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秋梅
执著求知务实求真
——读畅引婷《建构的历史与历史的建构》一书
杨秋梅
《建构的历史与历史的建构——女性主义与妇女史研究文集》(山西出版集团·三晋出版社,2009年)是畅引婷二十余年来致力于妇女与性别研究的成果结集,既反映了她在女性研究领域的辛勤耕耘,也展现了她探索历程的全貌以及学识的升华;既是对过去女性学研究的审视与整合,也是对未来女性学研究的思考与展望。
纵观畅引婷的研究历程及特点,大体上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1988-1998的起步摸索阶段。由于初次涉足妇女研究领域,又由于历史学科的学术背景,所以,这一时期她的主要研究对象是近代中国妇女的解放与发展,诸如近代的女性教育、知识女性、妇女报刊、妇女运动等;研究的材料主要来源于全国妇联妇运史研究室编辑的“妇女运动历史资料”;主要研究方法是“客观描述”,即根据已有的文献资料,力求“客观”地描述或叙述妇女及其运动的状况及影响。很明显,这一时期的研究还处于感性认识阶段,也就是她所说的“跟着感觉走”。所关注的只是这些活动中的女人们都“想”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影响”了些什么,而性别的视野与理性的思考很少体现,因而这时期的认识并没有脱离主流意识形态的框架与束缚。
1999-2004年的理性思考阶段。畅引婷开始探寻在妇女研究和妇女解放过程中的“道”和“理”。在寻求的过程中,她自觉不自觉地把目光集中到了西方女性主义的理论资源上,在尝试着以此来指导自己的研究和企图解释中国妇女的历史和现状时,却遇到了难以释解的“矛盾”与“困惑”。因而,在“既想突破主流意识形态的束缚,又想转变对西方女性主义及其理论的盲从”的主导思想下,探讨中华民族和全球化之间、主流意识形态及西方女性主义理论与当代中国妇女社会实践之间的最佳“契合点”,就成为她研究的重点。虽然她总结这一段的感受是“一阵明白,一阵糊涂”,但毕竟从“客观描述”已经跃进到理性的思考。
2005年以后的理性自觉阶段。经过长期的学术积累与理性思考,畅引婷的研究产生了质的飞跃,突出的表现为:一是思维模式的改变,即以唯物辩证的思维模式改变以往“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倾向,将妇女研究置放到世界/民族、国家 /地区、社会/家庭、性别 /年龄、阶级/阶层、历史/文化等不同层面进行观照,从多种纷繁复杂的联系中去认识和分析妇女的地位及作用,并不是把妇女作为一个孤立的因素,放在与男人的对立面去探讨。二是研究主题的自主选择,由盲目的四面出击转变为明确的自主选择。从自己的实际情况,即“历史专业的背景、编辑职业的特点及身为女性的性别身份”,将当代中国妇女研究理论和实践作为“历史的”研究对象,并在此基础上对女性主义史学理论进行梳理、概括和提炼,以期在促进学科建设的同时,对现实社会两性的和谐发展有所裨益。
纵观畅引婷的学术研究历程,由客观描述到理性思考,再到理性自觉,反映了她认识的不断深化、理论的不断创新,也体现了她关爱时代的责任感和不断探索的自觉意识,从而使她的学术研究成果具有历史感与时代感相统一的神韵与气息。
将妇女作为审视的对象,自古至今一直是一个永恒的话题,问题的关键是用什么样的观念、立场和方法进行审视。在这里,研究的立场和方法就显得至关重要。畅引婷从女性的角度、性别的角度、民族的角度、实践的角度,不仅对妇女研究理论与方法进行探讨,而且还用自己的行动去实践和检验,从而为女性研究开辟了崭新的视野和思路,并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研究特色。
(一)女性学者的性别视野
人类社会的主体是由男性和女性共同组成的,人类社会的历史是由男性和女性共同创造的,但是在传统的史学中很少看到将女性作为社会能动主体的身影,这是因为文本历史的书写者多为男性,材料的取舍、价值的判断也是以男性的标准为依据。其实,人的社会性别不是本质的、自然的、永恒的存在,而是由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民族的等诸多社会因素所塑造,因而在分析、认识社会历史时,就应当运用社会性别的视角,尤其是女性的视角。
“从女性的视角看世界”,一是“审视、批判现实中性别文化和性别秩序的不合理性,并试图改变和推翻”。不合理的性别文化和性别制度压抑了中国妇女几千年,当我们通过“文本”的记录去窥探历史的时候,“女人”却“失声”、“失语”、“缺席”,即便是有妇女的身影出现,也多是作为“男人”的“附属物”而存在,妇女在历史活动中的“主体”地位很难凸现。因此,要改变和肯定妇女的历史地位及作用,首先要对父权文化倾向进行批判,并试图在批判或颠覆中改变人们轻视或忽视妇女的“历史观”。“探寻生成男女两性关系背后的各种复杂因素,打破单从自然或生理差别入手将男女两性之间的不平等合理化、绝对化、永恒化的神话,以改变社会性别不平等的现实”。其次,要增强妇女大众的自我意识、主体意识和群体意识。妇女的解放,有赖于妇女自身的自觉和自强。妇女要不断提高和完善自身,广泛参与社会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建设,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书写”自己的历史。同时,还应积极勇敢地改造社会环境,改善“不利于两性发展的不合理的经济和政治结构”。以女性的行动来说明或证明,女人和男人都是历史的主人,都是历史的创造者和社会发展的推动者。
