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棒的“主持人”是父亲

2010-05-30 10:48胡一虎口述卡玛整理
37°女人 2010年4期
关键词:华视橘子南非

胡一虎口述 卡玛整理

凤凰卫视的男主持人里,胡一虎很出众,黝黑的皮肤。一双电眼,浑身上下似乎永远散发着活力和动感,完全看不出已过了40岁。而在胡一虎心目中,最棒的主持人却是自己的父亲。

主插梦想源于和父亲的赌气

我最初产生做新闻主播的梦想,和父亲有关。小时候,父亲对子女的管教非常严格。有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我这个“话痨”一边看一边发表意见,没想到父亲不动声色,一巴掌突然就抡了过来。我含着泪在心里暗暗发誓:“好!看电视时不许讲话,以后我就要坐在那个主播位置上,你也不准讲话!”

高中联考时,我面临两个选择:一是考高中、念大学,实现我飘渺的主播梦;一是念技术类专业院校,尽快在社会上立足谋生。父亲和我曾经为此有过一番谈话,出于对今后发展的考虑,他希望我念专业院校,但他最终还是把选择权交给了我,我自然选择了念高中。那次谈话结束时,父亲郑重地对我说:“你的未来,要靠你自己去把握。”

读高中时,父亲训练我的最好方法就是看电视新闻,他从未轻视我的“白日梦”,他是我练习模仿播报的第一个观众。也是我唯一的“虎丝”。每次我在书房里假想自己是电视主播自说自话的时候,只要母亲过来敲门,父亲就会悄悄小声叮嘱她:“不要打扰,小虎在练习播报。”他还鼓励我:“喜欢播报很好,一个明日之星就要在我们家诞生了!”父亲不断传递给我的正面信息,让年少的我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实现梦想,甚至会产生一种“舍我其谁”的豪情。后来,我如愿以偿地考入了辅仁大学大众传播系。

父亲的能量陪我大学四年

初到辅仁大学没几天,我就接到了父亲的第一封信,信的末尾引用了一酋古诗:“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自首方恨读书迟。”

大学四年,父亲每周一封的家书给了我很多温暖。他在信里和我几乎无话不谈,从家事到国事,从处世之道到为人之思。有时候我无意间在信中流露出一些低落的情绪,他都会采取旁敲侧击的方法安慰我,帮我度过心理郁闷期。父亲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在心理上我是如此地依赖他。记得有一次,我被推选为全台湾青年节大会主席,代表全岛青年上台发言讲话,拟定了发言稿以后,我第一个想到征询意见的人就是父亲,由于时间紧迫,我给父亲打了一次很长的电话。父亲一定要把发言稿听得非常完整,叫我一字一句地念给他,他一边听我说。一边尽量详细地做着笔录。在这份笔录的基础上,父亲连夜做了仔细的修改,第二天用加急信件寄到台北。当我拆开这封厚厚的信,看到父亲一笔一画的修改意见时。不禁热泪盈眶。父亲的爱就是这样,他把每次我的“上场”都当做自己的“上场”一样重视,因此每逢成功的时刻。我最想第一时间分享的人也永远是父亲。

我的家乡离雄盛产蜜橘,父亲希望我能和老师同学建立起良好的人际关系。所以每次我放假返校,他都让我带很多橘子。年轻的我不懂得他的良苦用心,反而觉得很烦。大三那年我参加“中视”的录取考试,这是我的大考,父亲和母亲特地从高雄赶到台北,一下火车就到考场给我鼓劲加油。令我意外的是,父亲竟然背来一大口袋橘子,并且一到考场就给我的同学发橘子。他的这一举动让我觉得很没面子,趁别人不注意,我把父亲拉到卫生间,几乎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不要再发橘子了,你们回旅馆休息吧!”父亲察觉出了我的不高兴,唯恐扰乱了我备考的情绪。赶紧离开了。

考完试,当我还为父亲的行为感到尴尬时,很多同学对我说:“一虎,真羡慕你。有这样心疼你的老爸老妈,特地坐火车来陪你考试。还给我们带来这么好吃的橘子。”我一下子清醒了,父母连夜赶火车,背着橘子来帮儿子做人情,我竟然连问候他们一句“累不累”都没有……

回想起那一天对待父母的冷漠言行,我的内心就充满了悔恨,今天的我虽然已经经历过人间太多的聚散悲喜,但每当想到当时的情景,我都会泪流满面。我们胡家是梅花,越冷越开花

大学毕业服完兵役以后。我面临着找工作。當时在台湾,学新闻专业的学生有3个选择:台视、中视和华视。遗憾的是,台视和中视的考试我都因为各种原因失利了,这几乎击败了我所有的骄傲和信心。还要不要继续做主播的梦想?长久以来的付出真的就要付诸东流吗?我开始严重地怀疑自己。

一天,父亲带我到西子湾中山大学去看海,因为他知道在不顺利的时候我最爱去的地方就是海边。在那里,从来只向家人报喜不报忧的我第一次向父亲坦白自己的绝望和忧伤,我告诉父亲我现在心碎了,我能力没有那么强。我比不上别人,我该梦醒了。看着几乎崩溃的我,父亲很有智慧地问我:“小虎。你说大海是什么?”我摇摇头,父亲接下来说:“大海就是男人。宽广就是男人的灵魂。男人就该像大海一样,只有包容一切才可成就一切……”听着父亲的肺腑之言,再看看眼前的大海,我封闭多时的心门逐渐地打开。在和父亲回家的路上,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的我后悔地告诉父亲:“爸,我没有交华视的报名表。报名截止日期已经过了。”父亲这时露出狡猾的笑容:“我早就替你寄出去了。”

