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 新
(徐州师范大学历史系,江苏徐州 221116)
徐州近代煤矿发展述略(1882-1949)
姜 新
(徐州师范大学历史系,江苏徐州 221116)
徐州煤炭的开采可以追朔到宋代,而采用近代技术与组织形式大规模开发则始于晚清,先后经历了利国矿局、贾汪煤矿公司两个时期。民国时期,徐州煤矿曲折发展,先后经历了贾汪股份有限公司、华东煤矿公司前期、柳泉炭矿和华东煤矿公司后期等四个时期。徐州煤矿展现了既“建立早”又“发展慢”、既依赖“官府”更依靠“市场”、既采用“土法”又引进“洋法”等鲜明特点;受到时代、区位以及经营者决策等众多因素的制约;产生了促进徐州城市发展、促进江苏产业结构平衡、促进中国近代化等重大影响。
徐州煤矿;城市发展;产业结构;近代化
徐州煤矿是中国建立较早的矿山、近代江苏唯一的煤炭基地,历史悠久,地位重要,历程复杂。本文尝试梳理徐州煤矿变迁的基本脉络,并对其特点及其影响发表一管之见。
徐州煤炭的开采可以追朔到宋代,而采用近代技术与组织形式大规模开发则开始于晚清,先后经历了利国矿局、贾汪煤矿公司两个时期(参见附表1)。
1.早期徐州煤矿
徐州地区矿业历史悠久,早在西汉时期就有“彭城(今徐州)有铁官”[1]的记载,描述发掘铁矿,冶炼铁器的情景,但是,没有证据证明炼铁的燃料是木炭还是煤炭。明确关于煤炭发掘的记载出现于北宋。苏轼的《石炭诗》记述了徐州煤炭发现与开采的情况。诗前小序写道:“彭城旧无石炭,元丰元月十二月,始遣人访获于州之西南白土镇之北,以冶铁作兵,犀利胜常云。”[2]结合其他史料可以确定:第一,徐州煤炭的较大规模开采是在北宋时期,确切时间是1079年1月底或2月初。第二、当时矿区位于今天安徽省萧县白土镇附近。第三,发掘工作的主持人是大诗人——苏轼。第四,煤炭不仅用于日常生活,而且作为冶铁、炼铜和烧瓷的燃料。
以后,由于战乱、水患以及政府限制,徐州煤矿“元明以还,矿冶久废”[3]22。直至1880年,乡民周勉等人再次在徐州贾汪以北发现露天煤矿,并合伙开采,尽管规模狭小,却为徐州近代煤矿奏响前奏。
2.利国煤铁矿局
1881年,两江总督左宗棠上奏清廷,建议开办江苏徐州地区矿务。他指出,徐州地区煤铁资源丰富,开采历史悠久,积极开发既可以支持军事需要,又可以振兴江苏北部经济,应该立即着手筹办。经人推荐,左宗棠选择赋闲在家的“候补知府”胡恩燮主办矿务,并任用胡恩燮的儿子作为助手。终于拉开了徐州近代煤矿的序幕。
胡氏父子接受了左宗棠的委托,开始了紧张的筹备工作。首先,查勘矿苗,确定矿址。胡氏父子详细考察了徐州地区的各种条件,决定放弃煤炭资源尚存,水运条件已失的白土镇矿址,认为利国驿站一带煤矿铁矿相连,便于开采,靠近运河,有利运输,应该先行开发。胡氏父子聘请英国工程师巴尔到徐州勘察,勘察结论是:“铜山境内煤苗极盛,利国驿所产铁矿尤多且佳。”“每吨铁(矿)石含铁约在十分之八九,附近之蔡山、界牌及青山泉、泉旺头等处,遍野皆煤田,矿利之兴不让德克鲁伯厂之基础。”[4]5依据调查勘测的结果,胡氏父子在地方政府的支持下购买租用了山林10处,土地1178亩,包括东起蔡山,西至微山湖,南起利国驿站,北到苏鲁交界的大片地域。这样便确定了矿产资源开发的中心。
其次,制定章程,明确宗旨。1882年夏天,胡恩燮拟订了《徐州利国矿局招商章程》。《章程》阐述了开办矿务的目的:开辟利源,创造财富;堵塞漏虖,抵制侵略;养民去盗,造福地方。《章程》明确了企业宗旨:资金源于社会,利用私人资本,不求政府资金;依照资本分配权利,投入资金一万,推荐1人任职。《章程》展示了企业的发展规划:煤铁兼营,逐步扩大,先开利国驿站附近煤炭与铁矿,然后逐步向贾汪等地扩展[5]。《章程》于光绪八年得到清政府的批准。1882年10月5日,徐州利国矿务总局正式成立[6]69。这一《章程》确定了利国矿局的资本主义性质。
第四,招商集股,订购设备。徐州矿局设立前后,筹集资金的工作也紧锣密鼓地展开。原计划集股5000股,每股100两白银,总计50万两白银,结果商家踊跃认股,请求登记的股份竟达7000股以上,大大超过原定计划。面对这种局面,胡恩燮踌躇满志的说:“窃思认立之股,已经溢额,开办之资,不致虚悬。”[7]胡氏父子又向西方强国订购了大批机器设备,其中包括“熔化生铁大洋炉一副,陪用熟铁炉二十余座,并拉铁全副机器以及采煤项下:开井、戽水、提煤、通风各项机器。”[8]1107这些行动确定了矿局大规模采用机器生产的方向。
