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整体性原则”与维特根斯坦哲学的关系

2010-08-15 00:45张晓楠
中共济南市委党校学报 2010年3期
关键词:维特根斯坦语词命题

张晓楠

浅析“整体性原则”与维特根斯坦哲学的关系

张晓楠

“整体性原则”是现代西方语言哲学中的重要原则之一。维特根斯坦无疑深受这一原则的影响,他前期哲学中的“图像论”以及后期哲学中的“语言游戏说”都曾经从弗雷格的“整体性原则”中汲取过养料。“整体性原则”成为贯穿整个维特根斯坦哲学始终的主要理论原则之一。

“整体性原则”;维特根斯坦;“图像论”;“语言游戏说”;弗雷格

毫无疑问,维特根斯坦的哲学思想是独创的,这种独创性突出地表现在前期维特根斯坦哲学的建立与后期维特根斯坦对其前期哲学的破坏和重建。但是这种独创性也是建立在前人理论基础之上的,维特根斯坦深受弗雷格和罗素的现代数学逻辑的影响,正如他在《逻辑哲学论》的序中所写:“对我思想的激励大多得之于弗雷格的伟著和我朋友罗素先生的著作。”维特根斯坦前后两个时期哲学的差异性显而易见,但这并不是说“后维特根斯坦”对“前维特根斯坦”彻底地批判和抛弃,它们之间有着种种的联系。而弗雷格提出的“整体性原则”正是贯穿前后两个维特根斯坦哲学思想的主要理论之一。我们可以说,维特根斯坦正是在“整体性原则”的基础上完成了从“图像论”到“语言游戏说”的转折性变化,而这一转变过程也是对“整体性原则”的继承和发展。

弗雷格是现代逻辑的创始人,他提出的哲学的三大原则成为现代西方语言哲学和分析哲学的指导原则。弗雷格认为,哲学的目标是思想结构的分析,在研究思想时必须注意和研究思想的心理过程严格分开,同时他还认为思想分析的惟一适合的方法就是语言分析。在这些原则的基础上弗雷格进一步对语言的意义理论进行了阐述。这是因为在他看来,意义问题是语言的核心问题,离开了意义,语言也就丧失了其功能。如果语词或语句的意义不明确,就会失去语言的正确理解和交流,从而产生误解的可能性。弗雷格之前的哲学家们普遍地把语词的意义看做它所指称的观念,每一个语词的意义就在于它在人们心理中所产生或创造的主体性认识。例如:“火”这个词语的意义就在于它在人们心中所引起的“火”的观念。弗雷格极力反对这种心理主义的语言意义理论,他在《算术基础·序》中提出“整体性原则”(或叫“语境原则”)来解释语词的意义,对现代逻辑哲学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弗雷格认为,孤立的词语并无任何意义。这是因为语言的目的在于作出判断和表达思想,而孤立的语词并不能完成这个任务。它只有在一个语句中时才能够拥有判断其真假的条件,即语词只有在有真假可言的情况下才具有意义,否则就没有意义。如孤立的“火”这个语词并没有真假可言,因而它也是没有意义的;只有把它放到如“火烧毁了整栋房子”这样具体的语句中时它才具有真假,才具有意义。弗雷格曾经说:“语词只有在命题中才具有真正的意义。”这样他就把语词的意义纳入到具体的语境范围之内,“认为不能从孤立的语词中,而只能从命题的语境中寻找语词的意义”。弗雷格还把说话时的时间、示意、手势、眼神、表情等周围情况作为判定思想的条件和一部分,“单纯的语句并不完整地包含着思想,相反,一个完整的思想应从说出这个思想的语境得到补充”。总的来看,弗雷格的“整体性原则”包含以下几个方面:一是语词在命题中才具有真假,而真假是语词有意义的基本条件;二是只有在命题或语境中才能够寻找到语词所指称的意义;三是语境不仅仅是句子的逻辑结构,还包括说话时周围的情况。受“整体性原则”的影响,弗雷格提出要严格的区分涵义和指称的主张,认为语言的涵义和指称是不同的,必须把这两者严格的区分开来。弗雷格的“整体性原则”对西方语言哲学特别是逻辑原子主义有很大的影响,杜米达把它看做“弗雷格做过的最重要的陈述”。维特根斯坦无疑深受这一原则的影响,他前期哲学中的“图像论”以及后期哲学中的“语言游戏说”都曾经从弗雷格的“整体性原则”中汲取过养料。

