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芬(淮阴工学院人文学院,江苏 淮安 223003)
古代诗歌中的牧童形象
□周晓芬(淮阴工学院人文学院,江苏 淮安 223003)
牧童诗牧童形象
古诗中的牧童形象是以现实生活作为基础的,有的诗人凸显现实中“美”的因素,凸显人的力量,塑造出理想化的牧童形象,表达对人的自由精神的向往与礼赞;有的诗人以牧童的出现来喻示繁华的凋落,放大了牧童粗鄙卑微的特点;有的诗人凸显现实“恶”的方面,淡化自然力量对牧童生活的影响,突出社会因素对牧童的心灵的困扰,塑造出批判社会的苦难的牧童形象;而写实的牧童诗则表现了牧童生活的多面性,塑造出真实的牧童形象。
据考证,最晚在春秋战国时期,我们的先祖就开始养牛耕田了。在《庄子·杂篇·徐无鬼》中出现了最早的牧童,他知识广博,谈吐睿智,是庄子借以表达其哲学思想的一个虚拟的形象。庄子之后,牧童很少出现在文学作品中;到了唐代,由王绩“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野望》),到王维的“牧童望村去,猎犬随人还”(《淇上田园即事》),牧童逐渐走入诗人的视野。从唐代到明清,诗歌中的牧童有四种不同的形象。第一种牧童是诗人理想中的“牧童”,安闲、自由、纯朴,承载着人们对乡野生活的想象和对纯真童年的依恋。第二种牧童出现在一些怀古诗中,诗人借他们的粗鄙低贱来完成对繁华陨落的哀叹。第三种牧童是诗人揭露社会的代言者,他们起早贪黑照顾耕牛,与牛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但黑暗的社会现实让他们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第四种牧童是生活中的牧童,在清闲快乐的背后也有着不被人知的苦楚与无奈。
在一些歌咏牧童的诗篇中,“牧童”与真实的生活拉开了距离,成为一个意象化的符号,承载着中国古代文人对桃花源的缤纷想象。诗中的牧童,拥有青山绿水,雾霭流霞,他们无是非之心,无名利之念,如天马行空,自由自在。他们就是自己的主人,既无自然力量的威胁,也无社会力量的压迫。其精神内蕴与庄子《逍遥游》中“无所待”是一致的,是诗歌隐逸主题的另一种表现形式。诗人理想中的牧童形象有这样几个特点。
(一)他们出现在优美舒适的自然环境中。“草铺横野六七里”(唐·吕岩《牧童》据明抄本《西清诗话》,此诗为宋代一牧童所作),“草满池塘水满陂”(宋·雷震《村晚》),“春溪嫩水清无滓,春洲细草碧无瑕”(宋·杨万里《安乐坊牧童》)。在这样水草丰美的地方,牛羊可以大快朵颐,牧童也因此可以安心地享受青山绿水,蓝天白云。不仅环境优美,天气也十分宜人,或者是晴空万里:“山衔落日浸寒漪”(宋·陆游《山村书所见》),“古木萧疏挂落霞”(清·严瀚鸿《晚泊》);或者是细雨微风:“春风细雨飞”(唐·栖蟾《牧童》),“雾雨蒙蒙霁景稀”(清·查慎行《桂江舟行口号》),霏霏细雨更增加一种迷离的美感。