徐州利国矿局建立以后,立即投入生产工作。首先挖掘蔡山矿井,1884年1月25日开采出第一批煤炭。接着挖掘青山泉矿井,1884年夏天正式出煤。与此同时,矿局还着手各种配套措施,烧砖制瓦,生产石灰,广植树木,储材备用。矿局聘请技师,提高矿山技术,先后有开平煤矿的英国工程师巴尔参与勘探,峄县煤矿的中国技术人员韩象坤参与矿井设计,著名科学家徐建寅参与机器安装。矿局广设机构,建立营销网络,先后在徐州、南京、上海等地设立“分局”,以便了解市场,推销煤炭。
利国矿局迈出了从传统向现代过渡的步伐。一是采取股份公司制度。尽管矿局负责人由政府任命,土地向政府租赁,企业得到政府支持,挂着“官督商办”的招牌,但是,企业资金全部以股份形式筹集,权利基本以股份多少分配,工人全部采取雇佣工资,产品全部投放市场,已经基本是以市场为导向的企业。
二是采取机器生产。尽管煤矿依然是土法采煤,许多生产环节仍然依靠人工,但是毕竟将西洋机器运用于部分关键部位,例如蒸汽动力和机器抽水等。这样便有效地扩大了开采的范围,增加了煤炭的产量,年产量达到3万吨。
徐州煤矿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矿局创办之初便遇到了重重困难。1883年,上海发生金融风潮,大批商铺钱庄倒闭,部分认购徐州矿局股票的商人无力兑现。由于帝国主义列强发动的侵略战争——中法战争(1883——1885),致使福州船政局被毁,社会投资的信心下降,徐州矿局再招新股的计划受挫。于是,新生的利国矿局陷入了资金不足的窘境,订购的设备没有资金支付,只能缩减;设计的铁路支线没有资金建造,只能放弃;原定的“煤铁兼营”规划没有资金支持,只能“土洋结合”先开煤矿,人工采煤,机器提水。先天不足的徐州矿局带伤运行,矛盾日益显现,出现了煤炭积压,难以运销的情况,甚至一度陷入破产的边缘。胡恩燮为徐州煤矿呕心沥血,积劳成疾,在辞世前仰天长叹:“彼苍天者,岂以余之德薄,不足以任此艰巨耶?”[9]
面对重重困难,胡碧澂深感孤力难支。1887年,他前往天津向直隶总督李鸿章建议:“将全矿归公,由海军衙门筹款大办”[4]10。在李鸿章的授意下,当时担任中国电报局总办的盛宣怀及经元善、钟天伟与胡碧澂多次协商,无奈清政府囊中羞涩,无力官办。以后,徐州矿局又转向民间资本,希望有人接办矿山。几经周折,直至1899年,吴味熊才代表广东资本前来接手经营徐州煤矿。
3.贾汪煤矿公司
1897年,经过谈判,广东商人吴味熊与胡碧澄签订转让徐州煤矿的合同。1898年,吴味熊向清政府申请备案,领取执照,建立新的公司,因为此时已经在贾汪地区发现新的煤炭资源,所以,新公司命名为“贾汪煤矿公司”。贾汪公司建立后基本沿袭利国矿的经营方式,新开5孔矿井,常年煤产量依然维持3万吨左右。由于运输等困难,矿山依旧经常“运销坐滞,亏耗成本”。吴味熊于1906年“忧劳成疾而逝”。病重之时,他希望胡碧澄重回徐州,主持矿山。
吴味熊病逝以后,贾汪煤矿一度停产。1907年,胡碧澄返徐经营贾汪煤矿,汲取积水,修复矿井;招集员工,恢复生产;分设机构,扩大销售;停产的矿山重新正常运营。此后,贾汪煤矿新开2个矿井,1909年煤炭年产量恢复到3万余吨。此间,为了摆脱困难,充分利用徐州矿业资源,胡碧澄再次上书政府,向时任两江总督的端方重提“煤铁兼营”的方案。端方决定成立“江南矿政局”,统筹苏北鲁南一带煤铁矿业,1909年,端方调任直隶总督,人去政息,计划搁置。
晚清末年,时局混乱,战乱频仍,张勋等军阀军队不断骚扰矿山生产,胡碧澄再次萌发去意,最终于1912年决定再次转让矿产。
民国时期,徐州煤矿曲折发展,先后经历了贾汪股份有限公司、华东煤矿公司前期、柳泉炭矿和华东煤矿公司后期等四个时期(参见附表1)。
1.贾汪煤矿有限公司
1912年,原贾汪公司股东、袁世凯的族弟袁世传接办徐州煤矿,正式向北洋政府登记注册,建立“徐州贾汪煤矿有限公司”。公司建立后,实施了一系列有效措施。
