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丽
(天津市教育科学研究院,天津300191)
“为生活而准备”的知识价值观及启示
张 丽
(天津市教育科学研究院,天津300191)
以斯宾塞为代表的一批科学教育思想家极力倡导适应时代需求的更具“现实性”的科学教育取代“装饰性”的传统教育。通过诠释与分析斯宾塞关于“为生活而准备”的知识价值观的产生、内容及对当代学校教育变革的启示和影响,进一步揭示近现代英国科技教育发展、兴盛的思想源泉与思想动力。
感觉经验;科学知识;近代科学教育
众所周知,近代自然科学首先是在英国兴起的,哥白尼的日心说及天文学上的历次新发现相继被实证,强烈地冲击着教会对思想的垄断。培根倡导的“知识就是力量”和科学归纳的研究方法,更加推动了社会价值观念与思维方式的转变。他们要求摆脱对教会信条和经典理论的迷信,崇尚独立思考,科学探究及实证。从17世纪初到18世纪末,以边沁为代表的资产阶级功利主义哲学自产生起很快就在社会中得到广泛支持,对仍然具有相当影响的亚里士多德哲学及中世纪经院哲学的传统势力形成了强有力的挑战,促进了人们的思想解放。
19世纪中期,近现代自然科学的研究及所引发的新思想还局限在一定的社会阶级或阶层之间,科学知识远未普及到广大民众中去。随着科学日益成为现代生产效率的保证和人们完满生活的需要,工业时代要求所有公民都需要在一定程度上了解和掌握科学知识,科学理论与技能的训练向各级学校及教育领域渗透已经成为必要。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斯宾塞(1820—1903)提出了“为完满生活准备”的科学教育思想。在他看来,自然科学日新月异,而现时的学校教育竟然排斥或轻视科学理论的教育,这是与时代要求相背离的。因此,斯宾塞认为学校教育中充斥着空泛思辩的装饰性的知识,这种状况必须改变。由此,他呼吁科学知识最有价值,并且为科学理论在学校教育中的重要地位与意义作了理论上的论证。
英国社会崇尚“绅士教育”的传统长时期地统治着学校教育,课程内容上过于强调文法修辞与礼仪训练而排斥与社会生产和生活密切相关的知识。至于判断哪些知识是最值得学习这一问题,却很少有人探究,人们只是习惯于将古典名著中权威理论当成最有价值的知识。斯宾塞从感觉认识论的角度,驳斥了这一传统的知识观。
他认为,知识既不是来自于先哲的论著,也不是来自于宗教信条,而是来源于人们的感觉经验。感觉经验是通过观察就可以获得的最简单最具体的认识,而科学知识则是基于具体的经验,经过概括和推理获取事物之间的一般性联系。从这个意义上讲,斯宾塞把科学称为“通过理性而扩展了的直觉”。随着近代自然科学的发展,新科学成果一再推翻经典权威的论断,先进的知识分子通过对希腊文与拉丁文的学习提出大胆质疑,到底什么样的知识是最有价值,最值得学习呢?斯宾塞认为要判断知识的价值,首先要确定一个标准,他认为凡是人类知识都或多或少地具有其自身价值。这就涉及到应该运用什么价值标准对各类知识的比较价值作出评价的至关重要的问题。于是,斯宾塞就依据自己的理论研究提出了一个新的知识价值标准:“为我们的完满生活作准备是教育应尽的职责;而评判一门教学科目的惟一合理办法就是看它对这个职责尽到什么程度。”
斯宾塞按照对人的存在与发展的重要程度将人类生活的主要活动划分为五大类:一是直接保全自己的活动;二是为获得生活必需品而间接保全自己的活动;三是目的在抚养教育子女的活动;四是与维持正常社会政治关系有关的活动;五是在生活中的闲暇时间满足爱好和感情的各种活动。在这里,此五类活动按与人类生活的相关程度,其价值由大到小加以排列。他认为:“因为生活中相应的那些范围是有了一个才可能有另一个,而其中的次序正与此相符合。”[1](P9)
就上述标准而言,直接及间接保全自己的活动是后续几种生活活动的必要前提和基础,因而也是最重要的人类活动。所以,为直接及间接保全自己的所必需的知识,即为实现人类最大幸福所必需的知识就是价值最大的知识。
就直接保全自己的知识而言,例如为了防止丧失健康,避免事故,就需要对生理规律和生活规律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这样,生理学、解剖学等科学理论的指导是必须的。就间接保全自己的知识而言,主要是用以帮助人们获得谋生的手段,如几何学、力学、生物学、物理学、化学、天文学、地质学等等。斯宾塞认为这些科学理论知识都是社会生产和生活须臾不可离的。至于抚养子女、履行公民职责和闲暇活动来说,科学知识同样都是必不可少的,只有科学知识才能够成为保障人类完满生活的基础。
不难发现,此五种人类活动的教育,斯宾塞认为科学始终是最重要的知识。基于这种认识,斯宾塞得出结论:科学知识最有价值!
