可算实现了当时的志愿,以后当继续编印。”[6](P28)

1941年11月,张荫麟血压升高,鼻孔流血。次年7月,发现血尿,即进贵阳中央医院治疗,诊断为慢性肾脏炎。至十月,张荫麟病势危重,群医束手无策,张其昀马上赴重庆,为其请名医,谁知中途汽车倾覆,经历这一件事后,到重庆已经是四天后了。张其昀一到重庆,就去请医生金诵盘先生乘专车赴遵义,还未到达,就接到电话,通知张荫麟当日上午已经去世,张其昀“痛悼曷极”。[4]

张荫麟去世后,《思想与时代》月刊第18期特辟一期纪念专刊《张荫麟先生纪念号》,张其昀撰写了《敬悼张荫麟先生》,以表达他对张荫麟的哀思。张荫麟的善后之事与遗稿之整理,都由《思想与时代》月刊社同仁及浙大史地系师生在做。张其昀在史地研究室为张荫麟设一研究室,名为“东莞室”,张荫麟的遗著与遗物均存放在里面。[7](P652)

张其昀对张荫麟可谓情深意长。1946年4月,仍在遵义的浙大将搬回杭州,临行前,张其昀与竺可桢、李絜非、黄尊生一起去张荫麟墓前祭扫,见其墓前只有一石碑而四周无石磴,竺、张二人商量出资修理以护土。时张荫麟尚遗有书两屋,张其昀意欲以史地研究室出四十万元购置,其中拨十万元修墓,竺可桢应允。张其昀去台后,仍不忘照顾张荫麟的遗孀遗孤,“1957年,张先生任‘教育部长’时,特接伦女士携男女公子至台暂住,男公子匡与女公子华,在政治大学完成学业以后,即去海外谋发展,今已各有成绩。荫麟地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8](P116)

四、张其昀与任美锷

任美锷是张其昀在中大时的学生,张其昀对任美锷是令眼相看加意培养的。1929年,张其昀应邀至浙江省考察,带了两个学生,其中一个就是任美锷。从浙江回来后,张其昀撰写了《浙游纪胜》,送了一本给任美锷,在扉页上写着“美锷仁第”,可见在张其昀的眼中,任美锷已不仅仅是他的学生,更是他的朋友了。1934年,任美锷从中大毕业后,经张其昀推荐,进入资源委员会为练习员,协助其工作。1935年,张其昀与任美锷一起赴西北考察一年,他们西至敦煌和阳关,欣赏敦煌的艺术瑰宝,凭吊“西出阳关无故人”的遗迹,西南至甘肃拉卜楞寺,领略藏族生活和青藏高原的草原风光,穿越陕甘黄土高原,南望陇山,并乘羊皮筏子在黄河上漂流而下,从兰州经宁夏,直至包头。在兰州与宁夏间,亲历黄河峡谷的惊涛骇浪。1939年,任美锷在英国完成博士学位的学习后,张其昀召其到浙大史地系任教。师生二人团聚于浙大,经常一起切磋学问。《思想与时代》创办后,任美锷也成为月刊的重要作者之一,共发表了十篇文章,是张其昀工作的积极支持者。

除了以上几位以外,张其昀与诸多学者都有着良好的关系,如竺可桢、刘伯明、陈训慈、缪凤林、胡焕庸、贺麟等,他们中有些是张其昀的老师,如竺可桢、刘伯明;有些是张其昀的同学,如陈训慈、胡焕庸;有些是张其昀的同事,由他邀请至浙大任教,如贺麟、郭秉龢、缪凤林、谢幼伟等。张其昀很重视人才,他前后为浙大延揽了不少人才,钱穆对此有所回忆:“其时晓峰为浙大遍觅国内名学者,如缪彦威、郭秉龢、谢幼伟等诸人,皆在浙大文学院任教。”[2](P411)张其昀与这些学者关系良好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他们均对中国传统文化有着深厚感情,共同的志趣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了一起,他们先后围绕着《国风》与《思想与时代》这两份杂志,讨论时事,弘扬中国传统文化。

[1]张其昀.吾师柳翼谋先生[A].柳曾符,柳佳.劬堂学记[C].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

[2]钱穆.纪念张晓峰吾友[A].钱穆.钱宾四先生全集(第51册)[C].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98.

[3]钱穆.张晓峰先生文集序[A].钱穆.钱宾四先生全集(第53册)[C].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98.

[4]张其昀.敬悼张荫麟先生[N].大公报,1942—10—27(2).

[5]钱穆.八十忆双亲师友杂忆[M].北京:三联书店,2005.

[6]张其昀.中华五千年史自序(1)[A].潘维和.张其昀博士的生活和思想[C].台北:中国文化大学出版部,1982.

[7]竺可桢.竺可桢日记[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

[8]张效乾.怀念张荫麟先生[J].传记文学,1981,(1).

郑素燕(1983-),女,安庆师范学院人文与社会学院助教,华东师范大学中国近现代史专业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知识分子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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