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取物语》中“根元”的日本竹文化内涵

任敬军

（浙江农林大学外语学院 浙江临安 311300）

《竹取物语》中“根元”的日本竹文化内涵

任敬军

（浙江农林大学外语学院 浙江临安 311300）

《竹取物语》是以竹生物学为基础、日本竹文化为背景与线索的日本古典“竹”之物语，是日本竹文化的象征。小说中“根元”一词具有日本竹文化含义、竹生物学含义、语言学含义，从一个侧面揭示并深化了小说的日本竹文化内涵。

竹取物语；日本竹文化；竹生物学；根元；内涵

《竹取物语》又名《辉夜姬物语》，成书于公元9世纪上半叶至10世纪中叶，是日本最早的“物语文学”作品。本文以“竹”为主题词，围绕“化生”、“升月”两部分，以竹生物学为基础，提出“根元”一词的日本竹文化意义、竹生物学意义、日语语言学意义，认为“根元”是《竹取物语》作为日本竹文化象征及其措辞严谨、文风缜密的依据之一，并非可有可无的修饰语。

《竹取物语》讲述了一个与竹有关的故事：从前有个伐竹翁，以伐竹、编制竹编工艺为生。一天，他发现一棵竹根发光的竹子里有一个三寸长的小美人，就抱回家抚养。自此，伐竹翁经常在竹筒中发现黄金而成为富翁。小姑娘三个月长大并绝世美丽。伐竹翁请人给她取名“嫩竹辉夜姬”……于八月十五晚飞升月宫。

《竹取物语》是以竹文化为背景和脉络、竹生物学为基础的“竹”之物语，已成为日本竹文化的象征[1]；作者熟悉竹的生长特征、生物规律及竹文化，相信竹灵信仰等民族文化。此结论是论证“根元”的日本竹文化含义与竹生物学基础的前提条件。

1 “竹根发光”的生物学含义

基于《竹取物语》的日本竹文化象征与竹生物学基础，可以发现作者在有关竹类生态与竹文化的描写中，有严格的文化学与生物学依据，并且措辞严谨，关键处一字千金。

1.1 被忽视的“根元”

“今は昔、竹取の翁という者ありけり。野山にまじりて、よろづの事につかひけり。名をば、さかきの造となむいひける。その竹の中に、もと光る竹なむ一筋ありける…”

原文中“もと光る竹”即现代日语的“根元が光る竹”。“根元”意为“竹根”，即“竹子根部”。这是一个容易忽视、并且已经多为人忽视的词汇。

很多译本中，“根元”一词没有被引起应有的重视。著名翻译家唐月梅教授把“根元が光る竹”译成“一根竹子在闪闪发光”。这主要是因为译者认为“根元”一词是可有可无的修饰语，甚至是“多余”的。实际上，这个词有竹生物学根基与丰富的日本竹文化底蕴，是《竹取物语》的日本竹文化象征与严谨文风的论据之一。这并非简单的翻译方法问题，而是曲解了小说作者的原意，使原本丰富的文化及生物学底蕴消失，降低了小说的文化与文学价值。可以说，即使有的译文将“根元”直译成“竹子根部”，在译者及读者心里也未必了解作者的“良苦用心”——“根元”的日本竹文化、竹生物学、日语语言学含义。

1.2 “竹根发光”的生物学含义

20世纪70年代，日本学者成功拍摄到竹子切断时发出的光。竹中的酪氨酸遇氧酸化发出微弱亮光，接近竹节的部分光点较多。竹中的酪氨酸含量是普通植物的1000倍，气候等条件合适情况下，有可能在竹丛中看到这种光[2]。如此，《竹取物语》中伐竹翁看到发光竹并非离奇虚构，是有生物学依据的。1000多年前的平安时代，与竹子朝夕相处的日本人就已经知道了竹子发光的事实。

根据一般竹子的生态特征，自秆基而上，贴近地表的竹根部分节间短小，竹节与竹节密集紧凑，愈往上节间愈长，至秆中部最长。因此，竹子发出的微弱亮光，既使在气候合适条件下看到也是竹根部分。此为《竹取物语》中“竹根发光”的生物学含义。

2 “竹根化生”的日本竹文化含义

2.1 日本竹灵信仰

早在史前时期，竹（笹）就始现于日本神话，并深深扎根于日本文化。据说天照大神躲进天之岩戸，天钿女命取笹叶起舞引其出来，即为神乐之始。笹有着向人类传达神意的魔力。笹作为神的附体之物，最易于神灵附体、驱赶恶魔[3]。自古以来竹被视为神圣之物、神灵寄居之所[4]，竹笋又称“竹胎”，视如人类“水子”，即胎儿。在京都，笋种植业者把送往料理店的“白子”（真正意义上的食用笋）称为“未见日光”或“未见阳世”，其内心总潜藏着不安、负罪感；竹林养护者代代忌讳挖竹笋，以示对笋的哀怜。为此，专设“竹灵之碑”与“水子神社”供人祭拜，以“安慰”笋之灵、减少良心谴责[5]。因此，竹中化生源自日本自古有之的竹灵信仰。

