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梅(安徽农业大学中文系, 合肥230036)
论孔子的象征生活方式
□刘玉梅(安徽农业大学中文系, 合肥230036)
孔子 象征 举止 衣着 “礼”
孔子作为春秋以远官方文化的忠实维护者,生存于当时那种文化象征体系的网络之中,所以他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全是象征的。他用象征的眼光把日常的举止、衣着看作是“礼”、“义”和伦理道德的象征。
“礼”与远古巫术祭祀仪式密不可分。在巫术祭祀仪式长期的程序化、固定化的运用中,祭祀仪式中所积淀的内在意义成为向人们暗示着某种观念的象征。葛兆光先生说“:不仅祭祀中的用牲(如太牢、少牢、鱼)、舞蹈(如八佾、六佾)、服饰(如天子冕衮服)、对象(如天地、山川、祖先)等等是人间秩序的象征,而且仪式上的陈列、行为、场所,也处处是象征。”①这种象征意义不仅继续在祭祀活动中得到强化,而且逐渐延伸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可以说“,礼”是华夏民族在长期的巫术祭祀仪式中形成的象征着人对神灵、对上级的尊敬臣服态度的道德和行为规范,是按当时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发展水平,用巫术文化的象征性思维构筑起来的庞大的象征系统。“礼”总体上是神学精神和仁义道德的象征。而巫术文化时代的人,就活动于这个庞大的象征性系统网络中,生活于这个象征性思维的规范里。②
孔子作为这种礼的自觉倡导者和维护者,生存于那种文化象征体系的网络之中,他以象征的眼光把日常的举止、衣着看作是“礼”“、义”的象征。他希望人们在日常的生活中便能感受到、体验到“礼”的存在,接受“礼”的熏陶,使人们对礼的遵守成为一种自觉的行为。这样,孔子在继承前代之礼,尤其是周礼的基础上,构建了一个更为全面、更为系统的象征体系。
一
孔子将在官方的公共生活中的举止,注入了“礼”的象征内涵。他说:“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论语·阳货》)意思是说:“礼呀礼呀,难道仅仅是意味着用于玉帛、牺牲举行祭祀的仪式吗?乐呀乐呀,难道仅仅意味着是钟鼓等乐器的演奏吗?”原来它们都被寄寓了深刻的象征含义。礼作为人们的行为规范,被孔子注入了仁义等伦理道德的含义。孔子的一切行为都是按照礼的规定和仁人君子的道德象征原则来行事的。如孔子觐见君王时,显得拘谨有礼,《论语·乡党》③云:
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门,行不履阈。过位,色勃如也,足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颜色,怡怡如也。没阶,趋进,翼如也。复其位,如也。
孔子走进朝廷的门,害怕而谨慎的样子,好像没有容身之地。站,不站在正门的中间;进入,不踩门坎。经过国君的座位,面色要矜持庄重,脚步要快,言语也好像中气不足。提起下摆向堂上走,恭敬谨慎的样子,憋住气好像不呼吸一般。走出殿堂时,下一级台阶,面色便放松一些,逐渐显出愉悦的表情;下完台阶,才能快步向前,如同小鸟展开了翅膀。回到自己座位时,表情仍要恭谨而不安。④孔子认为“入公门……如不容”是对国君的尊敬;“过位,色勃如也”是尊卑的象征;“出……逞颜色,怡怡如也”是尊主观念的象征,总之,孔子觐见君王时的一系列神情、动作都具有象征的意味,都是遵礼的体现。
孔子处理国家外交事务时的各种动作更包含着“礼”,象征着“义”,符合外交礼节。如《论语·乡党》云:
鲁君召他去接待外国的贵宾,他面色矜持庄重,脚步也快起来。向两旁的人作揖,或者向左拱手,或者向右拱手,衣服一俯一仰,都很整齐。快步向前,(袍袖)好像鸟儿舒展了翅膀。在外宾告辞之后,一定要向国君报告说“:外宾不回头的走了。”孔子在接待外宾时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都显示了对古礼的尊重。再如出使外国,《论语·乡党》云:“执圭,鞠躬如也,如不胜。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战色,足如有循。享礼,有容色。私觌,愉愉如也。”意思是说:出使到外国,举行典礼,拿着圭,恭敬谨慎地,好像举不起来。向上举,好像在作揖,向下拿,好像在交给别人什么。面色矜持庄严好像在作战。脚步也要紧凑,像在沿着一条直线走。献礼物的时候,满脸和气。用私人身份和外国君臣会见,显得轻松愉快。可见,孔子在国家官方生活中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皆被寄寓了“礼”的等级象征内涵。
二
