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缘何债务重重?

余 沅

欧洲不能失去希腊,失去希腊就等于失去了自己的出生地。

债务缠身的希腊终于等来了“救命钱”。5月6日,希腊议会以172票赞成批准了一项近乎苛刻的财政紧缩计划,目的是争取欧盟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提供的价值1100亿欧元的一揽子援助。为了这笔使希腊免于陷入绝境的救援款项,以总理帕潘德里欧为首的希腊政府必须在2012年之前削减300亿欧元预算,而这意味着过惯了舒服日子的希腊人从此要勒紧裤带。当然,这是希腊人不肯接受的现实。连日来,各阶层都以大罢工表示自己的愤怒。但干得少,花得多,如果不对现有的经济模式动大手术,不改变弊端重重的福利制度,希腊终有一天会步入绝境。

2009年12月,希腊政府自揭老底,曝出了该国长期被掩盖的债务黑洞:2009年希腊的财政赤字占到希腊全年国内生产总值的12.7%,债务总额高达2940亿欧元,平摊到1100万希腊公民的头上,相当于人均背负2.67万欧元(约合24万元人民币)的债务。

干得少,拿得多——令人羡慕的高福利政策

如果说美国式“举债度日”的生活方式导致金融危机的爆发,那么希腊主权债务危机则是这种生活方式在政府层面的最好体现。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希腊政府财政多年超支,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希腊特色”的福利制度。“希腊的福利有多么好,看看码头工人的薪水就知道了。”希腊华文媒体《中希时报》记者汪鹏介绍,希腊所有的码头工人都算公务员,一个初级工人的月薪在3000至10000欧元之间。“何况他们一年可以领14个月的工资。”

庞大的公务员队伍是希腊高福利制度的既得利益者。在希腊,仅政府部门的公务员数量就占全国劳动人口的10%。如果算上公共部门的从业人员,比例会更高。希腊公务员每个月可以获得介于5欧元至1300欧元之间的额外奖金,而发奖金的名目五花八门,包括会使用电脑、会说外语、准时上班等。希腊人至今仍享有世界上最慷慨、最昂贵的养老金体系。尽管希腊法律保护公务员免于被辞退,但却允许他们在过了40岁之后就退休和领取退休金。希腊公务员的后代也能跟着沾光。如果公务员的女儿是未婚或者是离婚,她们可以在父母死后继续领取父母的退休金。

希腊的高福利制度有着深刻的社会原因。一方面,希腊人口的老龄化程度越来越高,据欧盟统计,希腊的老龄化负担占GDP的15.9%,是全欧洲最高的,老龄化的沉重压力意味着希腊政府需要承担更高的养老金支出;另一方面,希腊加入欧元区后,尽管其生产能力未能与高标准欧元区国家同步,但却在福利水平上大踏步向这些国家看齐。希腊不同的政党为了拉选票,不断开出各种福利支票以争取选民的支持。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当金融危机来袭,希腊人终于到了埋单的时候。

保障好,花得多——闲散自在的地中海式生活

与自古勤劳节俭的中华民族相比,希腊人真是闲散自在。在百度上搜索“希腊人”,下面竟自动弹出“希腊人,懒惰”的条目。看看希腊人到底怎么懒惰吧。

希腊上班族的生活一般是这样的:

他们早上起床后把自己弄得光鲜亮丽,然后老婆或者老妈会给他们弄份清新健康的希腊式早餐,一小杯希腊咖啡,配上面包或者饼干。

早餐过后,希腊人在9点前后到达工作场所。别急,这时候找他们办公绝对不可能——上班后的第一件事,仍然是喝弗拉佩(Frappe)——也就是希腊冰咖啡。公司附近的咖啡店多有外卖服务。喝上咖啡以后,他们通常会和同事聊上一会儿,多半是体育比赛、政治事件、感情生活,还有疯狂上涨的物价等等,聊着聊着又郁闷了,加上他们前晚狂欢带来的睡眠不足,于是再来一杯弗拉佩。