(二)他们机敏自信、悠然自得、纯朴自然。对牧童来说似乎并不存在未知的恐惧与危险,他们生活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中,牧童作为人的主体力量得到了充分的展现。清代袁枚《所见》一诗:“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诗中的牧童一边放牛,一边放声高歌,自娱自乐,当他循声发现了一只蝉时,马上收住脚步,屏声静气,准备捕蝉。健康、机敏与自信的牧童形象呼之欲出。牧童的机敏自信更多的表现在牧童与牛的关系上,牧童对牛的脾性清清楚楚,牛在牧童面前服服帖帖。“五牛远去莫管它”(宋·杨万里《安乐坊牧童》),熟知牛性的牧童一点也不着急。在陆游的诗中,牧童“扳角上背捷如风”(《山村书所见》),他们知道“溪深不须忧,吴牛能自浮”,站在游水渡溪的牛背上,“安稳如乘舟”(《牧牛儿》)。
牧童的悠闲自得是诗人刻画得最多的方面。宋代杨万里《桑茶坑道中八首》:“晴明风日雨干时,草满花堤水满溪。童子柳阴眠正着,一牛吃过柳阴西。”雨后的原野水草丰盛,牛儿在独自吃草,一直吃到了柳荫西边,在柳荫下午睡的牧童还未醒来,静谧的乡野,酣睡的孩子和吃草的牛儿组成一幅安详宁静的画卷。在古典诗词中牧童形象的经典符号就是骑牛吹笛,“笛弄晚风三四声”(唐·吕岩《牧童》),“横吹短笛过村东”(宋·陆游《山村书所见》),“牧童归去横牛背,短笛无腔信口吹”(宋·雷震《村晚》),笛子是一种简单古朴的乐器,牧童吹笛也不讲究声调旋律,吹的就是悠闲与惬意。除了吹笛,唱歌也是牧童喜欢的娱乐。袁枚《所见》就写了一个“歌声振林樾”的牧童。于鹄《巴女词》云:“巴女骑牛唱竹枝,藕丝菱叶傍江时。不愁日暮还家错,记得芭蕉出槿篱。”女孩在江边一边放牛,一边唱着当地民歌,她并不害怕天黑了找不着家。因为她“记得芭蕉出槿篱”。“芭蕉出槿篱”是巴蜀之地随处可见的景象,元代王冕就有诗“绿槿作篱笆,茅檐挂薜萝”,小姑娘把它做为自家的标志,让人忍俊不禁。这又是一个无忧无虑,天真可爱的牧童形象。
“吹笛牧童归竞渡,满头多插野山花”(清·严瀚鸿《晚泊》),“一儿吹笛笠簪花”(宋·杨万里《安乐坊牧童》),爱美的牧童在头上,箬笠上插几朵野花;不讲究的牧童“乱搔蓬发笑看人”(唐·韦庄《赠野童》),“不脱蓑衣卧月明”(唐·吕岩《牧童》)。他们“日出唱歌去,月明抚掌归”(唐·栖蟾《牧童》),牧童的生活是纯朴自然的完美体现。
牧童为何成为诗人理想生活的象征符号?这与牧童工作的性质、牧童生活的环境和牧童的年龄特点相关。一是闲。“闲”是一种身心放松,舒适安泰,无所牵挂的状态,就像白居易《咏闲》诗所言“但有闲销日,都无事系怀”。“闲”与情趣、品位是联系在一起的,“闲趣”、“闲适”、“闲云野鹤”,弹琴、品茶、读书、赏花都是“闲情逸致”,陶渊明的“闲饮东窗”也就成了一种艺术境界。“闲”还意味着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来安排生活,“兴发宵游寺,慵时昼掩关”(白居易《喜闲》),很多文人的向往田园生活,并不是向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作,而是农闲时节的自由自在。