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教育随笔

2010-04-06 00:38陈桂生
当代教育科学 2010年12期
关键词:评议言论自律

●陈桂生

话说教育随笔

●陈桂生

课堂书声噪声炸雷声

声声入耳声声辨

学校正事歪事窝囊事

事事在目事事评

我退休之后,既珍惜难得的退而休之的悠闲,又难以退而休矣。有道是:“居闲日,厌闻鸡犬。居三两笺,爬百十日,不拘一款。据摇儒林,气香孑孓,涉险成趣,懒理褒贬”。发表出来的,便是随笔其表、专业见识其里的教育实话。

已经发表的那些短作,虽称其为“随笔”,心中并不踏实。因为“随笔”作为文字体裁中散文的一种表现形式,讲求艺术性,讲求借事抒情,夹叙夹议,语言洗练,意味隽永。本人并不具备这种资质和修养。文艺作品富于抒情色彩,更讲求张扬个性与人文精神,本人只不过是藉以自由地表达对现今教育问题的看法而已。这些看法即使表达的是自己的见解,因教育属于公共事业,学校为公共教育机构,教师为公职人员,故自己的看法不免受到专业标准与规范的约束。或者说,自己就这个或那个问题发表的看法,正是为了维护公共教育应有的标准与不可违背的行为规范。不管如今的教育杂志或其他出版物品位如何,我只把传播媒体当作“公器”看待。

鉴于随笔不免涉及对别人行事或言论的评议,有可能误伤别人,也有可能于不经意中抬高自己,或降低自己的人格,故本人有自己的教育随笔自律。为:

1.所有随笔都姓“教”,不做“教育”题外文章;

2.旨在锻炼自己对教育问题的洞察力;

3.实话实说,不弄虚文;

4.尊重评议对象的原意;

5.对被评议的人不失善意;

6.不藉以抬高自己;

7.避免在评论别人时降低自己的文格、人格;

8.有受到批评的精神准备。

凡此种种,并非出于对自己的什么严格要求。其实,这些或许都是发表公开言论通行的底线。

至于本人发表的随笔,有没有违背自己约定的这些戒律,由于已经发表的东西,作为一种客观存在,既可能毫无影响,也可能成为别人审视的对象,也就用不着自己论定。只要心中有数就行。

其实,给自己定几条戒律并非难事,能不能以此约束自己才是问题。然而自己不是不可能在不经意中失去自律。因为一旦就某个问题进入思考与写作状态,难免受某个问题思维与表达本身的逻辑支配。例如在评论某个事件或问题时,往往倾向于分析越深入越好,批评越尖锐越好。如夹带讽刺,或有幽默感,更觉得痛快。一不小心,就会夹杂炫耀自己能力的动机,而不顾事情本身如何。又如有关对某种事情、某个人物言论的评议,或许会涉及自己同相关事情、相关人物的关系。在这种情况下,是不是公正,是不是意气用事,是不是对事不对人,是不是因人废言、因言废人,便成为问题。所以,随笔虽然是自由表达的形式,个人的自由终究有一定限度。个人表达的意见,不涉及别人或事业则已,若涉及别人或事业,就得准备为自己不负责任的言论付出代价。尽管不致有人会自觉地通过写作降低自己的人格,因文如其人,故不能排除弄巧成拙的可能。

关于这些戒律,我的想法是:

1.我的本职,是参与教育学的建构与教学。由于教育活动同其对象、同籍以传承的各种文化成果相联系,又是在一定社会文化背景、一定体制中运作的,故只就教育说教育,并不表示对教育活动的了解。惟其如此,为了研究教育问题,就需要掌握各种同教育活动相关的知识,并关注复杂的社会问题。随着对各种相关知识的积累和对社会问题的了解,也就容易萌生写教育题材文章的冲动。如果是一个博士、一个大牌教授或院士,或许无所不知,也就可以无话不谈。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教育研究者,也就只能谈谈自己较为熟悉的教育专业以内的事情,不敢越出雷池一步。其实,也不过是对于自己所不熟悉的问题藏拙而已。

2.本人虽然曾经参与教育学的传承与建构,然而自己所知主要是从书本上得来的。多属别人原创或整合而成的知识。其中多数教育知识因未得到运用的机会,故只在自己头脑中“过”了一趟,就还给了老师或原作者。这才需要运用已经获得的专业知识,分析实际问题,增进对教育问题的洞察力。明乎此,在写作时也就少作他想。