斯宾塞指出:“生产过程既然那么快的科学化,竞争会使它们不得不如此;合股经营既然那么快地推广,而事实一定如此;科学知识就应该同样快地成为每人所必需的。”[3](P26)而当时的学校教育所教的知识大都同社会活动无关,并且忽略那些关系到国家和人类生存发展基础的科学知识。因此斯宾塞呼吁科学知识应该被引入学校教育中,并且应该成为学校教育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这一观点在当时的英国社会各界引起广泛的反响,而斯宾塞的知识价值论就为这一时期的学校教育变革确立了一个崭新的目标。
在英国,传统教育继承了“绅士教育”传统,学校教育的内容是围绕培养统治人才目标而设置的,这样的教育制度培养了过多的具有文官才能的人,面对工业时代对大量的工程技术人员、航海家、建筑师、机械师、企业管理者、商业营销人员等的专业技术人才的需要,显然是不能适应的。而那些新兴的科学理论和技术知识却是人们生产和生活中不可缺少的。蒸汽机在生产中的广泛应用,代替了几百万劳动者;利用光学理论可以改进灯塔防止航行事故。由此,斯宾塞指出,如果不是依靠科学与技术知识,我们现有的工业成果和生活的舒适就根本不会存在。他进而认为,为学校教育确立一个新的教育目标的历史时机已成熟了。他说:“怎样生活?这是我们的主要问题。不只是单纯从物质意义上,而是从最广泛的意义上来看怎样生活……怎样去完满地生活?这个既是我们需要学的大事,当然也就是教育中应当教的大事。”[3](P7)
大约在19世纪的中期,在英国社会就古典语言与文科教育和现代科学教育哪个更有价值展开了一场大辩论,其实质上是文学与科学之争。文学与科学的隔离可以追溯到古希腊的七种自由艺术划分为“三艺”和“四艺”,其中文法、修辞、辩证法的“三艺”备受重视,而倾向于自然知识的几何、数学、天文、音乐的“四艺”相比“三艺”来说则是较为次要的学科。但是,近代科学的进展与成果使自然科学在社会生产和生活中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地位,因此科学与技术的知识有必要通过学校的途径为所有的人掌握。以斯宾塞等为代表的一部分科学家、教育家就为科学知识要比古典语言与文科知识价值更大作出了理论论证。
传统知识观认为,古典知识的优越就在于它具有良好的智力训练功能。斯宾塞举例论证了科学知识在智力训练方面不仅与古典学科一样好,甚至优越于古典学科。因为前一个只是训练了记忆,而后一个(科学知识)却同时训练了记忆力、观察能力及理解能力等。科学知识比古典学科价值更大,不仅在于它对于人类生活活动是最有价值的知识,而且还在于科学知识具有内在价值,它在一万年后还会和今天一样同人类行为有关。而古典学科知识只具有半内在价值,其价值由于远离人们的实际生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步减小。斯宾塞指出,有内在价值的知识必须放在具有半内在价值或习俗价值的知识前面。因此,斯宾塞将各门学科依据对人类活动重要性程度从大到小排列成一个层级。他指出,学校教育应对价值最大的知识给予最大的注意,价值最小的给予较少的注意。于是,在他为学校教育制定的教育计划中,科学知识被排在最前面,占据着最重要的地位,而古典学科大多为满足闲暇活动的需要,因此在学校教育中也只能占据闲暇的部分。
以笔者的观点来看,正如同时代的科学家赫胥黎所指出的,为了文学而扼杀科学,或为了科学而扼杀文学一样走到一个问题的两个极端。虽然斯宾塞关于“科学知识最有价值”的论述在某些方面有失偏颇,而且其所持有的功利主义观点也受到抽象人性论的局限。但是,在当时英国学校教育中充斥着古典语言的教学与文法训练,而排斥一切科学知识与技能的训练,面对这种严峻的现实,斯宾塞提出“为完满生活而准备”的知识价值论,实际上为近代英国科学教育的迅速发展扫清了道路,提供了不可或缺的理论论证。
斯宾塞在19世纪中叶发出学校教育须“为完满生活作准备”的呼吁具有至少两方面的历史进步意义。一是为大众的、现代的、民主的学校教育提出了一个新目标,它顺应新科学时代和现代社会提出的变革人类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的需求,因而也是追求世俗幸福、科学实证及个人奋斗的近代功利主义价值观的集中体现。二是斯宾塞在这里提出了值得后人追寻和深思的一个教育哲学上的永恒性问题,即人类达成完满生活最需要的知识是什么?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不仅构建起现代学校课程变革的定向系统,而且其理论和实践上的成就突破也串起了整个现代教育史。