二是“重建两性平等的性别文化,促进男女两性全面而自由的发展”。毋庸置疑,妇女研究的直接动因是“为了妇女”,但不仅仅是为了妇女。女人和男人作为社会构成的主体,在这个社会共同体中,两性之间的关系是既对立又统一。以往的传统是男性占统治地位压抑女性,是“男尊女卑”,而今天的妇女研究,是在力图打破以往男性一统天下局面的同时,构建两性的平等与和谐,而不是“女尊男卑”。女性主义不是要与男人对立,也不是在制造两性对立,而是要跳出单纯就妇女论妇女的局限,将妇女作为与男子相辅相成、相对相依的一种社会关系来分析认识,既注重二者之间的同一,也不否认二者之间的差异,以此来寻求男女两性和谐发展的途径。“从性别角度思考问题,并不是一切都要服从妇女的利益,而是为了在由男人和女人组成的共同体中寻找男人和女人利益统一的最佳方式”[1]161。将男性作为观照的对象,不仅因为男性在女性解放与发展中扮演着重要角色,而且因为男性作为“人”的重要一部分,也需要女性从多个不同的角度理解与关注。
女人研究女人,相比之下,有着许多男人所不可企及的资源和优势,正如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所言:“由于我们根植于女性世界,我们会比男人更熟悉这个世界,更直接地认识到做女人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而且对这种认识,我们会更关心。”[2]也许正由于此,畅引婷同其他许多女性主义研究者一样,在研究当中总是从“女人”或“我们自己”出发,不仅得出与男性研究者判然有别的结论,而且也为男人认识女人提供了一个多维的视角。然而,她的高明之处是不仅仅从“女人”出发,而是也把“男人”作为观照的对象,她所要构建的不是“女权文化”,而是“两性之间的和谐与平等”,因而,她把“两性平等”看成是构建和谐社会的重要基础,是衡量社会文明与进步的重要尺度,是实现社会公正的主要途径,是推进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保障。
(二)本土化的民族视野
要整合西方女性主义的理论资源,首先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一方面是历史地看待西方女性主义理论产生的历史背景、发展脉络及其影响和存在的问题,以便在指导妇女解放的实践过程中同本国的实际联系起来,做到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另一方面是充分了解西方女性主义理论传播到中国以后,中国本土所处的历史环境与西方女性主义理论产生时的历史条件有哪些异同,从而在借鉴西方各种女性主义理论的同时,“既不能机械套用西方的理论对中国的历史和现实任意图解,也不能用中国的历史和现实作为西方理论的注脚随意附会”[1]50。
其次,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在吸收借鉴西方女性主义的理论时,“要坚决反对和抵制‘二元对立’或非此即彼的思维模式”[1]50。例如,她对西方激进女权主义者将男性视为“敌人”的观点一直有着一种“本能的抵抗”,认为男女两性应该和谐发展。强调男女之间的同一,是为了寻求共同的发展目标,并不是要否定两性之间的不同特性;强调男女之间的差异,是为了呈现世界的丰富多彩性,并不是在制造两性对立,更不是用此之长攻彼之短,一决雌雄,而是在充分认识两性各自所具有的优势和局限的基础上,相互之间取长补短,共同发展。
女性研究和其他社会科学研究一样,既要立足本土,同时也要具有海纳百川的气度;对于不同特质的文化,既不能盲目地全盘接受,也不能不加区别地一概排斥,而是要兼容并蓄,博采众长。因为,“在当前较为宽松的文化氛围下,引进、吸收、借鉴、融合东西方在学术研究领域一些具有较高理论价值的积极成果,不仅能使我们在较为科学或客观的基础上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妇女学理论体系,而且有可能在这种理论的指导下,重新审视中国妇女发展的过去,全面认识中国妇女发展的现在,科学预见中国妇女发展的未来,以更好地把握中国妇女发展的方向,选择适合中国妇女发展的道路”[1]160。
(三)关注实践的求真视野
女性主义既是一种立场,也是一种方法,更是一种社会实践。其研究的真正目的不只是为写几篇文章,做几个课题,而是要用在研究过程中所领悟的道理指导人们的日常行为。因此,畅引婷认为,“人类历史的书写和建构不只是靠‘笔’,更重要的在‘行’”,首先是自己的“行”。她自己的“行”,集中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方面是“我自己”怎样“做女人”。“认识女人和男人的目的,最终也是为了改造女人和男人——改造人们的陈腐观念,改造人们的僵化思维,改造女人们的不自主行为,改造不能使女人健康发展的社会文化氛围”[1]30。因此,研究中她总是自觉地用自己的行为检验妇女研究的理论,用自己的行为彰显妇女的能力与优势,以实现“女”与“人”的统一。
另一方面是“我自己”怎样为“女人”做事。所谓女性主义,“就是站在女人的立场上,设身处地为女人着想,替女人说话,帮女人做事,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努力改变不利于女性生存的社会环境,以便为女性全面而自由地发展、为女性潜能的最佳发挥提供适宜的土壤”[1]28。这是她对女性主义的理解,为此,身为研究妇女的女性编辑,畅引婷自觉不自觉地从女人的立场出发,为女性做了许多力所能及的事情。如,在《山西师大学报》不定期开设妇女研究专栏,不仅为妇女史研究成果的充分展示和广泛传播提供了阵地,而且也利用学报的优势和影响,把妇女研究向主流学术文化领域推进。
[1]畅引婷.建构的历史与历史的建构[M].太原:山西出版集团·三晋出版社,2009.
[2]西蒙·波伏娃.第二性[M].陶铁柱,译.北京:中国古籍出版社, 1998:24.
(责任编辑 李雪枫)
book=143,ebook=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