虽然维特根斯坦自己从来没有承认过,但是我们通常还是把前期维特根斯坦看做是一个逻辑原子主义者。他在这一时期的著作以《逻辑哲学论》为标志,其中他提出了“全部哲学是语言批判”的原则。这一原则是建立在实证主义原则基础之上的,是对“哲学的本质是逻辑”这一命题的继续阐发。在维特根斯坦看来,语言是表述经验事实的,因而语言的表述必须局限在经验范围之内。经验范围之内是可说的,说了有意义,人们听得懂;经验范围之外的是不可说的,说了没有意义,人们也听不懂,因而对他们应保持沉默。[1]在经验主义的基础上,维特根斯坦规定了使说话有意义、能够听得懂的几个原则:一是符合逻辑句法,不符合逻辑句法就没有意义,人们听不懂;二是必须表述经验范围以内的事情,即表述经验事实。维特根斯坦把他的语言哲学与他对世界的认识联系在一起。同罗素一样,维特根斯坦把经验世界的原子事实看作是最基本的经验事实,几个原子事实构成一个复合事实,一切复合事实和原子事实就构成了整个经验世界。关于世界的结构,维特根斯坦如是说:“世界分解成诸事实”,[2]世界是事实和对象的总和。那么,人类是怎样认识世界的呢?维特根斯坦提出了逻辑图像论的观点。他认为实在的图像通过语言命题呈现在人类的脑中。就这样维特根斯坦在建立起对整个世界的基本范式之后,就用命题把实在的图像式的构造的方式这一范式应用到语言哲学上。他认为,与原子事实对应的就是基本命题,基本命题是语言的最基本单位,它是由几个语词按照一定的逻辑句法构成的。几个基本命题构成复合命题,一切基本命题和复合命题就构成了整个复杂的语言系统。在这个语言系统中,命题的作用是“描写”或者说是“摹写”经验事实,这样语言或命题在维特根斯坦的哲学中就成为经验事实的“图像”或者形象。他写道:“在图像和被描写的东西中必须有某种同一的东西,使得前者一般的能成为后者的图像。”在这里语言和经验事实的关系就如同投影者与被投影者之间的严格的一一对应的关系。毫无疑问,维特根斯坦的这一理论正是对弗雷格“整体性原则”的应用。他把基本命题看做语言的最小单位,整个语言系统是建立在基本命题之上的,而基本命题是若干个语词运用一定的逻辑关系构成的。这样,维特根斯坦就和弗雷格一样,否认了单个的孤立的语词能够具有意义的能力,要求在具体的语境中来获得和理解语词的意义,也就是说,能够具有意义的基本单位只能是在一定的逻辑关系下的语词所组成的基本命题。而且作为理解整个世界结构的基本途径也被规定为命题对经验事实的严格的一一对应的“摹写”或“投影”。这样在维特根斯坦的语言哲学体系中,语词就通过一定的逻辑关系被纳入到了作为整体性出现的命题或是语句之中了。此外维特根斯坦还讨论了区分命题真假的方法问题。他说语词的语义作用仅仅是代表对象,它们具有指涉(reference)功能,但它们没有含义。这是因为它们不是命题,既不真也不假,而只有命题才具有含义。命题之所以有含义是因为它表述或者摹写了事实。命题的含义就是它规定那个命题的真值条件(truth)的方法,这也是区分命题真假的方法。这说明在维特根斯坦看来,只有作为整体出现的命题才有真和假的区分,这种区分是和命题的含义联系在一起的,没有含义也就没有真假,语词所具有的只能是指涉它所代表的对象,它既没有含义也没有真假。维特根斯坦还认为只有在命题的联系中名称才有所指称,这一思想也可以在弗雷格的“整体性原则”中找到其发端,因为弗雷格说过:“必须在句子联系中研究语词的意谓,而不是个别研究语词的意谓。”所以对于一个语词来说我们只有知道在命题中如何使用它,我们才能在非命题的情况下使用它。