以智力训练为核心的古典语言与文法教育代表着知识高度垄断,学校教育为极少数有闲阶级服务的世袭社会对统治人才的需求。此类教育的重点在于礼仪和虔敬而忽视知识教育和专业技能的训练,在一个大机器和社会化生产的时代逐渐衰退而被科学教育与训练取代,是社会发展的规律使然。
正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前助理总干事纳伊曼在其《论科学技术革命和高等教育》一文中所指出的:“如果人类历史近5万年,以相当于一个人的生命的62年左右为一阶段,大体可以分为800代这种阶段,在这800代中至少有650代出生在洞穴中,但仅仅是在最近70代人中才变得可能在连续两代人之间建立一种真正的交往——文字带来这种进步,只有最近这6代人才看到印刷文字,近4代人才能以某种精确度计算时间,近2代人才能使电动机在世界上得到普及。”[2](P6)我们知道只有印刷文字的出现,人类社会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大众的学校教育,而普及学校教育的出现,便以加速度的效率成倍地提高人类文明进化的脚步。由此可见,科学技术力量是促进社会发展和经济繁荣的支柱,而教育的意义就在于通过科学知识的传播和研究,以培养科技人才为途径推动科学和技术在生产领域的密切结合。在以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为根基的当代社会,生态保护和可持续发展越来越被人们意识到其对人类的完满生活是不可或缺的,它已经渗透到、并且成为我们直接和间接保全自己以及抚养下一代等各类重要的生活活动本身的一部分。因此,文明的发展又一次向当今学校教育提出新的变革呼吁,在这里的一个核心问题是:社会发展需要各级学校培养更多更广泛领域的科学家、工程师、各类专家及专业技术人员,更重要的是他们是懂得维护生态平衡、与自然和谐一致、人格完善以及文化素质全面发展的科学家、工程师和各类人才。显而易见,当今身处全民教育运动中的各级学校教育再次面临教育目标和人才培养模式适时转型和变革的严峻挑战。
[1] 赫·斯宾塞.教育论[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8.
[2] 纳伊曼.世界高等教育的探讨[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1982.
The Value Outlook and In spired Opinion of Knowledge about Preparing For Living
ZHANG Li
(Tianjin Institute of Educational Science,Tianjian300191,China)
A lot of modern British scientists and educationists including Herbert.Spencer advocated rep lacing“decorative”traditional education with modern practical scientific education.And his thoughts of scientific education provided spiritual powers and theoretical supports for the change and the rap id development of the modern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education in Britain.
Perceptual experience;Scientific know ledge;The modern scientific education
G40-059.9
A
1008—4444(2010)01—0084—03
2009-10-10
张 丽(1969—)女,山东济南人,天津市教育科学研究院副教授,教育学博士。
(责任编辑:宋孝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