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淘
(闽江学院音乐系,福建福州350108)
声乐审美意识个案分析
——以歌剧《茶花女》为例
刘 淘
(闽江学院音乐系,福建福州350108)
《他也许是我渴望见到的人》旋律上通过音程的大跳、音调的转换、音乐的跌宕起伏,细腻地刻画了人物内心戏剧性的矛盾冲突。
茶花女;声乐审美意识
沈湘先生曾经说过,一个好的歌唱家必须具备三方面的条件,第一是头脑——思想、智力;第二是心——感情;第三是身(自身条件)——嗓子,即歌唱的乐器。可见在歌唱中要善于用脑。头脑是思维的器官,意识的来源,它具有观察事务、分析事务、理解事务的能力。歌者应该对歌曲所反映的生活内容能够通晓,并在认识上达到一定的深度,最好能有自己的想法和理解。这样才能对自己的演唱做到心中有数,有独到的见解和创造性。在这项工作中,声乐审美意识发挥着积极重要的作用。声乐的审美,说到底就是歌者对声乐美的体会。从事声乐艺术的人,在其演唱过程中需要充分融入自己的审美感受。演唱者只有把自己对音乐的理解和审美意识在演唱过程中通过声音的媒介传达给观众,才能使观众在理解音乐的同时更好地享受音乐。这样就势必要求演唱者本身必须具备正确积极的审美观,具有清晰理性的审美意识,对音乐中的美与丑、善与恶有明确的判断和分析能力。笔者将以歌剧《茶花女》中薇奥莱塔的咏叹调《他也许是我渴望见到的人》为例,具体分析声乐审美意识的运用。
《茶花女》的意大利原文是 Traviata,原意为“一个堕落的女人”(或“失足者”),一般均译作“茶花女”。歌剧描写了19世纪上半叶巴黎社交场上一个具有多重性格的人物薇奥列塔。她名噪一时,才华出众,过着骄奢淫逸的妓女生活。虽然她赢得了阿尔弗雷德·阿芒的爱情,但为了挽回一个所谓“体面家庭”的“荣誉”,决然放弃了自己的爱情,最终还是成为了上流社会的牺牲品。
剧情梗概是,因喜爱茶花而被称为“茶花女”的巴黎名妓玛格丽特原是一名商店职员,沦落为娼妓后,虽然过着一掷千金的生活,但精神与肉体上却蒙受着巨大的痛苦,因而身染重病。一个偶然的机会,她结识了一位青年阿芒,阿芒已在暗中爱了她4年。见面后,玛格丽特正巧发病,其他人对此漠不关心,而阿芒却真诚地照护她,体贴她。玛格丽特深受感动,接受了阿芒的爱情。为了摆脱那种奢华却令人窒息的环境,更为了成全自己心中纯真的爱情,她鼓足勇气,倾其全部积蓄,与阿芒到乡间居住。平静的生活中两情缱绻,十分恩爱,不料阿芒的父亲闻讯后大怒,赶来乡间兴师问罪。当他得知玛格丽特对自己儿子确是一片真心后,虽有所触动,但为保全整个家族的颜面,仍坚决要求她与儿子断绝关系。玛格丽特考虑到阿芒将来的幸福,忍痛答应阿芒父亲的要求,并给阿芒留了一封信,谎称自己又做了别人的情妇,重回巴黎。阿芒不知内情,指责她为享乐而负心绝情,并在舞会上当众羞辱了她。玛格丽特遭此打击,顿时晕倒,病情加剧,生命垂危。至此,阿芒父亲才将实情告诉儿子。阿芒怀着歉疚之情再次回到玛格丽特身边时,她已奄奄一息,最后在爱人怀中带着无法实现的美丽爱情和对家庭幸福的憧憬,遗恨离开了人间。
威尔弟通过现实主义歌剧《茶花女》,对当时不公的社会等级和虚伪的道德观念进行了正面抨击,同时用富于同情的笔调展示了人性的性格弱点,因此,整个歌剧的基调是委婉哀伤。
《他也许是我渴望见到的人》是《茶花女》第一幕中一首著名的咏叹调。快乐的舞会结束时已是深夜,客人们相继同薇奥莱塔告别,在管弦乐奏出此幕开头那华丽的旋律中,客人们陆续离开。送走客人的薇奥莱塔疲倦地躺在沙发上,回想起刚才阿尔弗雷多向她倾诉埋在心底四年的仰慕之情的事,暗自欢喜,唱出:“啊,真奇怪,那声音已映入我的心灵!难道真挚的爱情会使我不幸?不安的心灵,你做出何种决定?”唱出这段宣叙调后,进入优美的咏叹调:“啊,他也许是那喧闹中,我这颗孤独心灵渴望见到的人,他是多么可信可亲,他那么细心谦逊,来询问我的病情,燃起我新的热情,唤醒了爱情!让整个宇宙都向往的爱情,神秘高贵的爱情,它能给人带来烦恼,也能给人带来欢欣!”这段歌词的深情表白,表现了被爱情唤醒的薇奥莱塔本性中温柔善良、向往真情、富于幻想的少女情怀,从感情上激起了人们对她沦落风尘的同情,更为后来如此纯真热烈的感情因世俗的偏见和误解而毁灭埋下了伏笔。但很快,当薇奥莱塔想起自己凄怆的身世,又变得悲伤起来,唱道:“真荒唐,真荒唐!这是空虚的妄想!可怜的姑娘,孤独,被抛弃遗忘,我该怎样?我要欢乐,在享受的漩涡中死亡!欢乐,欢乐!”
