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和人文融合的先导
——乔治·萨顿的科学人文主义

2010-04-06 00:07邱龙虎辜美惜
关键词:科学史人文主义人性

邱龙虎,辜美惜

(1华南师范大学 哲学所,广东 广州 510006;2华南师范大学 教育科学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1)

科学和人文融合的先导
——乔治·萨顿的科学人文主义

邱龙虎1,辜美惜2

(1华南师范大学 哲学所,广东 广州 510006;2华南师范大学 教育科学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1)

面对科学与人文分裂这一世界难题,乔治·萨顿曾有过精辟的论述。本文对萨顿的科学人文主义思想进行系统梳理,从科学与人文融合的必要性、可能性、科学人文主义的内容和作用四个方面介绍萨顿的科学人文主义思想,并评论其科学人文主义思想的贡献和局限,为科学与人文的融合指明方向。

萨顿;科学;人文;新人文主义;融合

科学史之父乔治·萨顿一生撰写了《科学史导论》等15部专著、340多篇论文和札记、79份详细的研究文献目录,创办了第一种科学史专业杂志Isis和它的姊妹刊物Osiris并担任主编,到世界许多国家和地区去演讲。由于贡献突出,他被授予7个荣誉博士学位,被世界上15个国家的40多个学术机构吸纳为会员、理事或担任主席、荣誉顾问,他还被誉为20世纪最博学的几位学者之一。Isis杂志第二任主编科恩(I.Bernard Cohen)写道:“在一个日益专业化的世界上,我们不太可能再发现像他这样人文学者和科学家的独特结合者了。”[1]作为一个关怀人类的科学史家,萨顿率先认识到科学与人文的分裂,并提出新人文主义,这比斯诺提出“两种文化”在时间上早了20年。本文将系统地介绍萨顿的科学人文主义思想,并对其思想进行评论,以期对科学与人文的融合难题的解决提供启发。

一、科学与人文融合的必要性

科学与人文的分裂现实是科学与人文融合的根本原因。萨顿认为,科学与人文已显现出三种分裂特征:(1)所谓的人文主义者或者说“那样一些古典学者和文人墨客”[2]9沉浸于自己研究的范围之内,对科学不闻不问。虽然科学已经而且正在他们身边展现出改变世界的伟大魅力,他们却视而不见,并以保护文化自居。甚至有些人文主义者鄙视科学家的作用,宣称自己起的作用更重要,因为自己的研究对象是生命中永恒的要素,而科学家们关注的是瞬间即逝的事务。(2)科学家只关注纯技术,醉心于技术的革新和改进。他们不再是完全意义上的科学家,而是技术专家。他们希望通过自己的科学来改变世界,认为人文主义者都是梦想家。而且,科学技术的进步使越来越多的科学家偏离科学固有的精神,偏离了人类对真、善、美的追求。最典型的事件是二战期间纳粹德国的科学家被发动起来毁灭人类。(3)人文主义者和科学家或技术专家都没有发现科学的精神之美,都是从物质的角度来理解科学。

萨顿说,科学和人文分裂的结果非常可怕,它将社会带入歧途。“科学的结果总是抽象的,而且越来越抽象,从而似乎失去了它们的人性。这种表面现象①指科学高度发达的表面现象——引者注。是骗不了任何人的,除非他是一个只关心结果或逻辑程序的冷酷无情的科学家。”[3]2现实的状况急需扭转,科学需要人文,人文也需要科学。如果再不将科学与人文结合,分裂的程度就会加深,科学就会蜕化成新的经院主义而失去其生命力和美。

二、科学与人文融合的可能性

萨顿认为科学与人文的融合既是必要的,也是可能的。以下四点为科学和人文的融合提供了可能。

(1)科学具有人性,科学的人性是科学和人文融合的前提。萨顿所言科学的人性是指科学家赋予科学的美好精神,换言之,科学家通过对自然界的探索来了解自然,掌握规律,为人类服务,创造美好生活,满足人类对于美好幸福的追求。这种“人性”一直伴随着科学,成为科学的一部分。而且,科学的人性不显露于外表,而是暗含于科学的内部。只有那些受过科学教育的人文主义者才能发现科学的人性。对于那些了解科学的起源和发展的人们来说,科学就更富有人性。他解释说:“科学不过是自然界以人为镜的反映。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始终是在研究人,因为我们只能通过人的大脑才能理解自然界;然而,我们同样也可以说我们一直在研究自然,因为没有自然我们无法理解人。”[2]29“没有同人文学科对立的自然学科,科学或知识的每一个分支一旦形成都既是自然的也同样是人的”[2]29。针对科学变得越来越抽象,他说:“无论科学可能会变得多么抽象,它的起源和发展的本质却是人性的。每一个科学的结果都是人性的果实,都是对它的价值的一次证实。”[2]29

