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 琳 杨祥民
“文化”一词,《辞海》和《汉语大词典》对它一致的解释是:“人类社会历史实践过程中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这表明“文化”中既有物质性内容,也包含有精神性元素。扇子的存在,既有引风纳凉的物用价值,又有艺术欣赏的审美价值。“扇子纳凉,不意成艺。”中国扇子文化的发展演进,就是在“用”和“艺”之间进行的。我们对它的认识,就要从广度和深度两个方向进行全面的探究,切实认清中国扇文化与中国正统文化之间的内在渊源关系。
在世界上中国文化被称为礼乐文化,在几千年的中华文明史上具有本源的地位,是中华民族的元文化,它奠定了中华民族人文精神的历史走向。《礼乐·乐记》中说道:“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礼”与“乐”两者关系密切,但又有不同的特征,所有这些在中国扇子文化中都映射出来。
首先从礼说起。“凡治人之道,莫急于礼。”“礼”实际上便是法则,《大戴礼·礼察》中有:“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后。”礼的基本特征是恭敬、庄重,《孔子集语·劝学》引《尚书大传略》说:“子曰:……不敬无礼,无礼不立。”《左传·僖公十一年》中有:“敬,礼之舆也,不敬则礼不行。”中国最早见诸于记载的扇子——“五明扇”,便是作为代表恭敬、庄重的礼器出现的。以后历朝历代,都有这种礼仪之扇用在帝王贵族的仪仗中,以此来显示帝王的威仪,令人顿生崇敬之情。越到后来,仪仗扇在使用数量、规格、质地上的等级区别愈加严格,并且会因场合的不同而有差异。《新唐书》、《宋史》、《明史》中都有专列《仪卫志》,其他如《元史》卷八十、《志》第三十也专有《仪卫》篇章。“唐制,天子居曰‘衙’,行曰‘驾’,皆有卫有严。羽葆、华盖、旌旗、罕毕、车马之众盛矣,皆安徐而不哗。其人君举动必以扇,出入则撞钟,庭设乐宫,道路有卤簿、鼓吹。礼官百司必备物而后动,盖所以为慎重也。故慎重则尊严,尊严则肃恭。夫仪卫所以尊君而肃臣,其声容文采,虽非三代之制,至其盛也,有足取焉。”在漫长的古代社会里,仪仗扇作为“礼”文化的重要载体和表现一直没有间断过。
儒家之礼注重“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社会秩序,这种秩序当然也蕴含有礼的敬重元素。也是从这中庸和谐的“秩序”与“敬重”引发开来,礼的规则不是相互敌对、有无两极,而是相报相答、两两得宜,如君仁臣忠、父慈子孝、夫义妇敬等。此有彼无则是无礼,“来而不往,非礼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这也是有礼的一种表现。
从古代社会乃至当今社会,扇子常常作为君臣之间的“贡赐佳品”、邦国之间的“外交仪物”以及友朋亲眷间的“馈赠礼品”。“贡”是“自下献上”,是下属对上级、地方对中央的物质进献,“赐”则与其相反。古代以“扇”作“贡”“赐”之物的记载可谓史不绝书,国家之间、友朋之间至今屡屡把制作精美的扇子作为礼节象征之物相互赠送。中国被世界誉为“礼仪之邦”,具有悠久且博大的“礼”文明,而扇子文明应是作为一个重要因素居于其中的。
其次谈到“乐”。“礼乐”之“乐”,与“礼”相辅相成、密不可分,它们具有一致的内在精神。楚简《六德》云:“观诸礼,则乐亦在其中矣。”乐的基本特征是“和”,“和”本来是指音乐上音素的和谐关系,《老子》第二章有“音声相和”,而后发展演变成万事万物的和谐统一关系,如《礼记·乐记》所言:“乐者,天地之和也。”
《论语·雍也》中:“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扇艺之于扇,恰是“文质彬彬”,既有艺术审美之“文”,又有实用工具之“质”,两者结合,相得益彰,可谓彬彬有礼、文质兼顾,这正符合儒家内容与形式相统一,尽善尽美的审美理想。
扇子的发明,无论是用来招风纳凉,还是遮日蔽尘,都是调和人与自然的关系,使两者相处更为完美和谐。“和风拂面”亦如“乐声绕梁”,可以宣泄、疏导、调整人们的情感。扇子在后来的发展中逐渐美化、艺术化,金石书画雕刻等纷纷与之结合,为其所用,扇子从实用品向工艺品、艺术品转化。扇艺应属于“乐”,孔子言“依于仁,游于艺”,“游于艺”则和气生平。扇艺之于扇,恰如“乐”之于“礼”。“礼乐”之“乐”为“礼”服务,“乐”对“礼”起到烘托辅助作用,扇艺之艺亦是扇之装饰,且与礼仪之扇有着密切而具体的联系。中国有“文佩扇、武佩剑”的常理习俗,传统的文官治政制度使得社会重文而轻武,文化意识里更加认同“和为贵”、“化干戈为玉帛”。古人经常说“奉扬仁风,慰彼黎庶”,所以扇子也有了“仁风”的雅称。在“扇”与“剑”之间,中国人更愿意选择前者,这一点是我们应该让世界人民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