希腊没有午餐时间的严格规定,上午的办公时间通常会持续到下午2点,然后,他们就离开办公室,回家了。

希腊人从公司离开以后常常是回家吃午饭,老妈的手艺永远让长不大的南欧男人怀念:拌着橄榄油和柠檬或者块状山羊奶酪的沙拉(Lathera)、土耳其炒面(做法类似意粉,配上蔬菜和烤肉、鱼等等),有时会来上几片面包,关键还有一两杯地中海人离不开的葡萄酒。

酒精的作用,加上爱琴海边阳光灿烂带来的午后高温使人昏昏欲睡,所以,他们大大方方地午睡了。很多中国人也有午后小憩的习惯,可希腊人这一睡,通常是三四个小时过去了。所以,这意味着很多办公室白领,工作到下午两点就彻底下班了。如果在超市等服务行业工作,周一、周三和周六也是只上半天班,下午可以尽情午睡,周二、周四和周五需要在下午五点回去上班,工作到晚上八九点。

午睡醒来后,希腊人当然还是要喝杯咖啡,这时可能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大约在晚上八九点,希腊人开始打电话给朋友们,讨论一会儿去哪里喝酒吃晚饭。

晚上10点,他们会来到最爱的餐厅,这个时候餐厅才刚刚开张。他们会不慌不忙地点个开胃菜,喝点酒,因为希腊人经常迟到,大约晚上11点朋友们陆续到齐。

别急,菜要到晚上12点才上来,每家餐厅大致如此,没有时间观念的希腊人好像很少因为菜上得慢而投诉侍者。因此,大家大快朵颐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半夜,如果第二天还要工作,希腊人会相互道别,但是如果第二天老板不在,或者不忙,又或者参加聚会的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他们就会离开餐馆,继续参加希腊各个城镇都有的Pub狂欢。希腊的夜总会没有年龄限制,每个人都在微醉中亲密无间,最疯狂的聚会爱好者会一直HIGH到第二天早上。

然后继续靠咖啡撑过接下来的一天,如果又有朋友邀请你参加派对,一个新的、令人精疲力竭、无比兴奋的循环马上开始!

他们会觉得很疲惫,但是希腊人认为这才是生活,只有这样才能充分体会生活的快感!在西方很多大报上都有讣告版,但是《纽约时报》的讣告版编辑曾经这样说:“在古希腊,人们不写讣告,他们只在葬礼上问逝者的亲友:他生前可有激情?”

脆弱的政经结构——国库空虚另有原因?

高福利开支,需要一国政府较高的经济收入来维持。但可悲的是,希腊的经济产出远远低于政府的支出。希腊是欧盟成员国中经济欠发达的国家之一,其支柱产业是旅游和航运。自2004年雅典奥运会令希腊元气大伤后,该国经济恢复缓慢。2007年起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沉重打击了希腊的两大支柱产业,并造成希腊国内居高不下的失业率和通胀率。希腊的经济效益与公共开支严重失衡,该国GDP增长率长期在1%至2%,而实际工资增长率却平均在5%左右,造成的结果就是日趋严重的财政赤字。

也有一些经济学家认为,希腊财政状况恶化跟希腊的“全民逃税”现象大有关系。由于征管不善,希腊国内偷税漏税非常严重。根据希腊媒体援引希腊企业联合会的估算,希腊全国每年偷逃税款高达300亿欧元。此外,希腊的“贪腐文化”也是造成希腊国库亏空的一个原因。美国《华尔街日报》近日援引华盛顿智库布鲁金斯学会的一项研究结果显示,贿赂、献金和其他公职腐败致使希腊政府每年损失200多亿欧元,相当于希腊GDP的8%。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欧盟研究中心研究员邢骅认为:“希腊要想根除债务危机,不能仅靠外部援助,最根本的是要改变脆弱的经济模式,打造能够实现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拳头产业。”

现在的希腊人怎么想

希腊人在等待欧元区国家的救济方面表现得也与中国人勤劳致富的观念不尽相同。电视上,愤怒的罢工者对外国媒体的镜头怒吼:“缩减我们的养老金,增加那么多税,我们要过日子,我们的孩子要上学,这让我们怎么活?”