(2)科学精神是科学与人文融合的基础。萨顿指出大多数人文主义者和不少科学家都只是从科学的物质成就来理解科学而忽视科学的精神和它的内在美。但是,对于真正的科学家来说,“科学已经产生的并更经常是正在产生的无穷无尽的财富并不是主要的东西;科学的主要目的和它的主要报酬是真理的发现。例如在他看来科学所产生的无限的力量和财富与真理的发现相比只有不大的意义——只不过是副产品而已。”[2]21而且,“科学像宗教一样,包含有无私、诚实、严肃。”[2]96科学的精神正是人的精神的体现。人类对于真理和知识的追求是没有止境的,真理和知识可以让人类减少苦难和疾病,同时,人类也需要美、爱和仁慈,这和真理一样必不可少。

(3)科学的正确应用的需要为科学与人文的融合提供有力保证。因为科学的应用经常发生在没有科学知识的人手里;而且,在受到强烈激情支配的时候,科学家也容易滥用他们的知识。“据魏因赖希(Weinreich)博士的分析:‘在长达几十年的时间里,根据纳粹政策的诡诈估价的需要,许多不同的学术领域在不同时间被发动起来;物理人类学和生物学、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的所有分支都是这样——直到工程师们竟去建造毒气车和焚尸炉。’”[4]8科学的滥用导致了种种恶果,使我们更加关注到科学的人性、科学精神和科学的人文关怀,更加迫切呼唤科学与人文的融合。

(4)科学和人文融合的时机已经成熟。一方面,大多数传统的人文主义者对于科学的态度和观点已经发生改变,他们认识到科学地位的不可动摇性和科学成长强大的必然趋势,认识到科学的发展已经大大超越了单纯技术性的内容。文学家、艺术家、哲学家准备去与科学家会合,去理解他们的精神和理想。另一方面,“比较聪明的和有教养的”科学家通过以往的经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在宗教思想和艺术思想的影响下,他们抛弃了以前的那种盲目的自信和自负,以及独断主义哲学。这些科学家“也去会合文学界弟兄”[2]123。

萨顿认为,那些具有人性化的科学家是新人文主义者的成员之一,也是最能认识科学传统和人类传统的人。他们不但能够看到现在的科学成果,还能看到科学发展的曲线。他们认识到最新的科学成果从应用的角度来看,已经达到了改造物质世界的目的,但却不能因此自我满足。任何科学成果都只是科学发展的曲线上的一点。

三、科学与人文的融合——新人文主义

萨顿认为由旧人文主义者和狭隘的科学家或技术专家造成的“‘机械时代’必然消失,最终要代之以‘科学的时代’”[2]125。为此,我们要准备一种新文化——科学人文主义,或称之为新人文主义。萨顿提倡的科学人文主义是“第一个审慎地建立在科学——人性化的科学——之上的文化”[2]125。“新人文主义不会排斥科学;它将包括科学,也可以说它将围绕科学建立起来。”[2]124对于新人文主义中科学的地位,萨顿说:“科学是它的核心,但仅只是核心而已。”[2]125“我从来没有宣称科学比艺术、道德或宗教更为重要,但是它更为基本,因为在任何一个方向上的进步总是从属于科学进步的这种形式或那种形式的。”[2]25萨顿进而阐述说:“新人文主义并不排除科学,相反将最大限度地开发科学。它将减小把科学知识抛弃给科学自己的专业所带来的危险。它将赞美科学所含有的人性意义,并使它重新和人生联系在一起。”[2]125

