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基解密:动了谁的奶酪?

邵乐韵

阿桑奇认为,西方社会里言论之所以是“自由的”,是因为它几乎不会对权力造成任何影响。

英语有句谚语:每个人的衣橱里都藏有一具骷髅。而维基解密创始人朱利安·阿桑奇却要把许多见不得光的秘密抖落出来。

维基解密每有动作,势必掀起轩然大波。可是过去这些同最新一次曝料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此次枪头直接对准了美国外交——从11月28日开始,维基解密网站逐步公布25万份美国驻外250多个大使馆和领事馆与美国国务院互发的密电——数量之庞大、内容之劲爆、辐射范围之广,前所未有。

如果说之前的大宗军事情报泄密事件是美国“五角大楼文件泄密案”的“2.0版本”,那么眼下的这一出,堪比美国“外交界的9·11”。美国国务院和国防部如坐针毡,国务卿希拉里到处“灭火”,前副总统候选人佩林建议应像追捕本·拉登一样缉拿阿桑奇,更有甚者索性喊出了“暗杀”宣言。

外交官們也是心惊肉跳。有一美国外交官私下坦言:“有些人还得和我们沟通,尤其是政府部门的人……但他们会先问一句:‘你会把这些写下来吗?而政府以外的人压根不想和我们谈。”前沙特阿拉伯国家情报部长TurkiAl-Faisal亲王说,美国的诚信这回受到了重创。

解密内容包罗万象

一如以往,维其解密将部分文件分别提供给了《纽约时报》、英国《卫报》、德国《明镜》周刊、西班牙《国家报》和法国《世界报》。披露的内容可谓包罗万象,既有美国数年来的外交政策策略,也有涉及各国政要的八卦和评论。

中东地区是美国公共外交的重点地区,从此次曝光的美国中东外交内幕可以看出,以色列和其他阿拉伯国家对伊朗的核项目深感担忧。

沙特国王阿卜杜拉曾多次劝告美国对伊朗采取军事行动以终止其核武器项目,2008年4月20日美外交官与阿卜杜拉的谈话纪录显示,后者希望美国“斩掉毒蛇的头”。

在2009年11月4日的一封电报中,巴林国王哈马德·本·伊萨·阿勒哈利法对美军中央司令部司令彼得雷乌斯说,美国及其盟友必须使用任何可能的手段拒绝伊朗政府建立核武器库,因为不阻止的危险比阻止的危险大得多。

2009年6月,以色列国防部长巴拉克估计,“从现在开始还有6到18个月时间或许可以阻止伊朗得到核武器”,过了这段时间,“任何军事方案都不可避免会造成附带损害”。

而美国国防部长盖茨曾向法国国防部长莫林透露自己的评估结果:以色列可能在没有美军支持的情况下对伊朗发起进攻,但他“相信任何国家发起的常规打击只会使伊朗核计划延缓1至3年,但却会使伊朗人民团结一致,永远憎恨侵略者。”

又有一份2010年2月的文件透露,美国情报机构相信伊朗已从朝鲜获得19枚可以打到欧洲国家首都的导弹。伊朗曾试图仿效这一推进系统以加快研发洲际弹道导弹。

美国的中东外交政策雪上加霜,它和联合国以及其他国家的关系也因为维基解密的无情揭露而显得尴尬。

2009年7月,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签署命令,要求美国外交官暗中调查重要联合国官员,如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各位副秘书长、专门机构的负责人及主要顾问、维和行动的负责人等,收集他们详细的生物信息、通信时所使用的密码、信用卡号码、电子邮件地址、电话传真等。

在其他公开的机密文件中,伊朗总统内贾德被比作“希特勒”;英首相卡梅伦“缺乏深度”;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软弱、无能,喜爱狂欢作乐而常常缺乏睡眠”;法国总统萨科齐是“赤裸君王”;德国总理默克尔是“特富龙天使”,其外交部长韦斯特韦勒“思维背后很少有内容支撑”;俄罗斯总理普京是“大男子主义者”,而总统梅德韦杰夫有些“多虑和犹豫不决”;阿富汗总统卡尔扎伊是个偏执狂;阿塞拜疆总统伊尔哈姆·阿利耶夫的夫人梅赫利班酷爱整容……

