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恒忠(沈阳师范大学, 沈阳 110034)
王充闾先生的《张学良人格图谱》给我们刻画了一个新鲜且充满诗性光辉的张学良形象。作者使用合理的文学想象和细节把历史的张学良人格形象进行重新塑造,成功尝试了一种纪传体散文。散文的自由活泼和历史的严格纪实似乎是不兼容的,然而王充闾先生在这部作品中对散文文体结构和表现方式进行了一次成功的冒险。
作者试图把“高贵”的散文与传记传奇的大众文学结合。由于张学良的传奇经历和人格魅力等多方面原因,坊间关于他的传说和历史资料浩如烟海。这样作者就面临着材料的选取和文体结构等问题。王充闾先生与张学良有着桑梓情缘,自幼就听到有关张学良的故事传说,作者本人深厚的国学功底,参加工作后做了政府“高官”。“千古文人侠客梦”,与张学良相似的人生阅历,使作者把自己的感情投射到传主身上。作者围绕着张学良鲜明的人格个性来选择材料,一个大爱大勇、“文人本色”的张学良形象就凸现出来了。
文体结构的突破:“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就是亦史亦文的文体,想象合理而不失真实,注重细节刻画人物心理。这些传统被作者在散文作品中得到良好继承和挖掘。第一章《人生几度秋凉》写了威基基海滩老人三个黄昏,这是有着颇多感伤和象征意象的镜头,开篇就把我们带入诗意的审美和历史语境中。老人面对滚滚海潮,回忆一生漫长的路程,“‘我们到那边去’,护理人员以为他要去对面的草坪,一荻夫人理解‘那边’的特定含义——在日轮隐没的方向有家乡和祖国呀!”此情此景真是令人涕泪唏嘘。爱国思乡是张学良一生的人格特征。这是一篇意境优美的历史人物散文的典范。单篇散文写的富有诗意、心灵摇曳是散文家王充闾先生的长项,但是要把一个历史名人的曲折生平传记用文学性的散文体来写就必须进行一次文体的冒险。传记好办的是按传主生平的时间顺序,现在作者要用单篇的散文并联组合的方式来写。材料又多,需要作者结构谋篇的智慧来解决传记的生平和散文的文体间的矛盾。作者从张学良晚年栖居海外诗意的黄昏和心理活动作为传记的引起,从第三章开始大致分别写张学良军队政治、婚姻感情、被拘读书等内容,最后两章《鹤有还巢梦》、《成功的失败者》对张学良一生人格的总结。这样既有散文的诗情画意,又层次分明纪传了张学良一生的生平和功绩。这种创造不是凭空想出来的,作者在沈阳师范大学中国当代文化文学研究所做的有关创作的演讲说:“写了几篇后有了一定基础,才有了写一个完整传记的构想。”实践出智慧,只要努力探索,看起来已经山穷水尽的艺术体裁总有突破的。
“立体多面人”的人物塑造:人物刻画在散文文体是又一个挑战和冒险,因为散文不同于小说可以用背景和情节的大篇幅来刻画人物形象。张学良是一个敏感的政治人物,当代文学的“正面人物”很多是重复的“纸片人”,这方面文学性的散文可以来补救了。其二作者用细节刻画,在真实的基础上展开合理想象;强烈的主体情感、散文意境把人物的人格灵魂表现的淋漓尽致。作者舍身设地的想象深入作者内心。比如关于张学良“九·一八”为什么不抵抗?为什么不回大陆?尽管说法纷纭甚至有传主的“口述”,但是作者还是作了所谓的“诛心之论”的“保存自己军队的实力的地方保护”和“爱惜自己的羽毛”的有说服力的推论。这并不影响张学良的人格,而使读者走进伟人复杂的内心世界。伟人也是人,历史的生命在真实,文学生命在想象,历史和文学两者的结合就产生新的文学经验,人物形象就丰满了。正如王充闾先生说的:“历史是所有存在中唯一的以当下不在场做条件的存在。不在场的后人只能根据合理的想象,回复原态。”散文的底线是作者所叙述和抒发的性灵的真实性,这也是散文的一个审美效应。不像小说的作者可以虚构。但王充闾先生严谨的把握想象方式、时机、推理分寸等。另外作者还注意收集国外的新鲜史料,比如美国的《圣经时报》上披露的老人海外的生活。努力给读者一个合理可信、崭新鲜活而又充满诗性光辉的张学良的形象。
拒绝“戏说历史”的消费:近来影视、小说的“戏说历史”迎合大众消费娱乐的口味,造成的历史失真的“次作品”很流行。为此王充闾先生表明作品要进行现实性的人文主义关怀。张学良由于历史的迷雾,有关他浪漫的传奇和情史坊间有很多传说。作品要刻画张学良的人格灵魂,情感生活是叙事的主要内容。作者以散文高雅的文化审美来转化,使两性爱情上升到伟大“柏拉图精神之恋”。文章引用材料和古文诗词,既有造成阅读阻碍,“陌生化”的文学审美效果又高雅典美。口语和诗词文赋相间,自然流畅又典雅优美。文章既有民间传奇的阅读愉快又格调雅正该是作品的第三次突破。
总之,《张学良人格图谱》在散文文体结构、艺术表达和文章内容选择都取得突破的一部作品。作者在对古代文学优良传统的继承和对民间通俗形式的审美提高在作品中都得到体现,《张学良人格图谱》应当是当代散文一个典范。如果作者掌握历史材料,再增加几篇文章可进一步丰富作品。王充闾先生《张学良人格图谱》给文学一个启示和信心:文体结构的“嫁接”是文学艺术创新的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