萨顿认为,新人文主义有两个主要特征,也是同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相区别的特征:第一个特征是回顾过去。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运动也回顾过去,但主要在文学、艺术和哲学方面。而新人文主义对于过去的回顾除了文学、哲学、历史外,还包括对科学的回顾,尤其是对科学固有的精神、科学的历史和科学的人性的回顾。新人文主义的第二个特征是针对未来,作为未来社会的文化帮助人们向科学时代更好地前进。他说“这是把我们的任务和以前的人文主义者①指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者,又称旧人文主义者——引者注。完成的事业相提并论的另一个恰当理由。然而,他们的运动本质是针对过去的;而我们的则更多地面向未来。”[5]49新人文主义的两个特征决定了它必须进行持续的斗争,既要反对破坏传统的技术专家和粗劣的唯物论者,又要反对盲目、无益的唯心论者和旧人文主义者。

萨顿认为,开展科学史教育是实现新人文主义的最佳途径。“在旧人文主义者同科学家之间只有一座桥梁,那就是科学史,建造这座桥梁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主要文化需要。”[2]51因为,科学的历史“考虑到精神的全部变化和文明进步所产生的全部影响,说明科学事实和科学思想的发生和发展。从最高的意义上说,它实际上是人类文明的历史。其中,科学的进步是注意的中心,而一般历史经常作为背景而存在。”[5]29他还说:“科学的历史,如果从一种真正哲学的角度去理解,将会开拓我们的眼界,增加我们的同情心;将会提高我们的智力水平和道德水准;将会加深我们对于人类和自然的理解”[5]49。

通过科学史教育,可以使科学人文主义化。“我们必须使科学人文主义化,最好是说明科学与人类其他活动的多种多样关系——科学与我们人类本性的关系。”[5]51而且,科学史中的历史观点和文学艺术基础使得科学家能够了解人类生活中除了科学以外的东西。同时,对科学方法的解释使旧人文主义者对于科学的精神有更好的认识。换言之,“向人文科学工作者说明科学发现的内在意义(不仅是它们的外在的用途),向科学家们说明人文科学的深刻人性,从而使科学家和人文科学工作者紧密团结起来。”[5]151利用这样的方式,科学史教学可以填补科学家和旧人文主义者之间的鸿沟,从而促进科学和人文的融合。

四、科学人文主义的作用

萨顿认为,通过新人文主义运动,人们不仅可以了解历史的人事沧桑变化,满足我们的精神享受,还可以更清楚地预测未来,达到双重的复兴,“对于文学家是科学的复兴,对于科学家则是文学的复兴。”[2]122具体体现在以下四点:

首先,新人文主义起着保卫科学的人性传统的作用。历史上的科学家因为坚持科学的人性才没有走上歧途,如果没有这些传统——科学的人性,人类终究会走进物质欲望的泥塘,世界上技术再高超的专家或能工巧匠也无能为力。

其次,新人文主义能消除偏见。如前文所述,旧人文主义者对于科学家、技术专家怀有偏见,认为他们对于科学技术之外的东西一无所知;而科学家和技术专家认为旧人文主义者沉浸于过去的历史,对当今特别是科学非常发达的现状毫无所知。在新人文主义运动之后,这种状况将不复存在。不同地域的人、不同时代的人看待问题的角度和方法会不一样,这就意味着造成偏见是必然的结果。新人文主义运动同样可以消除这些偏见。萨顿作了一个很形象的比喻,“正如消除地域偏见的最好方法是去旅游一样,要想摆脱我们时代的局限同样必须到各个时代去漫游。我们的时代并不一定是最好的和最聪明的时期,并且无论如何不是最后的时代。”[5]51

再次,新人文主义还能加强合作。新人文主义是一种建立在科学之上的文化,它是一种以科学为重心的“大综合”。在新人文主义文化的主导下,原来有偏见的科学家、人文主义者消除偏见之后重新走在一起,为了创造美好的未来这个共同的目标上走向合作。萨顿相信科学家、哲学家和历史学家一定会更加密切地合作,他们的合作一定会产生美好的东西,并且合作将会进一步扩大,继而与艺术家的合作也会实现。这也是萨顿所称的“新人文主义的综合”。

最后,新人文主义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生活,“一种新的精神生活,谦恭、温和、自由的生活,没有忧郁和狂躁的生活。”[2]145针对眼前的生活,萨顿感叹说:“我们建造雄伟的桥梁、飞艇、摩天大楼,如果我们因此失去了快乐的技巧和谦逊的生活,那么这一切对于我们人类又有什么用处呢?如果我们注定要死于疲于奔命的单调生活,那么物质上的清洁精密以及舒适卫生又有什么用处呢?——一刻真正的生活抵得上一辈子的安逸呀!”[2]11