3.在我国教育报刊中,虚文,即正确的实话,长盛不衰。实话无“空”,在于把“应当是什么”或“可能是什么”硬说成“是什么”。或把“打算做的事情”,说成“正在做的事情”,把“开始做的事情”说成“已经做好的事情”,犹如无花乱坠。为什么偏要掩盖事情的真相,为什么如此不老实,如此手法、如此德性,为什么又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呢?除了人格因素以外,盖因此空谈与虚文,植根于不讲求事实根据和逻辑论证的社会文化土壤之中。加之社会时有速成的应景之作需要,而这种土壤又能为既无充分事实根据又会逻辑论证的虚文应市,大开绿灯,故此种现象泛滥也就不足为怪。本人无意以虚文搪塞别人,也不打算以此掩盖自己知识与能力的缺陷,这才力求避免落入这种俗套。随笔虽有别于论文,总还需要丁是丁,卯是卯。这便是实话实说。

4.评论某种言论,如果不摸准其原意,这种评论其实同评论对象无干,却可能无端伤害发表这种言论的人。由于觉得生造一个供自己胡批的耙子,实在没有意思,也就只能小心地审察评论对象的原意。何况胡批只能遭来自己被动与难堪。不过,大致了解别人原意并不困难。若要了解别人行文的逻辑(如果有的话),那就得下点功夫了。

5.尽管评论、批评、批判都是中性词,在评论中,是就说是,非就说非,不容颠倒,才不失公正。其实,同一件事,同一个人,同一番言论,绝对的“是”或“非”、“对”或“错”,不致太多。往往没有这样的“错”就没有那样的“对”。虽然针对混淆是非、颠倒黑白的恶习,有必要分辨是非,澄清对错,如为了研究问题,又何必受先定的是非对错观念拘束呢?

虽然评论不局限于批评,该表扬还得表扬。因为用挑剔的眼光看世界,仿佛这也不好,那也不对,只会损害自己的形象。何况如今教育领域美好事物、模范行为、中听言论层出不窮。问题是这类报道和高论实在太多太多,并不缺少我的唠叨。只是专家的不入流言论,当局的不靠谱举措,教育界的商业化炒作和由此导致的普通教师茫然失措、学生不堪重负,常常令人不安。骨骨便在喉,这才不吐不快。惟其如此,又得告诫自己:对被评议的人不失善意。因为虽然现今“杂文时代”并未过时,杂文依然是“感应的神经”,由于如今批评的对象或与鲁迅锋芒指向的对象有别,也就不便再把杂文当作“匕首”、“投枪”等“攻防的手足”使用。何况自己是言者,说了的事情,自己也不见得都做得到。即使想做,也挨不上去。有些事,说来痛快,做起来千难万难,老大不易。不妨一说的是,在我的写作生涯中,曾几度遇到意想不到的情况。即从侧面获悉,先后有几位曾经受到我批评的先生,居然对我的批评表示谢意(吴国平兄为见证人之一)。可见在这个世界上,好心还是有好报的。

6.有道是“五十而知无命”。我在“无命之年”,就意识到自己的定数。相信在自己的天平上,即使添加再多的砝码,也不会使我增加多大份量。何况还算自信,自我感觉尚好,也就无需藉舞文弄墨作秀。话虽如此,深知自己毕竟不是一个“纯粹的人”,弱点、缺点总是有的。也就少不得提醒自己,识趣一点,不要藉写作抬高自己。

7.活到这个份上,说什么,做什么虽不能增加多大份量,如举止失当,倒可能“跌份”。约在两年前,有一次有一批研究生约我同他们见面,随便读读。我讲了一个“成人、成材、成器”问题,意思是:一般研究生,毕竟有一定教养,成人大致不成为问题。只是不一定都成材,成材又不一定都成器。再看看有些“成大器”的人那副德性,又会知道,即使一举成名,是否成人,又重新成为问题。反之,普通人脚踏实地,虽然较为容易成人,因为并不“高人一等”,但也得自律。鲁迅杂文给我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便是在批评别人时,不要降低自己的品格。辛辛苦苦写文章,反而降低自己文格、人格,何苦?

8.既然写了一点东西,发表以后,就作为一种存在,总得准备接受别人的检验。我倒是有接受别人批评的精神准备。因为我的兴趣在于研究问题。只是其结果通常比“受到批评”更差。因为我写的东西,犹如一粒粒投入河中的小石子,扑通一声,却激不起什么波纹。这也可以理解:人微言轻嘛!

如此结果,是否还同自律的拘束相关呢?但总不能因此而放松自律吧!

(责任编辑:陈培瑞)

陈桂生/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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