由于绝大部分都是国务院的内部信息,缺少掩饰性的外交词汇,如此“坦率”的评价如今人尽皆知,美国备感难堪。外交官们不得不加班加点,紧急与相关国家的外交部门联系和沟通。

白宫发表声明说,维基解密“不顾后果”的举动有可能给美国外交官、情报人员等带来危险。英国外交部发言人称:“我们谴责任何没有经过授权的解密行为……这会损害国家安保、不符合国家利益。”意大利外交部长弗拉蒂尼则表示这会“毁掉各国间的信任关系”。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洪磊表示,中方对美国网站维基解密泄露华府外交电文机密事件十分关注,并促请美方妥善处理有关问题。

而据最新出版的美国《福布斯》杂志披露,维基解密明年年初还准备扯一扯美国多个银行和财团的遮羞布。

阿桑奇到底要什么?

从11月28日开始,维基解密连遭黑客围追堵截,多次下线。上周四,维基解密美国域名系统供应商EveryDNS停止为维基解密美国域名wikileaks.org提供服务。周五,维基解密被迫改用瑞士域名wikileaks.ch。周六,EBay旗下网络支付处理商PayPal宣布停止维基解密的账户,意味着维基解密的主要财源被切断。

根据最新消息,维基解密服务器目前位于瑞典一个名叫PionenWhite的军事掩体内,该掩体防核防炸防生化。同时,维基解密的镜像网站已遍布全球。其Twitter消息称:“维基解密又杀回来了,封杀我们只会让我们变得更强大。”

美国白宫下属的管理与预算办公室周五发出通知,通知声明:不管是张贴在公共网站或是泄露给媒体,机密信息仍然是机密信息。除非美国政府对其解密,否则联邦雇员和承包商都得参照相关法令进行处理。哥伦比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的学生则接到学生就业服务处的一封邮件,说一个目前在美国国务院服务的校友提醒,学生要是去淌维基解密的浑水,无论是上网讨论或是帮着散播,都会让人质疑他未来是否有能力从事需要保密的工作。留下这个污点,恐怕会影响未来进入美国政府服务的机会。

维基解密创始人阿桑奇如今不仅面对国际刑警的全球通缉,更面临着史无前例的人身安全威胁。连他的英国律师都受到了严密的监控。律师马克·史蒂芬说,阿桑奇掌握着名为“热核装置”的秘密材料,成千上万的支持者已经下载了这些“末日文件”,其内容包括关塔那摩监狱的秘密、美军在阿富汗杀害平民的视频、BP报告以及美国银行文件等。这些文件都被长达256位数字的密码加密过,一旦阿桑奇和同事遭遇不测,破解密码就会发布出去,所有机密将同时公之于世。

阿桑奇究竟为何如此锲而不舍地要讲解密进行到底?在与英国《卫报》的读者进行网络交流时,这个39岁的澳大利亚人说,西方社会里言论之所以是“自由的”,是因为它几乎不会对权力造成任何影响。人们应将审查制度视为能够体现一个国家里言论潜在力量的指标。

阿桑奇说,有些打着反恐旗号要消除独裁的政权本身就独裁。他们私下密谋,不让本国的公民知晓真相。如果一个政权不独裁,为什么要保守这么多秘密?

他最近通过Skype对美国《时代》周刊表示,解密可能会让相关国家和机构出现积极改变:“他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改革自身,向公众正大光明地公布自己的举措;另一个就是内部封锁。”“要么高效、公开、诚实,要么封闭、密谋、低效。”而他认为,美国社会变得“更封闭”了。

也有人驳斥阿桑奇的悖论:既然你容不得机密,为何自己还搞得这么神秘?照你的理论,如果有秘密就是搞阴谋,维基解密不一样是个独裁阴谋?阿桑奇你其实并不是中立的真相揭发者,只是沉迷于解密而已。

阿桑奇只是说:“历史将会胜利。世界会变得更加美好。我们能否幸存?这取决于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