五、科学人文主义思想的贡献和局限

1.萨顿科学人文主义的贡献

科学与人文是人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理清两者的关系,解决两者的分裂或对立对于文明的继承和人类社会的发展具有重大意义。只有当科学与人文完全融于一体的时候,社会才能真正地繁荣。这好比一个人的两条腿,只有当两腿协调好的时候,人才能走得快且走得稳。萨顿的新人文主义,即科学人文主义,将科学与人文相结合,通过新人文主义运动改变旧人文主义和科学分裂的局面,在回顾过去、保留传统的同时积极走向未来,为人类创造美好。这种积极的态度是值得肯定的。

科学史包含着科学的历史、科学的方法、科学的精神、科学的价值和伦理等,它是科学与人文结合的产物。萨顿把科学史看作嫁接科学和人文的桥梁,寄希望于科学史的教育来消除科学家和旧人文主义者之间的偏见,以达到一种更大范围的综合。毫无疑问,萨顿提出的方法具有可行性,科学史教学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科学和人文分裂的现状。

萨顿清楚地认识到新人文主义的处境,他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十四世纪在很多方面可以比作二十世纪,虽然那时光明和黑暗、善良和邪恶之间的对比没有今天这样强烈……很显然我的人文主义和爱的信息无法在今天的德国立足,并且没有地方更需要它。”[6]但是,为了这个伟大的理想,萨顿奋斗一生,几十年如一日地进行艰苦的科学史研究,培养科学史人才。“萨顿的工作曾经在科学史学界产生重要影响,被认为代表着‘一个趋向新的中心的思想运动’,‘吸引了数量可观颇有见地的科学家、历史学家和教育家’。他不仅为引导这个思想运动奠定了‘完满的学术基础’,而且阐述了这样一种富有激情的理想,即认为我们的时代需要新的人文主义来完成旧人文主义在文艺复兴时代所完成的那种业绩。尽管这个思想运动只局限于学者的范围,但其意义显然是重大的。”[7]

在西方工业化发达国家中,随着科学的发展达到了一定的高度,科学的负面影响也随之凸显,人们发现随科技发展而带来的生态环境破坏、传统文明衰落、气候变暖等问题已经成为现代社会的顽疾。人们开始反思科学,希望采取适当的措施减少科学的负面影响。不少学者开始思考科学与人文的协调发展问题。在我国,虽然科学技术实力还有待提高,距离国际先进的科学技术水平还有一定的差距,但是科技发展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开始显现。由于科技发展带来了物质财富的增加,但这一增加对总体的需求而言还供不应求,导致整个社会都以物质财富的拥有作为价值的衡量标准,判断个人的能力也以财富的多寡为尺度,传统的人文精神走向衰退的边缘。因此,萨顿对于科学与人文的探讨既有重大的理论意义,也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

2.萨顿科学人文主义的局限性

虽然科学史教学具有改变科学和人文分裂的功效,但萨顿将科学与人文的融合完全寄托于科学史教学是不够的,或者说是不充分的。科学与人文的融合具有长期性和艰巨性。从现实情况来看,虽然距萨顿在哈佛大学开设科学史课程已经快一百年的时间,世界上不少学校纷纷开设科学史课程,但开设的广度还远远不够。从我国国内情形来看,开设科学史的学校为数甚少。这离萨顿期望通过科学史的广泛教育来改变科学与人文的分裂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由于科学的物质成就具有改善人类生存状况的特点,科学主义在一定时期内还会处于统治地位。萨顿所言科学固有的人性也会因此被掩盖和被忽视。

由于历史局限性,萨顿的新人文主义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科学主义的痕迹。“文明史应该主要集中于科学史”[2]106,“科学是我们精神的中枢,也是我们文明的中枢。”[2]106“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说新人文主义是围绕科学而建立的原因。科学是它的核心”[2]124。诚然,科学的作用应该强调,但将科学作为新人文主义的核心,将人文处以边缘的地位并将科学史置于文明史的核心地位的做法值得商榷。科学文化和人文文化都是人类的宝贵财富,不存在孰重孰轻的问题。无论将科学还是将人文置于文明的核心地位都是不够妥当的做法①孟建伟先生也持同样观点。参见孟建伟《科学史和人文史的融合——萨顿的科学史观及其超越》,载于《自然辩证法通讯》,2004(3):60。。只有在平等对待科学和人文的基础上才能妥善解决科学、人文分裂的困境。