第一,筹集资金,完善组织。公司采取以旧换新的方法整理旧股,采取公开发行新股的方式筹集资金。借助社会“实业救国”的热情,依仗袁氏家族的声望,迅速将矿山资本扩大到100万元。公司建立股东会,每年召开股东会议。公司在徐州设立采矿部主持煤炭开采,以正、副经理负责,下辖内、外柜、井工、材料、铁车、收发等6股,在天津设立营业部主持营销,由公司总办兼任经理,下辖业务、会计2股。公司还在徐州、上海、南京等地设立办事机构,负责煤炭销售与运输。
第二,勘探资源,制定规划。袁世传聘请农商部技正许征君等技术人员勘察矿业资源,并且依据勘察结果制定了开凿深井、增加生产、修建铁路、扩大销售的发展规划,计划建立年产20万吨的大型矿山。
第三,开凿新井,更新设备。从1914年开始,公司先后在贾汪西南开凿3口新型竖井,改变了徐州煤矿早期矿井狭小浅薄的局限,扩大了煤炭的生产能力。新井口安装提升机,以罐笼升降产品、材料及人员;新井内铺设轻便铁道,以铁轮车转运煤炭及材料;新井里设置新型抽水机“专事抽水”[10]56,以大功率蒸汽机为动力。
第四,改善运输,修建支线。1914年,公司着手铺设贾汪至柳泉的轻便铁道,将矿山与新近通车的津浦铁路连接。起先以畜力拖拽小铁车运输煤炭,后来修建窄轨铁路,以蒸汽机车牵引。贾柳支线全长14.7千米,轨距0.8米,拥有大小机车4台,运煤车多辆,每天可以运输煤炭500吨左右。
这些举措推动了企业发展。首先,煤炭产量增加。煤炭产量从1916年开始突破历史上多年徘徊的3万吨水平,1917年至1923年更是直线上升,迅速达到18万吨,接近了年产20万吨的规划[11]344。其次,煤炭市场扩大。一方面沿津浦铁路拓展到徐州、蚌埠、南京、上海等地,一方面沿京杭大运河延伸到淮安、扬州、镇江等地,公司产品从积煤求售发展到供不应求。再次,技术水平提高。不仅运用了蒸汽动力、铁路运输,而且在1917年安装发电机供电照明[12]。
贾汪煤矿有限公司的发展道路同样曲折。由于受到直皖战争、直奉战争、苏浙战争等军阀战争影响,交通不断受阻,从1924年起煤炭产量开始下降,1925年仅有10万吨左右。1926年公司主持人袁世传病故,生产受到严重影响,1926年煤炭产量进一步下降到8.8万吨(参见附表2),1927年4月公司被迫停产。袁氏遗属无力经营,1927年10月将矿山租赁给上海远记公司代办。无奈远记公司对内无法克服积弊,对外无法应对时局,终于1930年在债台高筑的压力之下宣布破产。
2.华东煤矿公司前期
远记公司代办贾汪煤矿失败的消息引起了著名实业家刘鸿生的关注,他决心接手建立刘氏资本集团的煤炭基地。1929年12月,刘鸿生的委托人代表新资本集团与贾汪煤矿有限公司旧股东、代办贾汪煤矿的远记公司以及贾汪公司债权团达成协议,组建华东煤矿公司接办徐州煤矿。1930年5月成立公司筹备委员会,1931年2月7日,华东煤矿股份公司正式建立。
华东煤矿公司拥有更大的采掘区域。公司章程规定:公司采矿区域包括江苏省铜山县东北乡青山泉附近矿地4366亩、大沟沿附近矿地4520亩、王庄附近矿地1184亩、贾汪附近矿地4405亩、韩场村附近矿地2125亩以及山东省滕县南山乡附近矿地2129亩。公司股份总额160万元(含原有矿产折旧),采取股份制筹集资金,每股100元,入股者须一次缴清。
华东煤矿公司建立比较完善的组织机构。公司董事会作为全矿的最高权力机关,定期召开会议,负责选择总经理,决定经营方针。由于刘鸿生担任开滦煤矿买办,不便公开承担企业职务,因此董事长一职先后由李拔可、章佑等人担任。公司在上海设立总事务所,由董事长主持日常工作;在南京设立办事处,下辖总务、会计、运输、营业四科,由总经理顾宗林主持,主管销售运输等经营事宜;在徐州贾汪设立矿场办事处,下辖会计、工务、事务、警护处,由矿长江山寿主持,主管生产事宜。
华东煤矿公司实施了比较合理的规章制度。公司加强核算制度,设立收入、支出、总清等科目,要求各部门定期填报相关表格,以备审核。公司制定奖惩制度,一方面用较高的薪金吸引技术和管理人才;运用提升、奖金等措施鼓励职工勤奋工作;实行承包制和计量工资制激励井下工人多挖煤炭。一方面订立严格的处罚条例,防止营私舞弊。