因为德国对援助迟迟不肯表态,通过后又比其他国家征收更高的利息,于是,希腊媒体现在大翻旧账:连篇累牘地报道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纳粹德国从希腊抢走了多少宝贝,现在援助我们理所应当。

希腊国内好像也有一些清醒的人。一位资深记者在接受中国记者采访时说:“我们国家就需要德高望重的帕潘德里欧对民众直言不讳:‘现在,如果你想有尊严地活着,那就用你的双手努力劳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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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眼中的希腊人

出发前听朋友说希腊人与所有南欧人一样,生活懒散,却并未当真。但真正在这里呆了一周之后才发现,至少在我的经验里,希腊人堪称天下第一懒。

按希腊公布的公务员上班时间,不管什么部门一律是早上9点到下午2点,包括银行在内,一过了下午2点再去,肯定大门紧闭。如果你在9点钟想约见某位政府官员,那非得等他慢悠悠到了办公室,喝完咖啡用完点心后方可被其秘书召唤。

政府办公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是自由商贩了。到了雅典后,为了配合北京时间,我们的就餐时间就被严重打乱了,往往雅典时间下午4点钟才可以吃上一天里的第一顿饭,可是匆匆跑到街头卖热狗的地方,那里总是关得严严实实的。一打听才知道,希腊人是个严格执行午睡时间的民族,每天中午吃完饭他们固定午休,而什么时候醒来或者醒来后还愿不愿意开门营业,都只能由他们自己说了算。

其实希腊人懒是因为他们生活悠闲,人均月收入1500欧元,买杯弗拉佩(当地最有名的冰咖啡)还不到2块钱。于是每天晚上不到8点,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都齐齐打烊,所有的人都跑去泡咖啡馆。一堆人没事侃大山,一聊就聊到凌晨3点。就着希腊人的生活习惯,奥运会售票窗口一张大纸也贴着:售票时间下午4点至凌晨3点。这都什么时间?!

——2004年雅典奥运会期间在希腊采访的中国体育记者

以前我走遍意大利南北,一直惊叹意大利人的闲散,但中国驻希腊大使杨广胜先生告诉我:论闲散,在欧洲,意大利只能排到第三。第一是希腊,第二是西班牙。在意大利时,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几个外国人在一个机关窗口排队等着办事,而窗口内办事的先生却慢悠悠地走过两条街道喝咖啡去了,周围没有人产生异议。在希腊,每次吃饭都等得太久,只能去吃快餐,但快餐也要等上一个多小时。希腊人想:急什么?吃完,不也坐着聊天?

他们信奉那个大家都熟悉的寓言故事:一个人在鱼群如梭的海边钓鱼,钓到两条就收竿回家。外国游客问,为什么不多钓几条?他反问,多钓几条干什么?外国游客说,多钓可以卖钱.然后买船、买房、开店、投资……

“然后呢?”他问。

“然后你可以悠闲地晒着太阳在海边钓鱼了。”外国游客说。

“这我现在已经做到。”他说。

既然走了一圈大循环还是回到原地,希腊人也就不去辛苦了。

——摘自余秋雨《千年一叹》

故事里的游客是啞口无言了,可现实却轮到渔民——希腊人——吃苦头。毕竟,有了钱再去享受,跟没钱穷开心,有本质的区别。早在千禧之年余秋雨就评论道:“这种生活方式也包含着诸多弊病。当一部分闲散走向了疲惫、慵懒和木然,很容易造成精神上的贫血和失重,结果被现代文明所遗落。”

文绉绉的余秋雨说得比较客气,听听中国愤青怎么说:“你们这些懒惰的每天午睡都睡上三四个小时的家伙,怎么配拿那么多工资?要是放在中国或德国之类勤奋的国家,早就把你们抬起来扔进爱琴海里喂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