与前期维特根斯坦的哲学思想相比较,其后期的哲学思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此时的他开始意识到“图像论”的困境,我们可以看到前期的维特根斯坦提倡人工语言观,他认为日常语言必须按照一种精确规范的人工语言来规范自己。但是只要考察日常生活中的语言就可以发现,日常语言是鲜活的、动态的,并非是与世界一一对应的静态关系;语言并非世界之投影,如果坚持其为图像的话,那它所反映的也仅仅是世界和实在的一部分。在这种情况下维特根斯坦逐渐走向了日常语言分析哲学。他承认我们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建立一种普遍的人工语言,日常语言本身就是正确的。的确,日常语言具有不确定、一词多义和变动不居等特点,然而所有这一切并不是引起语言错误使用的原因。语言的功能主要不在于指称和表述实在的事物,而是一种在使用中逐渐形成的自主系统,它的基本要素——语词、规则和使用活动——构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活的整体。[3]维特根斯坦开始认为譬如“什么是词的意义”这样的问题本身就是错误的,我们应该问的是“词的用途是什么”。因此他向人们提出了“不问意义,只问用途”的忠告。他说:“如果能做这样问题的替换,那么我们就能从寻找‘意义’的对应物这个束缚中解放出来。”在这基础之上,维特根斯坦提出了他著名的“语言游戏学说”。他认为,语言并不是静止的逻辑构造的产物,而是人类生活中的一种活动。它不仅包括语词和语句,而且还包括说话时的行为操作等活动;只有把语言和人们的日常生活活动联系起来,才能够真正理解它们的意义。但是,不能否认,弗雷格的“整体性原则”在“后维特根斯坦”的哲学思想中依然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整体性原则”成为贯穿整个维特根斯坦哲学始终的主要理论原则之一。