华东煤矿公司引进了比较先进的技术设备。公司使用金刚石蒸汽钻探机,得到更为详细的资源情况;开凿深达300米以上的竖井,并以双吊车交替升降,提高采煤能力;铺设主巷道双轨铁道,避免井下交通阻塞;采用绞车水罐与蒸汽水泵并用方式抽水,减少地下水侵扰。并且开始对矿区至柳泉的支线进行改造,加固路基,配备大小机车5台,制造更大的运煤车50余辆,提高了运输能力。1930年,公司还购置15千瓦和60千瓦的发电机组各两组,增加了发电能力。1934年,公司兴建夏桥发电厂,1936年建成发电,将电力照明从办公地点延伸到生产场所。
华东煤矿公司提高了煤炭产量。在合理的管理体制与先进的技术设备的支持下,公司增加了新的煤田。1933年,公司开始开发夏桥矿区,开凿矿井2座。1937年,开始开发韩桥矿区。这一时期,煤炭产量也不断攀升,1934年达到24.7万吨,1936年,达到34.7万吨,远远超过历史最高水平(参见附表2)。公司的经济效益也不断改善,1933年开始扭亏为盈,创造了盈余12.9万元的历史最好成绩[13]122。尽管以后遇到煤炭价格下降,建设新矿投资增加等情况,依然保持连年盈余。
华东公司蒸蒸日上的发展被日本侵略所打断,七·七事变与八·一三事变以后,日本军队两面夹击徐州,煤矿危在旦夕。为了保护煤矿,刘鸿生采取“换旗保产”、“明售暗托”的策略,于1937年年底与德国礼和洋行达成协议:徐州煤矿悬挂德国国旗,礼和洋行派遣代表卡尔以债权人身份应付即将发生的侵夺事件,华东公司向礼和洋行支付相当的费用。然而,这一策略并无成效,1938年,日本侵略者悍然占领徐州煤矿,开始了7年之久的掠夺开采。
3.柳泉炭矿
抗日战争时期,徐州煤矿经营机构几经变迁。
1938年5月,徐州沦陷,日军占领了徐州煤矿周围地区,并不断侵扰矿山,索取煤炭及日用物品。主持煤矿实际工作的德国商人卡尔多方周旋,并建立贾汪镇自治会,力求保持矿山的“中立”。然而,由于有人告密,日军知晓了刘鸿生“换旗保产”策略,终于1938年11月24日占领徐州煤矿,拘留卡尔,并派遣日本经营的兴中公司代表斋藤弼州接管徐州煤矿,宣布成立柳泉炭矿,实行军事管制。1940年12月,兴中公司解散,日本北支那开发株式会社投资设立柳泉炭矿矿业所,依然实行军管。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本政府于1943年初宣布解除徐州煤矿军事管制,倡议中日合办。由于刘鸿生拒绝合作,日本当局则将柳泉炭矿交由伪华北政务委员会与日本主持的华北开发公司共同经营。新公司采取招募集股方式筹集资金,筹资594.9万元,加上原有资产共计资本900万元。1943年2月成立柳泉炭矿股份有限公司。
这一公司由中方余诚栋担任董事长,日方斋藤弼州担任常务董事。公司设立参议室、秘书处、经理处,确定经营方略;设立劳务处、计划处、采炭处、工程处,负责生产;设立警备处、厚生处、医院、学校,管理保卫与后勤事宜。并设立徐州、上海、北平等办事处和地方咨议会协调运销和涉外交际事务。所有机构中,日籍人员比例较大,且占据要害部门。
抗日战争时期,徐州煤矿生产经营发生重大变化。
第一,迁移矿山中心。1940年在夏桥建立新的办公处,将贾汪老矿的办公机构全部迁移至此,开采中心也由贾汪一带转移到夏桥、韩桥一带。
第二,增加机电设施。1939年,建立夏桥新电厂,安装1250千瓦发电机组,1941年投产,定名为华北电业贾汪发电所,除供应矿山用电外,还向徐州市供电。1944年,在夏桥老电厂增加1500千瓦发电机组,提高供电能力。1945年,建立电池工厂,当年7月电池实验成功,未及正式投产,日本宣告投降。此间,并还建立矿山机械工厂。
第三,完善运输条件。日军占领煤矿不久,即修建贾汪至夏桥的公路,联通新老矿区。1942年,继续华东公司因抗日战争被迫停止的矿山至柳泉与津浦铁路连接的铁路改造工程,并将原有的窄轨改为标准铁轨,使矿山支线与铁路干线联通。
第四,开凿新的矿井,提高煤炭产量。1941年至1942年先后在夏桥矿区开凿北斜井和南斜井各1座。1942年至1944年在韩桥矿区开凿斜井1座,直井2座。日本当局一方面进行“中日亲善”的欺骗宣传;一方面实行法西斯统治,强迫煤矿职工增加生产。煤炭产量从1938年的不足10万吨,增加到1941年的46万吨,以后煤炭产量虽有变动,但始终保持在30—40万吨(参见附表2)。
1945年8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同年12月徐州煤矿交还华东煤矿公司,柳泉炭矿结束。