孔子还将平时说话的场合、对象和日常的饮食起居,也负载上“礼”的象征含义。如“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论语·乡党》)。孔子说,在乡里与老百姓讲话时,要显得平等谦和的样子,好像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而在宗庙朝廷之上,说话既要谨慎恭敬,又要明白流畅。在不同的地方怎样说话以及说话的样子,都指向了它们所具有的“礼”的象征内涵。与不同的人谈话,态度、表情也有所不同。“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如也。君在,如也,与与如也。”(《论语·乡党》)意思是:上朝的时候,君主还没有到来,同下大夫说话,要显出温和而快乐的样子;同上大夫说话,要显出正直而恭敬的样子。君主已经来了,则显出恭敬而心中不安的样子,行步,要显出安详的样子。孔子上朝堂的时候,对待下大夫、上大夫与君王的不同态度,正说明这其中包含有那个论等级、分尊卑的“礼”的象征。孔子竭力躬亲奉行之,对下级表现了一种君子的仁爱谦和之风;对上级则表现了一种至高无上的尊崇。
孔子认为日常的饮食也象征着“礼”。每逢在庄重场合,尤其与君王一起吃饭,非常注重礼仪。如《论语·乡党》云:
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君赐腥,必熟而荐之。君赐生,必畜之。侍食于君,君祭,先饭。
孔子认为:国君赐以熟食,一定摆正座位先尝一尝。国君赐以生肉,一定煮熟了,先给祖宗进供。国君赐以活物,一定养着它。同国君一道吃饭,当国君举行饭前祭礼的时候,自己先吃饭,不吃菜。这里每一步骤中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礼”的象征。对“礼”的注重,也就是对君王的敬重。再看饮食起居,也是依礼而行的象征。如“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论语·乡党》)对于不合“礼”的食物、座位,孔子深恶痛绝。即使在日常饮食中,孔子也没有忘记“礼”,如“虽疏食菜羹,瓜祭,必齐如也”(《论语·乡党》)。看来,人间有多少生活细节,儒家便有多少礼仪的规定,它们一方面是尊卑贵贱的等级的象征,另一方面也是仁人君子仁爱、儒雅之风的象征。
三
孔子还把衣服的颜色、式样、佩饰以及穿着时间的规定看作为“礼”的象征。他认为有些颜色的衣服是不能随便穿的,如“红紫不以为亵服”(《论语·乡党》),即浅红色和紫色不能用作平常家居的衣服,因为古代人们认为朱红色是贵重的颜色。《诗·豳风·七月》有“我朱孔阳,为公子裳”句,《诗·小雅·采芑》有“服其命服,朱芾斯皇”句,我们可以从中知道西周的贵族公子,朝廷命官是穿朱红色衣服的,而且这种颜色的衣服已成了贵族身份的象征。孔子认为在庄重场合穿这些贵重颜色的衣服,具有礼的象征意味,是对古礼的尊重。又如,“羔裘玄冠不以吊。”(《论语·乡党》)“羔裘玄冠”都是黑色的,古代都用作吉服,不宜穿戴去吊丧。这些颜色的衣服在当时已是一种“礼”的象征,为了尊重古礼,孔子才重视色彩与礼仪的关系。除色彩外,孔子对衣服的式样还有规定,如“非帷裳,必杀之”(同上),即不是在上朝和祭祀时穿的用整布做的裙子,一定裁去剩余的布。至于佩饰,他说“去丧,无所不佩”(同上),若在丧呢?佩饰就要有所限制了。另外,又如“吉月,必朝服而朝”(同上),大年初一,一定要穿着礼服去朝贺。孔子对衣服颜色、式样、佩饰、穿着时间的规定,说明这其中也皆蕴藏着深刻的象征含义。大约自黄帝时代起,便有“垂衣裳而治天下”的传统。《尚书·皋陶谟》亦载有:“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左传·昭公二十五年》载:“为九文,六采,五章,以奉五色。”“五服五章”就是五种不同的礼服或称祭服,冕服和五种不同的文采,与所谓冠婚丧祭之礼,与典章制度,文物礼乐,车舆等一样,都是被拿来象征着人的身份等级,让人们认同自己的社会角色,从而维护“礼”的合法性。可见,服饰也承载着“礼”的象征内涵。
总之,儒家之礼,作为“义”的象征,已经渗入到社会生活的细枝末节。孔子用象征的思维来观照日常的衣食举止,使官方的公共生活和平常的吃饭、穿衣、说话、行为等皆具有了“礼”、“义”的象征意义。孔子执著地按照“礼”、“义”的原则去思考,去生活,所以,他的所作所为都彻底地象征化了。孔子这种象征式生活方式对后代官方的举止和服饰产生了深远影响。
① 葛兆光.中国思想史·第1卷[C].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58.
2○ 顾祖钊.华夏原始文化与三元文学观念[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109—110.
③ 杨伯峻译注.论语[M].北京:中华书局,2002:98.以下引文除没有特地标出,皆出自此书。
④ 杨伯峻翻译.论语[M].北京:中华书局,2002:98.以下翻译除没有特地标出,皆出自此书。
(责任编辑:古卫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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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科研究项目(2009SK 125),安徽省社科规划基金项目(AHSK07—08D65)阶段性成果
刘玉梅,安徽农业大学人文社科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文艺基础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