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中的人文关怀
——谈巴金和他的《废园外》

2010-08-15 00:49张高杰
关键词:巴金抗战战争

张高杰

(解放军外国语学院 中文系,河南 洛阳 471003)

战争中的人文关怀
——谈巴金和他的《废园外》

张高杰

(解放军外国语学院 中文系,河南 洛阳 471003)

抗战文学把激励民众投身抗战的使命推向了极致,通过文学形式使个人情感服从和服务于民族情感,作家习惯于站在民族国家的立场上叙事。巴金的抗战文学却超越民族和政治的视角,从人性和人道的角度,表现不义战争的残酷和丑陋,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和更大的反思性。

抗战文学;人性;民族国家

如何从人性的角度,反应战争的非正义性,是战争文学越来越关注的话题。人的自由和尊严的被剥夺,人的生存权利的丧失,是战争带给人类的最大威胁。巴金的抗战文学超越民族和政治的视角,从人的角度,表现不义战争的残酷和丑陋,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和更大的反思性。

在巴金直接表现战争的文学中,散文《废园外》是一个经典。《废园外》写于1941年8月16日,当时巴金流寓于昆明。两天前,昆明遭遇日本侵略者的轰炸,城区大片房屋倒塌,许多无辜平民死伤。《废园外》是讲作者亲眼所见的一桩惨剧。文章采用回忆的方式,调子很平淡,读来却让人觉得悲哀、压抑。

一大片欣欣向荣的绿叶,一簇盛开的深红色的花,单这两样风物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惬意的佳园美景。可是,“毁了的楼房的空架子”却在提醒作者,也提醒读者,这已经是一座废园了。古人伤情,写物是人非——“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而此处却是景亦非往昔,更不用说人了。日军的狂轰滥炸,造成中国人的生灵涂炭,留在眼前的,花草依旧绿意盎然,建筑却到处是断壁残垣。面对如此深重的灾难,作者的内心被深深地刺痛了。

接下来,作者叙写他曾见到的凄惨的一幕:草席下一只瘦小的带泥的的腿,一个鲜活的无辜的少女的生命。无须太多的笔墨,已经让人不忍卒读。巴金哀叹:“炸弹炸毁了一切,甚至这个寂寞的生存中的微弱的希望。”满腔的苦闷和仇恨,无处诉说。战争的残酷几乎让人没有勇气面对,以至作者一度以为是在梦中。黑暗笼罩,寂寞袭来,一滴冰冷的雨惊醒了作者。“落雨了……我应该回家了。那是刚刚被震坏的家,屋里到处都漏雨。”简单的话流露出作者对不义战争的深深厌倦和反感之情,虽是淡淡叙来,但悲凉与愤恨之情已是溢于言表。

纵观全文,作者用清晰的笔调领着我们由炮火摧残下的花园来到埋葬无辜生命的悲剧发生地,由眼前花儿依然的凄景联想到前几日寂寞生存中被残酷扼杀的生命,揭示了战火对弱小生命无情摧残这样一个深刻的主题,表达了对那些穷兵黩武,草菅人命的侵略者的强烈不满,同时揭示了在战火中人们孤独无助、坐以待毙的生存困境,呼吁受压迫的人民能更好地团结、抵抗邪恶的力量。作者的深刻之处在于,他并没有对战争本身的罪恶进行控诉,而是由人的青春、活力和自由以及作为最高价值形态的生命遭到任意践踏来表现战争的残酷与邪恶,从而引发我们对战争反人类的本质的思考。[1]

在此文的艺术上,作者成功地使用了“对比”的手法。作者把“废墟”和“花园”放在一起写。园内,“一大片欣欣向荣的绿叶”,角落里“深红色的花盛开”,这些使人视觉舒畅的红花绿叶,无不透露着生命的气息。然而,一句“废墟么”,却让人心中一寒。瞧,“那座毁了的楼房的空架子”、“震落的屋瓦”,都在向读者暗示,悲剧曾经发生过。这种强烈的视觉反差,让人不禁发问,这究竟是花园还是废墟?为什么花园变成了废墟?自然而然引出了对日军罪行的控诉。就全文的主导情境来看,更是流露出生命与死亡的对比的气息。一个少女的生命,本该灿烂,就如园中花树,生机盎然。她本该自由地快乐地生活,去欣赏更美的大自然,然而,却因为战争,寂寞的青春只能被园子关住,即使这样,也逃不了死亡的命运,直到被“草席盖着”,“腿上全是土”。生命与死亡,在读者心中,激烈地碰撞,这种对比,是震颤心灵的,是发人深省的。对比的方式,给读者形成强烈的视、听、触觉的反差,突出了人在战争中的渺小和脆弱,展示了生命毁灭的巨大悲剧性。

[1]姜国栋.满目悲凉满目情[N].中学语文报,2007-04-02(2).

[2]巴金.巴金文集(第13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

[3]巴金.巴金文集(第12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

[4]陈思和.巴金传[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

I207.4

A

1673-1395(2010)01-0123-02

2010-01-10

张高杰(1972—),男,河南固始人,讲师,博士,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责任编辑 胡号寰 E-mail:huhaohuan2@126.com

巴金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女的生命表现出如此的关注,充分显示了他爱心的深厚和强烈,应该说,此文也是巴金一生的反抗强权、尊重人的生命与自由的核心思想的流露。他在《废园外·后记》中说:“生命的毁灭、房屋的焚烧、人民的受苦,我看得太多了!但是一切是不是就把中国人民吓倒了呢?是不是就把中国的知识分子吓倒了呢?当然没有。”“这些天里,笼罩在太平洋上的暗云紧紧地压住我的心,一定是它做了火种。我听够了叹息和疑虑的询问,我看够了报纸上可怕的标题。我的心反抗着,我的信念执着。我怀疑过‘将来’么?我相信恶势力的胜利么?我愿意在侵略者下面低头么?不,这不可能。我的心始终在反抗。因此它燃烧起来了。”[2](P430)

巴金的抗战作品是基于个人主义立场,关注个体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充满人道主义的关怀和同情。“我写这些文章的时候,心情虽略有不同,用意则是一样。这里自然有呐喊,但主要的却是控诉。对于危害正义、危害人道的暴力,我发出我的呼声:‘我控诉!’”[3](519)但他很少去谈民族和国家,不强调个体对民族国家的奉献,其主要原因在于他的无政府主义思想。无政府主义作为巴金的坚定信念,正如一个圣徒对于崇高教义的虔诚信仰一样,早已融化进了他精神世界的最深处,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撼动它在巴金心目中的牢固地位,即使抗战时期也一样。诚如有的学者所评论的那样:“巴金在当时是带着鲜明的无政府主义的烙印投入抗战的,所以他的抗战有明确的独特性:既积极投入民众的抗战活动,希望通过抗战把民众的积极性革命性调动起来,打破死水一潭的中国社会现状;又反对把抗战和拥护政府混为一谈,拒绝来自官方的任何荣誉和利益。”[4](P201)

抗战文学把激励民众投身抗战的使命推向了极致,作家把个人的情感收纳于抗战大环境之中,服从于民族和国家的需要。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人们观念的更新,从人道和人性的立场,来观察和看待战争,越来越被人们所看重。相信这样的态度,能让我们更理性地看待战争,反思人性的阴暗面,达成民族之间的和解。早在20世纪40年代,巴金就拥有了这一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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