4.华东煤矿公司后期
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华东公司以陆子冬为总经理,收回矿产,仍以贾汪作为办公地点,徐州煤矿进入华东煤矿公司后期。1946年,公司开始恢复生产。1947年,制定《华东煤矿公司增产计划》[14],希望将日产量提高到1万吨。依据计划,公司一面采取措施恢复原有矿井生产,一面集中力量开凿韩桥矿区新式竖井2座,煤炭生产进一步提高,创造了57.2万吨的历史新高(参见附表2)。
1948年11月淮海战役开始。11月8日,国民党第三绥靖区副司令张克侠、何基沣率部在贾汪起义;11月9日,人民解放军进驻贾汪;11月21日,华东工矿部代表徐石等人接管徐州煤矿,改名为“贾汪煤矿”。徐州煤矿开始了新的发展道路。
近代徐州煤矿发展又不发展的历史,发人深省。
1.发展道路崎岖,展现鲜明特点。
特点一:“早”与“慢”的双面特征。徐州煤矿建立较早,在采掘行业中名列前茅。19世纪70年代到甲午战争,全国建立了第一批规模较大的采矿企业37个,其中煤矿15个,徐州煤矿建立时间名列所有矿山的的第16位,采煤企业的第11位。无论与官办的台湾基隆煤矿(1876年)、官督商办的直隶开平煤矿(1878年),还是商办的安徽池州煤矿(1877年)相比,江苏徐州利国煤矿的起步都仅仅晚了5年左右。徐州煤矿在除上海之外的江苏地区独占鳌头,徐州矿局在江苏民用企业中率先使用蒸汽动力,采用股份公司形式,堪称江苏第一家现代民营企业。
但是,徐州煤矿发展却步履蹒跚。与开平煤矿比较,徐州矿发展缓慢的特征尤为明显。当19世纪80年代开平煤矿开凿运河,修建铁路运输煤炭时,徐州煤矿还在依赖笨重牛车。当1898年开平煤矿的产量突破20万吨时,徐州煤矿的产量却依然徘徊于3万吨左右。当开平煤逐步占领天津和其他内地市场,并不断地运往香港和国外,与洋商争利时,徐州煤却局限于铜山、萧县等狭小地域。当开平矿务局很快还清了欠款,1889年到1899年实现年利润均在15%左右时[15]310,徐州煤矿却陷入“坐亏成本”的窘境。即便到了民国时期,徐州煤矿得到长足发展,但是产量依然剧烈波动,仍然不能与开平煤矿等成功企业同日而语(参见附表2)。
特点二:“官”与“商”的两极摇摆。一方面,徐州煤矿运行过程与政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其利国矿起步由两江总督左宗棠倡导,贾汪矿建立是电报局总办盛宣怀斡旋,贾汪股份公司发展依仗总统袁世凯权势。这种联系为“商办”的徐州煤矿盖上“官督”的印记,而且几度把矿山拉向“官办”。1887年,利国矿局要求直隶总督李鸿章接手;20世纪初,两江总督端方成立“江南矿政局”;抗战期间,日本军队军事管制;1945年,国民政府企图染指……另一方面,民间资本发挥了更重要的作用,利国矿官督是虚,商办是实,贾汪矿的商办性质确定无疑,而华东煤矿公司的发展正是民间资本支持、民营企业家筹资经营的结果,徐州煤矿在“官”与“商”的摇摆中,终于倒向市场,倾向民营。
特点三:“土”与“洋”的二元技术结构。近代徐州煤矿经营70年,不断引进先进生产技术,生产设备不断更新。矿井从小窑到大井,从斜井到竖井;动力从畜力到蒸汽,从蒸汽到电力;运输从牛车到火车,从窄轨到宽轨;抽水机、提升机、发电机逐步运用。但是,在徐州煤矿,香火点炮、铁镐刨煤、肩挑运煤等手工劳动方式长期存在,至于人工戽水与水泵接力、畜力牵引与铁道矿车结合等“土洋相兼”状况更是屡见不鲜。
徐州煤矿的创始人之一左宗棠曾评价洋务运动是“人操舟而我结筏;人跨骏而我骑驴”,以此总结近代徐州煤矿似也适用。
2.历史合力制约,蕴藏复杂因素。
原因一:时代的双重影响。19世纪后半叶以后,世界生产力酝酿着新的突破,正在冲破高山大洋向全球扩展;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更加成熟,正在跨越国境按照自己的面貌改造世界;资本主义与现代生产力相结合构成了汹涌澎湃的现代化潮流,使中国面临着空前的机遇。徐州煤矿正是在“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思想指导下,利用自强求富运动、实业救国热潮等机遇应运而生,世界先进科学技术与管理方式成为推动企业发展的动力。