首先,“语言游戏论”是语言和行动的整体性结合。维特根斯坦把语言比喻成一种游戏。他说:“我们把语言和行动的整体性的结合叫做语言游戏。”在他看来,游戏必须有游戏人共同遵守的游戏规则才能够进行。例如,在玩纸牌的时候,同一张纸牌在不同的纸牌游戏中,它的作用是不同的。你要玩牌,不仅仅要认识各种牌,而且还必须了解各种玩牌的规则。一张纸牌的作用并不是它本身或者是纸牌游戏给它的,而是由玩牌的规则来决定的。在不同的规则中,它的意义可以是不一样的。同样语言游戏本身也包含着一定的游戏规则,即语言用法。无论是语言游戏规则还是其它游戏规则,都是一种内在构成规律(constitutive rules),规则构成游戏本身。人们只有学会棋子的下法,才能学会某种棋类活动,而人们只有学会某种语言的用法,才能学会某种语言。[3]这就是说,语言也有说话者所共同遵守的规则。同一个词语在不同的使用中它的意义也不一样。因此,要正确地说话不仅要认识各种词语,而且还要熟悉这些词语的应用规则,并且严格遵守这些规则,这样才能够避免各种词义的混淆。简单地说,语词在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说”中所扮演的仅仅是“纸牌”的作用。只有把语词代表的纸牌运用到日常生活中去的时候,它才能够获得它的意义。单个的没有使用的语词仅仅是一种符号,它没有任何意义可言。同时语词在使用的时候,还应该注意到不同的环境之下语词的使用规则也不同,因而词语所表达的意义也就不一样。例如,社会上存在着许多生活“小圈子”,不同的圈子都有自己的“行话”,圈外人是听不懂的,而这并不是语词本身所产生的歧义,而是由于在不同的使用规则之下,语词的含义才发生了变化。因此,日常语言的使用很难用正确和错误来评价,规范语言的词典不过是日常语言的比较稳定的记录而已。所以,维特根斯坦把语词的意义同它的使用规则联系在一起,不是语词本身而是使用规则赋予了语词意义。这样,语词的意义还是被规定在了整体之中,只有在语词整体的使用中,我们才能够根据“语言游戏”的规则表达和判断它的意义。同时,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中规则的规定也是对弗雷格的一种超越。维特根斯坦语言游戏的意义是在规则节制下语词的使用。而弗雷格等人只是把规则等同于语言的句法分析,似乎掌握了语言的句法规则和逻辑方式也就懂得了该种语言。但这种语法规则是以逻辑和实在的对应为前提的,是一种真值逻辑,它追求的是形式的普遍的联系,并用真假来判定,因而与任何特定的语言游戏存在的语境无关。而语言游戏所遵守的是一种“语用规则”,它奠立于包括讲话者和听话者在内的语言游戏参与者的生活实践和形式中,追求的是实质上的有效性。[4]这样维特根斯坦就否定了弗雷格关于语词的意义受句子逻辑规则制约的思想。事实上,是什么东西表达了一条规则以及它所表达的规则是什么,这取决于它的用法而不是取决于它的形式。一个特定的句子表达了一条规则,这是由该句子在我们交往中的用法所扮演的角色决定的。因此,我们赋予一个规则的表达方法并不是规则本身内在地具有的。正是在指导、辩护和解释中使用一条规则的实践才使规则和它的使用之间的鸿沟消除。[5]

除了强调语言在使用中的规则之外,维特根斯坦还认为语境对于人们理解和表达意义也有重要的作用。譬如,惟有依赖于具体的语境才能断定某人在说出英语“Fire”时究竟是意为“失火啦”,还是命令下级“开火”,或是表达其他意思。可见,必须根据使用词语的具体“语言游戏”才能确定词语的意义。否则,试图通过孤立的逻辑分析以揭示语言的意义,结果只能误入歧途。这正像足球的意义体现在足球赛中那样,词语的意义也只能存在于语言游戏之中,亦即体现在其具体使用的语境之中。在他看来只有相对于特定的语境,对特定的语言游戏参与者才能谈得上遵守规则的问题,这是主体间约定俗成的结果。因而,如果我们要理解一个语词的意义就只能依赖这个语词所存在的语境,这里的语境可以理解为日常生活中的各个场景或者领域或者是我们在运用语言的时候正在经历的过程。从此处我们可以看出,这种观点非常类似于弗雷格所说的要把“说话时的周围的情况作为判定思想的条件和一部分”的思想。这样看,维特根斯坦所坚持的“语言游戏说”依然是弗雷格的“整体性原则”的进一步阐释,他将弗雷格的语境原则扩展到了日常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并且认为语词的意义只有在使用中才能够辨明,而这一切又都与逻辑无关。

总的来看,“整体性原则”在前后维特根斯坦的哲学思想中都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可以说弗雷格的这一原则是维特根斯坦哲学思想的主要源泉之一。维特根斯坦的哲学思想多大程度上受弗雷格的激发,一直都是学术界争论的问题。我们认为肯定“整体性原则”对维特根斯坦影响的论述并不会影响他的哲学的独创性,而只会加深我们对他的哲学的理解。

[1][2]维特根斯坦.逻辑哲学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3]杨宁芳.维特根斯坦语言游戏理论探析[J].重庆工学院学报,2008,(3).

[4]王国华.从语言图像论到语言游戏说[J].北方论丛,2008,(2).

[5]G·P·贝克尔,P·M·S·海克尔.今日维特根斯坦[J].哲学译丛,1994,(5).

(责任编辑 曹连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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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楠,中共江苏省委党校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研部2007级硕士研究生(邮政编码21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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