另外，白子外形如牛角状弯曲、纺锤形，笋箨（即笋衣）质软、白色、美味，自古称之为雌笋。雌笋长大后为优良竹，称雌竹[6]。由此，据作者熟知竹类生态与日本竹文化，以及“白子”的特征、价值与“雌笋”之称，可知主人公化生于竹笋，是“白子”的化身。

2.2 “竹根化生”的日本竹文化含义

竹秆包括秆柄、秆基、秆。秆柄：俗称“螺丝钉”，是竹秆的最下部分，与竹鞭或与母竹的秆基相连，细小而短缩，有数节至十数节，不生根，是竹子地上与地下系统连接输导的纽带，维管束中仅有一个导管；秆基：秆柄上方部分，有数节至几十节，节间短而粗大，节上有芽，密生根（竹的根须），秆基、秆柄和根须合称竹兜。秆基上的芽还是发芽长笋之处；秆：“竹”之“躯干”，一般形圆而中空有节。竹秆直径由笋决定，笋由竹鞭上的芽或秆基上的芽长大而成[7]。

由此可知，竹子的秆基部分节间短而粗大，是发芽长笋之处，形如人类胎儿所在的母体子宫，并有细小的秆柄做导管与母体相连，供幼株从母体吸收营养。秆基和秆柄的这种结构性生物特征及其作用恰如人类胎儿在母体中，并有脐带与母体相连吸收营养一样，“形”“神”兼备，是主人公化生的天然场所。可以说，基于竹根部的这种结构性形态特征，才有了“根元”措辞与“根元が光る竹”的细节描写。

基于此，结合竹类生态特征与日本竹文化可得出结论：日本竹灵信仰认为竹笋即如人类的胎儿，而作为竹根部分的秆基正是发芽长笋之处，即：秆基发芽而成笋——竹之胎儿，则竹之胎儿——竹姑娘“嫩竹辉夜姬”于此而生。这就是“竹根化生”的日本竹文化含义。

3 “根元”的日语语言学含义

日语语言学中，“根”和“元”的意义是：根——根，根底，根源，根据，内心，本性；元——基础，根基，本源，发源处，起源处，原因。

由此可见，“根元”还含有根本、起源等新生命诞生之语言学意义。

4 小结

综上可知，无论单从竹生物学意义、日本竹文化含义还是日语语言学意义，抑或三者的综合意义，“根元”都是《竹取物语》中不可或缺的重要词汇。至此，“根元”一词中《竹取物语》作者的“良苦用心”昭然。

《竹取物语》的作者是位熟悉竹类生态、了解日本竹文化并相信日本竹灵信仰的“竹类专家”。《竹取物语》以竹生物学为基础，以日本竹文化为背景与线索，是日本文学史上首部“竹”之物语。小说中“根元”一词并非凭空而来，而是基于日本竹文化、竹生物学的“现实写生”与“夸张描写”，有丰富的竹文化、生物学与语言学含义；“根元”并非“无意”之语，而是源自“竹根化生”的日本竹文化意义、“竹根发光”的竹生物学意义、“生命之源”的日语语言学意义，是小说措辞严谨、文风缜密及其日本竹文化象征的论据。

1 任敬军.《竹取物语》与日本竹文化[J].外国文学评论，2010，(2).

2 室井綽.バンブー•ノート（37）[J].富士竹類植物園報告(42)，1998：206；室井綽.バンブー•ノート（39）[J].富士竹類植物園報告(44)，2000：186.

3 室井綽.竹[M].法政大学出版局，1973.转自http://www2u.biglobe.ne.jp/～gln/35/3501.htm.

4 内村悦三.「竹」への招待[M].東京：研成社，1994：163.

5 室井綽.竹を知る本[M].東京：地人書館，1987：104-105.

6 室井綽.竹を知る本[M].東京：地人書館，1987：214；上田宏一郎.有用竹と筍―栽培の新技術―[M].博友社刊，1963：195,198.

7 方伟.竹子分类学[M].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1994：12-13.

Connotation of “Bamboo Root" in The Tale of The Bamboo Cutter in Japanese Bamboo Culture

Ren Jingjun
(Zhejiang Agriculture & Forestry University, Lin’an 311300, Zhejiang)

“Taketori Monogatari” (The Tale of The Bamboo Cutter) is a classic story about bamboo on the basis of bamboo biology and with Japanese bamboo culture as the background and clues, which is the symbol of Japanese bamboo culture. “Bamboo root” used in the novel has a bamboo culture meaning (bamboo root metaplasia), bamboo biological meaning (lightening of bamboo root), and linguistic meaning (the source of life), which from one side reveals and intensif i es the Japanese bamboo culture connot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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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敬军（1972-）男，汉，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为日本文学与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