由于威尔弟“他一直认为带伴奏的宣叙调是戏剧情节的真正的表现工具,而把爱情的歌唱在咏叹调和宣叙调中,也就是在真正的歌曲中倾吐出来”,因而整首曲子采用的是复二部曲式,调性上从C大调转到bA大调,是到了它的下属功能调,属于远关系转调,C到bA是小6度关系,因此带有很强的色彩变化。而从bA到F大调,是转到了它的关系小调的同名大调,属于远关系转调,相对色彩较柔和,富于歌唱性。整体来看,4/4拍的C大调的宣叙部分起了一个呈示的作用,到bA调是一段相对舒缓的内心独白,转到F大调开始出现展开,至C部分的宣叙调已经完全展开,并达到一个小高潮,最终转回到6/8拍舞曲风格、色彩鲜明的bA大调上,并在高潮中结束全曲。整个结构追求的是逐渐引领听众慢慢进入人物内心深处,最后又意犹未尽的戏剧效果。
如果说曲式结构是骨架,旋律歌词是血肉,节奏就是音乐的灵魂。“节奏能把音乐的音高材料或音响事件有逻辑、有秩序地组织起来,从而产生有意义、有性格、有特点的组合,进而形成音乐的主题,并在主题的指令下,有目的、有方向、有规律、有起落的运动以形成音乐作品。”由此可见节奏对于音乐的重要性。全曲共运用了7种不同的节奏单位,分别是16分音符、8分音符、8分附点音符、4分音符、4分附点音符、2分音符和2分附点音符。前三种各相差一个16分音符,后四种分别相差2~4个16分音符,其中最小值为16分音符。它频繁地出现在歌曲的各个部分,以3连音或与16分休止符一起构成了A部行板部分的基本律动,并和8分音符一起在B段共同营造出全曲的高潮。
掌握了歌曲的曲式脉络和段落层次后,我们要在歌唱审美意识的引导下根据歌曲主题与形象表达的需要谋篇布局。“绘画艺术讲究:意在笔先,成竹在胸,一气团练,气韵生动。声乐艺术同样要讲究:意在唱先,成腔在胸,一气呵成,神韵贯通。”歌唱中的谋篇布局不仅能帮助演唱者进行有效的体力支出,更能让演唱者的情感易于收放,尤其是面对《他也许是我渴望见到的人》这样的大段咏叹调。
该曲开始拍子就很紧,8分音符和16分音符的短促加上歌词“真奇怪,真奇怪”的自言自语,该段落既要唱出与之前众人欢娱的热闹气氛的强烈对比,又要表达出薇奥莱塔此时内心的孤寂,对自己感觉的质疑。要求演唱者完全在深呼吸的支持下,发自内心唱出既有力度有充满怀疑的音色,接着在连续8分附点音符上的同音反复和一个下行8度。
这样的宣叙在技术上要注意,演唱同音反复时内心感觉应该是一个比一个音高,如此才能保证音的平稳而不往下掉。同时我们注意到,这里的伴奏也是以8分音符和16分音符为主,紧密的节奏传达的是人物内心的矛盾冲突。23小节起开始转入bA大调3/8的行板抒情段落,明显的变化是多了很多8分和16分的休止符。在艺术表现中,有时全部只代表零,有时空白则代表全部。这些适宜的停顿不仅增强了音乐的变化发挥,更使歌曲在情感的表现层次上更加鲜明,人物形象更加生动。这段歌唱在技术上要注意16分音符的3连音,要平均,连中有断断中有连,在饱满的气息支持下做音乐上的Le2 gato,充分依靠内心的悖动来推动乐句的律动。
声乐上的“连音”(Legato)指圆滑而连贯的歌唱,除了要求旋律上的大线条,字音之间也要圆滑流畅。一般来说,在一些速度舒缓,抒情性很强的作品中,吐字必须圆润柔和,乐句如行云流水连绵不绝。这对歌唱时气息的控制提出了很高的要求。51小节开始,音乐转入F大调,谱面标记con espansione (极富表情的),这里开始出现琶音式的伴奏,更说明了其音乐线条的流动性。当然,单纯从技术上去做Legato是不够的,必须结合演唱者对歌剧人物丰富的内心体验,才能让歌声真正演起来。歌剧演唱的歌声中总是饱含着戏的,只有通过丰富的音色变化及音乐处理,才能将歌剧中的戏剧内涵准确地表现出来。离开戏剧表现的歌声是平淡无意义的。