同时,西方资产阶级是依靠剥削和掠夺起家,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新殖民主义的逆流也甚嚣尘上。在为中国树立榜样的同时,也在用侵略的“货与钱”、“火与血”给中国以屈辱,使中国面临着严峻的挑战。正是中法战争与金融风潮使利国矿陷入危机,正是洋煤大量输入造成贾汪煤矿尴尬,正是日寇铁蹄中断了华东煤矿的发展。
原因二:区位的双重影响。徐州地区丰富的煤铁矿产资源构成徐州煤矿基础;徐州地区充足人力资源构成徐州煤矿低廉的劳动力市场;徐州地区逐步形成的交通枢纽地位构成徐州煤矿与市场的通道。苏南地区以及比邻的上海地区较高的经济发展水平构成了徐州煤矿的广阔市场,并且给予徐州煤矿资金、技术等方面的强烈辐射。这些区位优势促使徐州煤矿发展。
同时,徐州地区社会资金短缺、人才匮乏,迫使徐州煤矿不得不长期依靠外来资本、技术及管理人才。徐州地区早期的“交通不便”几乎扼杀利国煤矿;后期的“兵家必争”严重干扰贾汪煤矿公司、华东煤矿公司的经营。这些区位劣势又促成了徐州煤矿的不发展。
原因三:个人的双重影响。徐州煤矿的多数经营者热爱祖国,希望实业救国;崇尚科技,希望科技增产;关注管理,希望制度兴矿。正是他们企业家精神和辛勤劳动推动了矿山的进步。同时,徐州煤矿的部分经营者,对于经济规律不甚了了,也作出了一些错误的决策。例如左宗棠、胡恩燮忽视资金与交通对采掘工业制约,过早地规划“煤铁兼营”,导致“存煤山积”;吴味熊、袁世传忽视企业传承的重要性,没有培养合格的接班人,导致“后继无人”;刘鸿生、顾宗林忽视企业资金的困难,索取每吨煤0.3元的高额“集资特别酬谢费”,导致“成本提高”和“权利冲突”[16]。这些经营失误制约了矿山的发展。
时代、区域以及个人等众多因素构成历史合力,造成了徐州煤矿发展与不发展。
3.满足社会需求,产生重大影响。
影响一:促进徐州城市发展。清代中叶,曾经辉煌过的徐州经济跌入低谷,城市经济功能逐步丧失,作为“城”的政治功能长期居于主导地位。与“民风剽悍”齐名的是“兵家必争”。然而,1882年,江苏(不包括上海)最早的现代民用企业——徐州利国矿局诞生,成为徐州城市功能转化的引信。它吸引了徐州90%的区外资金;它最早引进蒸汽、电力等现代技术;它促进发电、建材等工业部门的发展;它推动津浦铁路(1912年)和陇海铁路(1925年)通车;它为徐州经济功能加上了浓重的一笔。徐州不仅兵家必争,商家也纷纷来争,19世纪30年代,徐州市拥有工矿资本300多万,占苏北工业资本总额的75%以上,徐州城内已有各类行业公会48个[17]。经济地位的提高,反过来又在强化政治功能。徐州先后作为徐州府、徐海道、江苏第九行政区、苏淮特区的行政中心,并且于1904年设徐淮行省,1947年设淮海省,曾国藩、李鸿章、蒋介石、李宗仁都曾在此驻节。经济政治双重功能促进了徐州的发展,1843年,徐州全城人口不足10万,1949年增长到29.6万[18]2089;不仅作为军事重镇雄居苏北,而且以煤炭中心、铁路枢纽闻名于世;其规模不仅超过淮阴、济宁等运河城市,而且超过商丘、蚌埠等铁路城市;徐州成为苏北乃至淮海地区的中心城市之一。
影响二:促进江苏产业结构平衡。鸟瞰近代江苏产业结构,全国范围比较,呈现轻(工业)多重(工业)少的格局;全省内部考察,呈现南轻北重的格局。徐州煤矿不仅缓解了江苏产业结构偏轻的失衡,更构成南北互补的格局。徐州矿业发展,恰恰适应了工业化对燃料的需求,弥补了苏南燃料资源贫乏的缺陷。
徐州煤矿的煤炭始终以苏南等地(包括上海)为主要销售地。利国矿局建立伊始,便在沪宁等地设立分局;贾汪煤矿在浦口建立办事处;华东煤矿在苏州、江阴、南通、镇江广设煤号;这些行动表现了苏北煤矿指向苏南市场的意向。无论晚清,还是民国,苏北的煤炭“销路以长江一带为盛”[19]。在华东煤矿公司的销售图上,苏南的上海、苏州、无锡、常州、镇江更注明“销售总量之较多部分”[11]354。
苏北向苏南等地提供的煤炭数量巨大。据统计,徐州地区的“利国”、“贾汪”、“华东”等矿生产煤炭超过700万吨(见表2),如果把“孤山”、“大中”等矿的产量合计起来的话,将超过1000万吨,以60%输往苏南计算,苏南便从苏北获得了600万吨宝贵的燃料。