“闲”还是淡泊名利的产物,在古典诗词中,“渔父”这一意象代表着“清闲”、“无心机”、“忘名利”。真正辛苦的职业,像纤夫、挑山工、“汗滴禾下土”的种田人和“血指流丹鬼质枯”的种菱人,诗人对他们施以同情而不是充满向往。在局外人看来,放牧是非常轻松的工作,不用动手不用动脑。牛的体型极壮硕,性情又温驯,牧童可以骑牛而行,免去了走路的辛苦,放牧于山谷河滩,饱览乡村风光,悠闲自得,虽是工作却在享受。二是乐。田园生活本来就为诗人所爱,陶渊明在诗中多次说“不乐复何如”(读《山海经》)、“此事真复乐”(《和郭主簿》),陆游也说“宦涂自古多忧畏,白首为农信乐哉”。在青山绿水中放牧,孩子们的乐趣更是多种多样,捕蝉、捉鱼、采野花、摘野果,或者呼朋唤友,三五成群,或者是吹吹笛、唱唱歌,自得其乐。三是真。牧童日出而出,日落时分,或驱犊而返,或浮水而归,与大自然的更替规律和谐一致。苦读者“夜以继日”,逸乐者“秉烛夜游”,比较起来,牧童无疑是更让人向往的本真生活。牧童既不役使他人,也不曾被他人役使,而是人与牛与自然地和谐相处,牧童作为自然之子,展现出人性的本真状态。而官场上则充满利益争夺,厕身其中者在忙忙碌碌诚惶诚恐中失去了自我。更重要的是牧童有天真未凿的童心,他们居于乡野之中,对繁华奢靡缺乏想象,又处于不识愁滋味的年龄,未曾承担生活的艰辛,因而无忧无虑。
牧童从小就远离都市的繁华,在乡野之间享受简单的生活。在一些诗人眼中,牧童是自由纯真的象征;在另一些诗人眼中“,哀喧叫笑牧童戏,阴天月落狐狸游”(唐·舒元舆《桥山怀古》),牧童和狐狸一样是书写荒凉残破的意象符号。
蛮笺象管夜深时,曾赋陈宫第一诗。宴罢风流人不见,废来踪迹草应知。莺怜胜事啼空巷,蝶恋馀香舞好枝。还有往年金井,牧童樵叟等闲窥。(唐·罗隐《清溪江令公宅》)
罗隐这首诗中的江令公指南朝陈的亡国宰相江总,他是宫体诗的代表作家之一。据《陈书·江总传》记载,“总当权宰,不持政务,但日与后主游宴后庭”,“由是国政日颓,纲纪不立”,但罗隐对江总的为人并无讥讽愤慨之意,而是感叹“胜事”不再,“风流”富贵之家成了“牧童樵叟”都可以随便闲逛的地方。
“举目凄凉入破门,鲛人一饭尚知恩。闲花旧识犹含笑,怪石无情更不言。樵叟和巢伐桃李,牧童兼草踏兰荪。壶觞笑咏随风去,唯有声声蜀帝魂。”(唐·方干《题故人废宅二首(其一)》)诗人的朋友原是一风雅之士,种桃李,植兰荪,高朋满座,诗酒风流,而眼前则桃李被伐,兰荪不存,只有庭中的怪石矗立无言,晚风中杜鹃的哀鸣声更是加重了凄凉之感。
“恃险不种德,兴亡叹数穷。石城几换主,天堑谩连空。御路叠民冢,台基聚牧童。折碑犹有字,多记晋英雄。”(唐·王贞白《金陵怀古》)诗人感慨帝王无德以致江山数易其主,都城荒废。曾经的御道布满密密麻麻的坟头,金碧辉煌的宫殿早已不见踪迹,尚存的台基如今成了牧童活动的场所,往日的繁华与威严荡然无存。
“昔时霸业何萧索,古木唯多鸟雀声。芳草自生宫殿处,牧童谁识帝王城。残春杨柳长川迥,落日蒹葭远水平。一望青山便惆怅,西陵无主月空明。”(唐·刘沧《邺都怀古》)这首诗同样是抒发了黍离之悲:曾经是巍峨矗立的宫殿,眼前却是芳草萋萋;曾经是帝王将相出入的场所,如今成了无知牧童的地盘。