B段的开始动机和A段的还是有几分相似的,但在这段的宣叙部分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咬字,由于高频率的同音反复,又是使用非本国语言来演唱,要做到表达准确、吐字清晰是需要下功夫的。我们常说语言浸化着音乐,音乐溶解着语言。语言与音乐之间结合得越完美和谐,声乐的艺术表现力就越强。在同音反复中咬字,很重要的是抓着语言重音和在连线中延长元音,同时分析节奏重音,这样两者结合相互照应,才能找到歌曲中的逻辑重音,才能准确地表达出歌唱的语气,让听众明白你想传达的信息,想突出的重点。
花腔是一种相对技术要求较高的演唱方式,由于音区较高,呼吸不仅饱满还要有弹性,以便在音高位置上能到位,并能在此基础上做各种音乐表现,该曲从89小节开始,随着情绪的发展,薇奥莱塔的内心出现了戏剧性的转变,开始出现大段辉煌的花腔咏叹。两个“欢乐”,一开口就站在bB2上,一个唱强一个唱弱,才能淋漓尽致地揭示人物内心的跌宕起伏。因而我在演唱第一个“欢乐”时选择使用最明亮、开朗而富有弹性的音色,技术上充分调动面部笑肌,积极抬起软硬腭,让腔体紧贴咽部立好,同时增加呼吸的柔韧和力度。第二个“欢乐”,我处理为pp的力度演唱,技术动作上呼吸的力度可相应减少,但柔韧性、控制感增强,更积极地立好软硬腭,而稍稍减弱声门相靠的力量,并更加内敛含蓄的演唱。
最后6/8拍的圆舞曲段落(93~159小节),既是总结又是高潮,似乎是薇奥莱塔在这一时间做出的一个决定,但可以看出这其实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决定,透着无奈透着回避,带着在真挚爱情与享乐的诱惑间不断徘徊的矛盾心理,因此这段的音乐感觉,不需要严肃或理智深沉,只需传达一种表面的绚丽和假装无所谓的态度。技术上而言,需强调的是音准和节奏,跳音中的连线,以及所有的花腔炫技都不能脱离的呼吸支持,并最终透过面罩送出甜美华丽的音色。
威尔弟的《茶花女》是一部以亲切见长的著名歌剧。歌剧中大段的抒情性唱段往往是人物内心独白诉之余外的歌唱性表现,也可以说是人物在规定情景内的戏剧性歌唱表现。《他也许是我渴望见到的人》这首带有宣叙调的咏叹调,从开始宣叙调的疑惑,中段行板的纯情向往,到最后快板中的炫技欢唱,恰如其分地展示了薇奥莱塔内心既为赢得这种真挚的爱情而幸福,又怀疑这种爱情的真诚;既难以割舍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又为没有勇气去相信这种幸福而痛苦挣扎的心理。旋律上通过音程的大跳、音调的转换、音乐的跌宕起伏,细腻地刻画了人物内心戏剧性的矛盾冲突。
歌剧演唱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表现人物,只有通过对作品的细腻分析,我们才得以尽可能贴切地表现创作者所想传达的感情,准确地表现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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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韩玺吾 E2mail:shekeban@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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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395(2010)01-0311-03
2009211220
刘淘(1980—),女,江苏南通人,讲师,主要从事声乐表演与教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