最终。我以第一名的成绩八职华视。我终于坐到了梦寐以求的华视早间新闻的主播台上,但是迎接我的却是铺天盖地的批评,有的说我形象不佳,有的说我口齿不流利,我辛辛苦苦撰写的稿件曾经不止一次被主管当面丢在地上:“这就是第一名写的稿子?”压力和质疑面前。我急需要证明自己的实力。机会来了。1994年,南非实行其历史上第一次多种族选举,宣告种族隔离制度的终结。这预示着该国有史以来第一位黑人总统极有可能马上诞生,当时民意呼声最高的是曼德拉。曼德拉参选总统是当年国际政治新闻的一个巨大热点,因此华视准备派出特别报道小组。可是在当时。由于南非的政局不稳。国内经常发生爆炸案。经常有外国记者惨死在南非的报道前线,这将是一场实实在在的生死考验,于是派谁去南非采访成了当时华视的热点事件。那一天,采访组长对我说:“一虎,你是最优秀的,我们决定派你去南非。”但是,我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的。

我打电话给父母,母亲听到之后~下子哭了起来:“儿子,你不要傻了,不要去南非采访,一定是别人不去才叫你这个新人去的。”母亲的哭声更动摇了我,而这时。父亲却对我说:“儿子。有一句话说,危险在哪里机会就在哪里。去南非吧,那是你的机会。”正是父亲的这句话,促成了我的南非之行。

在南非,我和搭档克服了难以想象的种种困难。最终专访到曼德拉,这条新闻播出以后,在岛内掀起巨大反响,父亲在第一时间给我打来电话,大大表扬了我一番,还特地为我赋诗一首:“披甲戴盔到南非,深入虎穴得新闻。条条新闻都头条,只知过瘾不知苦。”回到台湾以后,我才知道

我的这次采访是怎样牵动着父亲的心,他几乎每天都要通过电视和报纸关注南非大选的报道,每每出现伤亡的报道画面,他就焦虑万分。我在南非的日子,每天晚上,父亲都背着双手在书房里踱步,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正是这次在南非的出色表现,让我在华视站稳脚跟,崭露头角,连续5年被评为“台湾最受欢迎的十大主播”和“全台湾最性感男主播”。

我以感性的播报语言和丰富的肢体语言树立起自己的风格,不过这种“美式播报”风格一直饱受争议,每当我动摇要不要坚持下去的时候,父亲就鼓励我:“做自己,我们胡家是梅花。越冷越开花。”最终我坚持了自己的风格,才有了今天的胡一虎。父亲真的是一个有智慧的人。

凤凰展翅,我却永远失去了父亲

在华视待了10年之后,为了突破自己在事业上的“瓶颈期”,我决定跳槽去香港的凤凰卫视,在我主持的最后一期《华视新闻广场》里。我用这样一句话向我的观众、也向深爱我的父亲告别:“让我再做一次梦吧!”

对于我的跳槽,我想父亲心里是不愿意的,毕竟他的年纪大了,最希望的是我能够留在他的身边,可是他了解我,知道他的儿子是一个喜欢做梦的人,他不愿意他的不舍和牵挂成为束缚我梦想的羁绊。在去香港前,我和父亲在高雄老家有过一次深谈,我对父亲说:“老爸你放心,我成功与否不在我而在你,如果你活得很開心,身体就会好很多,我就会干得很好,所以老爸您一定要多保重。”父亲听了这番话,一把把我拉进他的怀里,我们两个大男人都不由自主哽咽了。

在凤凰卫视的最初,我没有自己的节目,工作就是每个整点的新闻播报,那时候最尴尬的就是遇到台湾的观众。人家会问我:“你在台湾是那么大牌的主持人,怎么跑到香港来播这个?”在香港,我是一个新人,一切都需要从头开始,那是一段难熬的“坐冷板凳”时期,我只有努力做好手边的工作,耐心等待一个属于我的时机。和事业同时陷八混乱的还有我的生活,我睡在地板上,每天以泡面充饥。那时候我每天都要和父母通电话,他们的声音里饱含的对我的信任和骄傲,给了我继续奋斗的勇气。

在凤凰卫视的第四个月,我终于等来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节目《媒体大拼盘》,并且一发而不可收——《凤凰全球联线》、《纵横中国》、《一虎一席谈》。我终于凭借自己的实力和努力获得了观众的认可,也成功地开拓了自己事业的另一片天空。

一直以来,父亲都是我的精神支柱,当我终于有时间去承欢膝下。有能力反哺父亲时,他却垂垂老矣。晚年的父亲,似乎变成了我的“孩子”,需要我去哄,需要我的电话,需要我做出成绩来让他高兴,我享受着父亲对我的依赖,却没有想到,有一天我连这种依赖都会失去。2005年端午节,父亲因心肌梗塞而猝然离世,我甚至没能看上他最后一眼。

那段时间,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黑暗,没有了父亲,我该怎么办呢?在高雄老家我的书桌上。我看见了父亲给我写的最后一封信,大意是说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担心我的好胜心,会伤人伤己……

父亲的这封信我一直随身带着,我这个还在路上的孩子,我这个已习惯了父亲为我主持人生的孩子,转过头,父亲仿佛就在那里,在最关键时给我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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