苏北向苏南等地提供的煤炭价格优惠。由于同处一省,苏北煤炭运往苏南等地的运输成本较低。20世纪20年代,徐州贾汪矿的产品价格同比邻江苏的山东中兴矿相比,每吨低0.7~0.9元[13]110,以600万吨计算,便优惠400~500万元,大大降低了苏南等地的工业成本。
影响三:促进中国近代化。近代化的核心之一是工业化,近代工业化的显著标志之一是蒸汽动力,蒸汽动力的关键之一是燃料,徐州煤矿从中国现代化的起步到发展,源源不断向近代工业提供了上千万吨燃料,这些无疑是中国近代化的重要动力。
江苏是中国近代化起点,之后又始终是中国现代化的先导地区。徐州煤矿向这一地区提供了数百万吨紧缺的燃料,率先在江苏北部实行机器生产,实施以股份有限公司为代表的近代企业制度,不仅弥补了江苏重工业不足的缺憾,而且将近代化大潮从相对发达的苏南引向相对滞后的苏北,在一定程度上完善了中国近代化起步的构成,扩大了中国近代化先导的基础,无疑是中国近代化的重要基石之一。
附表1 徐州煤矿历史沿革简表资本单位:万元
附表2 近代徐州煤矿煤炭产量一览表产量单位:吨
年别 产量(吨) 备注1922 166252 1923 183462 1924 127508 因直奉战争运阻1925 105000 1926 88583[11]344袁世传病故1927 37527[17]12四月停产1928 68528 1929 -1930 -1931 8328 华东公司接手1932 109861 1933 219733 1934 246765 1935 295653 1936 347230 1937 266056[19]1221938 20238 徐州沦陷1939 241184 1940 341867 1941 463942 太平洋战争1942 458765 1943 332138 1944 386366 1945 214544[20]107日本投降1946 276721 1947 478281 1948 571575[20]301合计 7338216
[1] 班固.汉书·地理志[M].
[2] 集注分类东坡先生诗:卷25[M].北京:商务印书馆,1937.
[3] 盛康.皇朝经世文续编:卷57[M].
[4] 胡碧澄.灌叟撮记[H]1925年铅印本.
[5] 徐州利国矿务招商章程[N].申报,1883-01-14(光绪八年十二月六日).
[6] 余明侠.徐州煤矿史[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
[7] 佚名.题名不详[N].申报,1885-05-02.
[8] 孙毓棠.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1辑(下册)[M].北京:科学出版社,1956.
[9] 胡恩燮.煤说[M]//白下愚园集:卷8.
[10] 佚名.题名不详[J].地质汇报,1917(1).
[11] 孙越崎.津浦铁路沿线煤矿调查报告[B].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
[12] 贾汪发电厂厂史.历史沿革(未刊稿).1984.
[13] 上海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刘鸿生企业史料(上册)[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
[14] 华东煤矿公司增产计划:1947-08月[B].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档案(编号:28,10729).
[15] 开滦矿务局史志办公室.开滦煤矿志(1878—1988):第2卷[M].北京:新华出版社,1992.
[16] 佚名.贾汪煤矿公司为特酬引起多案[N].申报,1936 -03-02.
[17] 实业部国际贸易局.中国实业志(江苏省).城镇篇[K].1933.
[18] 徐州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徐州市志[K].北京:中华书局,1985.
