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山吃茶记

2010-05-18 08:54沈国权
茶博览 2010年4期
关键词:茶味山茶龙井

■ 沈国权

一阵惊雷,一阵春雨。

漫山遍野的茶树开始苏醒,我的心也就蠢蠢欲动了。

喝茶,我历来喜欢直接去产地。太姥山、雁荡山、天台山等地太远,只为一杯茶跑去既不经济,又伤身体。身在杭州,却打不起兴致去龙井,城市的喧哗与人流早就打破了茶叶的宁静,泡出的龙井茶里常常夹杂着浓重的油烟味、脂粉气。对我来说,最便捷最惬意的只剩离城百里的径山了。

无数次去过径山,夏天避暑、冬天看雪;无数次造访径山寺,为了祈福、为了寻迹;令人难忘的还是径山农家的一杯新茶。春日午后,慵懒的阳光穿过稀稀疏疏的树叶泄满小院,乍暖还寒,眼前已是绿意融融,一片生机,这种时候,即使不喝茶,走走看看也是一种享受。

天下名山皆有茶,据说,径山栽茶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唐朝的法钦禅师,他在如今的径山寺边亲手栽下了几株茶树,随着僧人和山民的日益增多,南宋时径山一带的茶树已经跟毛竹一样漫山遍野,形成了诸如径山毛峰、双径雨前、龙井等不同的茶叶品种。对我来讲,虽然径山处处是茶园,径山茶却只有一个品种,那就是径山寺旁的农家“自给自足种”,这一种不论出身、不分贵贱、不看价格的纯正茶叶,是神农氏尝百草所馈赠后代的解渴、解毒之神草。

我总认为,茶分雅俗,正如喝茶之人有雅俗。宫廷茶过于繁锁,一举一动不可乱了“礼”字;寺院茶过于清寂,一品一茗醉心于个“静”字;文人茶过于讲究,一谈一笑讲究一个“趣”字,街肆茶过于喧闹,一冲一泡不过是个“俗”字,只有这群山相伴的农家茶,可静可动,或众或独,随时随性,任情任意,别有一番看茶、寻茶、喝茶、问茶的坦然与平凡。

因之,在径山,你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不去想生活中的烦恼与琐事;你可以浅品猛喝,不必提心矫揉造作的眼光与评价。当然,最让我心怡的还是那份喝茶的亲切、自在与悠然,这是排除了一切世俗利益得失干扰后的纯粹喝茶。喝茶贵在心无杂念,如果喝茶的时候有了杂念,那么茶味也就淡了,如果以喝茶为手段或媒介完成什么任务,那么茶味也就变了,这样的茶是没有乐趣与滋味的,他仅仅只是与可乐、啤酒并驾齐驱的饮料而矣。

都说茶要三泡,其中第二杯是味道最好的。但是,径山茶很淡,淡到第二杯就感觉骤然没味了,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当地老农告诉我,绿茶的泡法一般都是放好茶叶,然后注入开水,讲究点的,还要表演个凤凰三点头之类的,据说可以让茶叶在水中充分翻滚,茶味得到完全挥发。径山茶则完全不同,他要先倒好开水,然后再把茶叶放进去,任由茶叶在水中慢慢绽放,吸足水份后该沉的沉、该浮的浮,没有强求,没有当头一浇。

或许,茶叶真的是有灵性的,在热水中翻滚折腾的人生,就是耐人寻味,可以一泡再泡的,径山茶不经泡的原因就在这里吧,就像这里的原住民一样,他们的人生与生活都是平平淡淡的,没有大起大落,也就没有多少值得回忆的美丽或遗憾,因此,一杯茶也就是一生,自始至终,由淡到浓、由浓转淡,茶水一味。

如今,南宋年间五山十刹之首的辉煌早已远去,络绎不绝的僧侣与官僚不知所终,只有不愿离去的村民永恒不变地守着几峰茶园、一座古庙。外面的世界灯红酒绿也好、战火纷飞也罢,他们了无牵挂地看风云起落,听竹涛梵音,恪守千年不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就像这满山遍野的茶树,春天发芽、秋天老去,年复一年,不问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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