区内断裂构造十分发育,主要方向北东、北东东(图3)。大的断裂有主薄源(温泉)断裂、屋脊山断裂、俞家冲断裂等,并伴生一系列北东、北东东向正断层、逆断层和平移断层。
这几首怀古诗都是感慨繁华衰落今不如昔的。诗人对牧童着墨不多,但牧童的形象却十分鲜明,他们是粗鄙低贱的一群“,踏兰荪”“、聚台基”,不识曾经的“帝王城”。诗人以牧童的粗野来反衬达官贵人的儒雅风流,以牧童的卑贱来反衬王侯将相的威严显赫。这样的牧童形象不仅突出了盛衰的巨大变化,而且衬托出诗人的睿智与多情:诗人不仅谙熟历史的兴衰变化,而且能指出兴衰变化的根本原因,儒雅风流的失落,威严显赫的衰亡让诗人吊古伤今,惆怅满怀。
唐代张籍的《牧童词》借牧童之口来表达百姓对统治者掠夺的惊恐。到了明清时期,这种以揭露现实为目的的牧童诗更多了。这类牧童诗与唐代以来的悯农诗的主题是一致的,通过牧童的口吻来反映农民的艰苦生活,揭露社会的黑暗,具有更强的艺术感染力。
尔牛角弯环,我牛尾秃速,共拈短笛与长鞭,南陇东冈去相逐。日斜草远牛行迟,牛劳牛饥唯我知;牛上唱歌牛下坐,夜归还向牛边卧。长年牧牛百不忧,但恐输租卖我牛。(明·高启《牧牛词》)
上牛坐,伏牛卧,牧童光阴牛背过。牛尾秃速牛角弯,牛肥牛瘠心先关。母呼儿饭儿不饭,人饿须知饲牛晚。放之平泉,以宽牛劳;浴之清浅,以息牛喘。牛能养人识人意,一牛全家命所寄。阿爷牵牛去输租,劝爷卖牛宁卖吾。(清·孙原湘《牧歌》)
在这两首诗中,牛是牧童生活的中心,牧童对牛爱若珍宝,对牛的照顾无微不至,关心牛的饥饱冷暖,放牛时找水草丰盛的地方,炎夏季节,让牛泡在清凉的水中,甚至和牛之间将心比心,以牛的需要来取代自己的需要“:母呼儿饭儿不饭,人饿须知饲牛晚。”牧童对牛付出了全部的时间与热情“:牛上唱歌牛下坐,夜归还向牛边卧。”牧童和牛朝夕相处,牛的温驯,牛的任劳任怨让牧童对牛有了深厚的感情,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牛对农家太重要了“,一牛全家命所寄”。一旦“阿爷牵牛去输租”,不仅意味着牧童将失去朝夕相处的伙伴,还意味着一家人将失去眼前的生活,走向彻底的贫困。
上田下田傍山谷,三年播种已年熟。老牛乱后生黄犊,版筑将营结茅屋。催科令急畏租吏,室中卖尽牛亦弃。今年逋租尚有牛,明年田荒愁不愁!前山吹笳后击鼓,杀牛饷士如磔鼠,牛兮牛兮适何土?(清·施闰章《牧童词》)
母牛生了牛犊,一家人的生活有了一点起色,准备新盖一座茅屋,谁知沉重的租税又让家里一贫如洗,连老牛也卖掉了。没有耕牛,土地就撂荒了,明年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对牧童来说还有更令他揪心的事:到处“杀牛饷士如磔鼠”,自家的母牛能逃过被虐杀的命运吗?元代胡天游有《无牛叹》一诗“:荒畴万顷连坡陀,躬耕无牛将奈何?老翁倭倭挟良耜,妇子并肩如橐驼。肩骨怠汗淹肘,竟日劳劳不终亩。夜归草屋酸吟嘶,只有饥肠作牛吼。却忆向来全盛年,万牛蔽野无闲田。干戈洞一扫尽,觳觫就死谁能怜。桃林荒塘春草绿,眼底纷纷何有犊。老翁无力待升平,卧看牵牛向天哭。”从这首诗可以看出,失去耕牛的百姓,只得用人力来耕地,效率更低,生活更是苦不堪言。