[19] 上海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刘鸿生企业史料(中册)[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
[20] 上海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刘鸿生企业史料(下册)[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
A Brief Study of Development of Modern Coal Mines in Xuzhou
JANG Xin
(Department of History,Xuzhou Normal University,Xuzhou 221116,China)
The mining of Xuzhou coal mines can date back to Song Dynasty,but the introduction of large-scale exploitation by adapting modern technology and organization forms started from the late Qing Dynasty.It has gone through two periods.One is the period of Liguo Mineral Bureau and the other is the period of Jiawang Coal Mine Company.During the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Xuzhou coal mines developed in an uneven way.It has experienced four periods.Jiawang Inc.was founded firstly,and then the early period of Eastern China Coal Company,Liuquan Coal Mine Company,and the late period of Eastern China Coal Company in succession.Xuzhou coal mines also show a lot of distinctive characteristics.They were established early but developed slowly;they depended on the government but placed more reliance on the market;it not only adapted its local methods but also introduced foreign methods as well.Although being restrained by time,location,as well as the operators’strategies and many other factors,it still had a significant impact on the development of Xuzhou city,on the promotion of industrial structure balance of Jiangsu province and even on the modernization of China.
Xuzhou coal mines;city development;industrial structure;modernization
F429.05
:A
:1009-105X(2010)02-0108-08
2010-01-20
姜新(1952-),男,徐州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