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美”与传统道德观之争

郑若麟

在一些公认的“普世价值”上,法国社会近年来出现了某种“正不压邪”的价值颠倒。

提及热纳维耶芙·德·丰特奈,法国人立即就会想到“选美”。这位永远以头戴一顶黑白相间的帽子形象出现的“法国小姐”(MissFrance)选美委员会前任秘书长,今年已经77岁高龄,是已故“法国小姐”创始人路易·波罗的伴侣。她的名字与法国选美联系在一起已长达半个世纪。然而最近她却要另起炉灶。从明年起,法国将很有可能出现两种选美、出现两位“法国小姐”!出现这种局面,与法国社会风气几十年来的演变密不可分。

德·丰特奈主持选美数十年来,尽管出现种种波折和争议,也出现过多个“法国小姐”的司法之争,但磕磕碰碰一路走来,“法国小姐”一直是法国的象征。德·丰特奈于2002年将“法国小姐”这个牌子和电视主办权出售给多媒体公司昂德摩尔集团,自己则成为该公司的领薪职员,继续主管选美。但今年4月德·丰特奈宣布辞职,并成立新的选美机构,因而被告上法庭。日前法国司法机关做出判决:德·丰特奈有权另办选美活动。法国各地方选美机构也已经分裂成两大派,分别宣布或效忠昂德摩尔多媒体集团公司,或重返德·丰特奈的麾下。

导致这一幕出现的,是法国“巴黎小姐”曝出“艳照门”丑闻。法国一家大众周刊刊登出“巴黎小姐”摆出淫秽姿态的裸照,历来主张选美应“端庄、典雅、高贵、圣洁”的德·丰特奈怒不可遏,几天后便取消了其头衔,并重申选美小姐必须签字保证遵守没有拍过裸照、没有丑闻等参加选美的先决条件。德·丰特奈所代表的法国“保守势力”认为,“法国小姐”当然应该是法国女性道德上的规范,然而这却与将“女性自由与解放”抬升至拒绝一切道德约束的左翼思潮是相悖的,与一心只关注收视率的电视台的利益亦背道而驰。当昂德摩尔公司将该小姐重新选入一个真人秀“名人庄园”后,德·丰特奈便愤而辞职。法国到底要的是哪一类女性的代表,是这场争议的核心。

德·丰特奈在电视“直播8台”上表示,“在一份著名家庭杂志上,整整8页介绍如何修剪女性阴毛,你们觉得这是一个正常社会应该做的吗?”愤怒之情溢于言表的她质问主持人。然而反对德·丰特奈的人恰恰认为,“阴毛之美”不是“社会进步的表现吗?”当很多法国年轻女性看到,曝出“艳照门”的“巴黎小姐”虽然被取消了头衔,但却因此而更为“出名”,因而选入真人秀电视节目时周薪达到6000欧元(德·丰特奈月薪也仅5000欧元),这种道德导向的作用,是难以否认的。更令德·丰特奈难以接受的,是这种行为还被标上了种种最美丽的辞藻:女权解放、女性自由等等。德·丰特奈之所以要重办自己的选美,就是要重申选美小姐必须符合道德准则。

问题在于,法国是否还存在“道德准则”?“道德准则”到底是社会进步的障碍,还是保障?今天在法国遭到舆论“唾弃”的,却并不是“张开大腿的巴黎小姐”,而是“反对女性自由”的德·丰特奈!几十年来,在妇女解放的旗号下,法国社会过去“女士优先”的品质已经没有了、代之以在大街上对女性的公然挑逗;无处不见的各类广告,大多“推裸體女性”为主;特别是香水广告,不仅裸女充斥,而且到处是“性暗示”!杂志刊登名流裸照的风气愈演愈烈,法庭罚款根本起不了作用,因为一张名流裸照所卖出刊物之所得,远远超出区区罚款……女性解放在今天的法国,已经再度将女性变成“商品”和“玩物”。选美“法国小姐”的两种道德观之争,恰恰象征着这种现象到底是社会“进步”还是“沦落”的两种判断。

其实法国社会岂止是在女性问题上出现道德崩溃现象。在一些公认的“普世价值”上,法国社会近年来出现了某种“正不压邪”的价值颠倒:过去历来是绅士标志的“个人修养”已变成“保守”的代名词,所以政治家“曝粗口”成了“善对平民公众讲话”;“爱国”在法国成为极右翼才使用的词汇,在左翼嘴里已经成为“反对个人自由”的“近义词”,所以国足球员不唱甚至拒唱国歌是“无可指责”的……这些观念之争反映到社会上,使法国社会近年来在行为方式上发生深刻变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如同一场“法国式”的文化大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