童儿长成何所求?农家职守唯牧牛。春风著物百草长,驱牛啮草来沙洲。童知牛性不择草,遇丰茸处俱堪留。乘闲好弄三孔笛,绿杨影里声悠悠。天上日车休,少待吾牛饱其腹。牛得饱兮安吾心,牛不饱兮愧吾牧。不施鞭朴牛驯扰,顺牛之性无机巧。牛蹄彳亍牛尾摇,背上闲闲立春鸟。高下陂任所之,牛日肥兮牛不知。呜呼司牧尽如此,人间那受饥寒死!(清·王恕《牧牛词》)
这首诗以牧童牧牛为喻,呼吁统治者对百姓采取宽容、爱护的政策。童知“牛性不择草”“,高下陂任所之”“,不施鞭朴牛驯扰”;统治者如果像牧童牧牛一样对待百姓“,人间那受饥寒死!”这首诗反映了司牧不如牧童慈,人命更比牛命苦的社会现实。
在这类诗中,牛是牧童生活的中心,牧童的主体地位被牛所取代,诗人极写牧童对牛的照顾之细,对牛的感情之深,突出下层百姓生活之艰难,从一个侧面揭露了统治阶级的贪婪,在读者的心中激起巨大的情感波澜。牧童小小年纪就饱尝生活的艰辛,他们勤劳、善良、知足,但贫困、弱小,是被掠夺被侵害的对象,在残酷的社会环境中,他们根本就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本是贪玩的、任性的、无忧无虑的孩子表现出对未来命运的担忧,增加了诗歌的批判力量。
现实中的牧童并非无所不能,游刃有余,他们的生活是苦乐参半的,就算他们少不谙事,还没有感知社会的压迫,但家长的权威与自然的力量也是让他们无法忽视的巨大存在。有一些诗篇已经接近了牧童的这种真实生活。
无奈牧童何,放牛吃我竹。隔林呼不应,叫笑如生鹿。欲报旧舍翁,更深不归屋。(唐·李涉《山中》)
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写了一群顽童,不顾诗人劝阻,公然抱走了诗人赖以遮风挡雨的茅草。李涉这首诗所写的牧童也有这样调皮,放牛来吃“我”家的竹子,在竹林里又叫又笑,就是对“我”的呼唤不理不睬。诗人扬言要把这件事告诉孩子的父亲,结果吓得牧童深更半夜不敢回家。调皮淘气是孩子的天性,惧怕家长的责骂也是孩子的本能,淘气的时候叫笑不止,乐不可支,事后却由于恐惧“更深不归屋”。
牧童见人俱不识,尽着芒鞋戴箬笠。朝阳未出众山晴,露滴蓑衣犹半湿。二月三月时,平原草初绿。三个五个骑羸牛,前村后村来放牧。笛声才一举,众稚齐歌舞。看看白日向西斜,各自骑牛又归去。(唐·隐峦《牧童》)
这首诗写出了牧童生活的清苦:朝阳未出就出门,夕阳下山才回家,三五个牧童聚在一起,用歌舞来打发寂寞的时光。牧童们白天都在野外,又是一样的装扮,头戴箬笠,脚蹬草鞋,以至于人们都分辨不出他们谁是谁,与牧童相伴的是半湿的蓑衣和胯下的羸牛。这首诗让读者意识到“齐歌舞”的背后也有单调与寂寞,牧童世界其实有着许多缺憾与无奈。
对牧童来说,刮风下雨会带来许多麻烦,有时甚至还有危险,而这样天气的又是经常遇到的。“牧童见客拜,山果怀中落。昼日驱牛羊,前溪风雨恶。”(唐·刘驾《牧童》)牧童虽有品尝山果的甘甜,也有风吹雨打的痛苦,这就是牧童真实的生活。
“南村牧牛儿,赤脚踏牛立。衣穿江风冷,笠败山雨急。长陂望若远,隘巷忽相及。儿归牛入栏,烟火茅檐湿。”(宋·陆游《牧牛儿》)陆游的这首诗写出了雨中牧童的凄苦,虽然是阴沉沉的坏天气,但牛儿是家里最重要的劳动力量,不能不吃草,所以牧童还是戴着破旧的斗笠外出放牛。雨来了,牧童穿着单薄破烂的衣裳,光着双脚,在雨中显得那么弱小无助,诗的结尾给读者带来一丝暖意:家,虽然只是陋巷中的草房子,总是一个能躲避风雨的场所。
“蔷薇篱落送春阑,笋葚园林早夏闲。牛背牧儿酣午睡,不知风雨过前山。”(宋·刘宰《云边阻雨》)暮春时节有一种懒洋洋的氛围,无聊的牧童在牛背上睡着了,他全然不知风雨就在眼前,看来他是免不了风吹雨打的狼狈了。就算不贪睡,天气的突变也会令人措手不及。“牛尾乌云泼墨浓,牛头风雨翻车轴。牧童家住西溪曲,侵早骑牛牧溪北。慌忙冒雨急渡溪,雨势骤晴山又绿。”(宋·华岳《骤雨》)此诗写出了牧童遇雨的过程,突如其来的暴雨使溪水暴涨,“怒涛顷刻卷沙滩,十万军声吼鸣瀑”,形势十分紧张,牧童只得冒险渡溪,谁知老天像是开了个玩笑,转眼之间又雨过天晴。
远牧牛,绕村四面禾黍稠。陂中饥鸟啄牛背,令我不得戏垅头。入陂草多牛散行,白犊时向芦中鸣。隔堤吹叶应同伴,还鼓长鞭三四声。“牛牛食草莫相触,官家截尔头上角!”(唐·张籍《牧童词》)
从张籍这首诗中可以看出,牧牛可不是轻松的工作,首先因为村庄周围都是庄稼地,要把牛儿赶到远处去放,得时刻提高警惕,贪吃的牛儿会在你稍不留神的时候把嘴伸向庄稼。好不容易把牛儿赶到远离村庄的河岸,要命的是草多的陂中饥鸟也多,它们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啄食牛背,牛被啄伤回家肯定挨骂,再说,放牛儿也不忍心让自己心爱的牛儿被啄伤。这时同伴在堤岸那边吹响了木叶,这边在忙里偷闲,也吹了几声回应对方,这时牧童心里的焦急与矛盾跃然纸上:看着牛吧,不能和同伴玩;去玩吧,又害怕牛被啄伤,牛和牛之间还要角斗,怎么办呢?牧童甩了几下牛鞭,警告牛儿:好好吃草,不要打架,如果不听话,官府就会把你头上的角给锯了去!牧童的工作是紧张忙碌的,牛要吃庄稼,饥鸟要啄牛,牛与牛之间还要角斗,牧童必须把这些问题解决了,才能放心地与同伴游戏。
“朝牧牛,牧牛下江曲。夜牧牛,牧牛度村谷。荷蓑出林春雨细,芦管卧吹莎草绿。乱插蓬蒿剑满腰,不怕猛虎欺黄犊。”(唐·李涉《牧童词》)为了防止“猛虎欺黄犊”,牧童蓬蒿当剑给自己壮胆,少年天真的举动带给读者会心一笑的同时,也让读者充满担忧:一旦猛虎出现,不但黄犊不保,小小牧童也有性命之虞。猛虎虽然没有正面出现在诗中,但它对牧童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在自然力量面前,牧童作为人的力量是弱小的,牧童不再是诗人精神的归属,而是值得同情的弱小者。
[1]叶章永.千古名篇咏童真[M].新世纪出版社,2006.
[2]李文初等.中国山水文化[M].广东人民出版社,1996.
[3]梁海燕.论唐诗中的“牧童”意象.河北工程大学学报[J].(社会科学版),2008.3.
周晓芬,硕士,淮阴工学院人文学院讲师。
(责任编辑:古卫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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