此外,萨顿在文中提到科学的人性,认为科学的人性与人文具有相通之处。笔者对此持不同看法。科学是一把双刃剑,科学既会带来幸福,改善物质条件和精神生活,如电视、电影等科技成果带来快乐;科学也可以带来战争、瘟疫等。科学是“善”是“恶”主要取决于科学成果掌握在谁的手中。人性的“善”、“恶”是难以界定的,既有为人类和平、幸福努力奋斗的科学家,也有为了满足自己私欲而发生战争的罪犯如希特勒。如果说人性有“善”有“恶”,那么萨顿只看到人性中“善”的一面。

六、结 语

很多学者误以为斯诺是提出科学和人文分裂的第一人,事实并非如此。萨顿不仅在时间上先于斯诺,而且两者提出的解决科学和人文分裂的办法也基本相似。1956年,也即是在萨顿提出科学人文主义20年后,英国人斯诺在《新政治家》杂志上发表了文章《两种文化》,1959年他在剑桥大学“里德讲演”重申“两种文化”的观点,认为整个西方社会已分裂为两个极端:“一极是文学知识分子,他们趁着人们不注意把自己看作独一无二的‘知识分子’”,“另一极是科学家,特别是有代表性的物理学家。二者之间存在着互不理解的鸿沟——有时(特别是在年青人中间)还互相憎恨和厌恶,当然大多数是由于缺乏了解。他们都荒谬地歪曲了对方的形象。他们对待问题的态度全然不同,甚至在感情方面也难以找到很多共同的基础。”[8]3-4斯诺的演讲迅速引起争论,科学和人文分裂的观点随之传播开来。有三大原因导致这一结果:(1)斯诺的科学家、文学家和官员的身份使演讲倍受关注;(2)剑桥大学在学界举足轻重的地位;(3)在萨顿提出科学与人文分裂之后又经过20年时间,科学与人文的分裂更加严重,斯诺演讲惊醒了一部分人,而另一部分人却不认同。从解决科学和人文分裂的办法上看,斯诺和萨顿都寄希望于教育。萨顿说:“到目前为止,我们的教育几乎专门是文学方面的。科学的课程,虽然不少,可以说是并不属于教育的范围之内。”[2]97因此,“在教育体制中来一个彻底的革命将是必要的。”[2]98这“彻底的革命”包含具体的措施——开展科学史教育。除了教育之外,斯诺还期望科学的进步带来物质财富的改善会转变人们的观点。

在斯诺之后,国外学者对科学和人文分裂纷纷发表意见,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有波兰尼、马斯洛、罗蒂、费耶阿本德和大卫·格里芬等人。波兰尼抛弃了实证主义的科学观,强调科学是一种个人知识,在这种知识的获取过程中,意会认知的运行机制起很大作用。意会认知的主体积极融入认知客体即认知对象,同时,认知客体也积极向认知主体归化。波兰尼认为这种意会认知的运行机制改变了实证主义的科学观,从而成为科学和人文融合的桥梁。作为人本主义心理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马斯洛强调人性本善,认为科学和人文在人性本善的基础上走向统一。罗蒂则否认科学的客观性和合理性,强调科学向人文归化。费耶阿本德奉行无政府主义,消解了科学与人文融合的问题。作为神学院教授,大卫·格里芬反对心物二分,认为世界包括科学和人文是一个相互联系的复杂整体。在以上五种代表性的观点中,波兰尼寻找的也是科学与人文之间的桥梁,这个桥梁在于科学知识的获取过程中,显然,波兰尼借鉴了萨顿在科学和人文之间嫁接桥梁的方法。马斯洛将萨顿提出的“科学的人性”继续深入。前文已经提到,萨顿期望科学史教学使科学人文化,而罗蒂也延续着萨顿的科学人文化方法,区别在于萨顿信奉的是实证主义科学观,而罗蒂的科学观具有后现代倾向。

国内学者对科学人文主义的探讨起步较晚,局面复杂。一部分学者引进介绍国外科学人文主义研究的成果,一部分学者纠结于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等相关概念中。对于科学和人文分裂提出解决的办法主要有:(1)从相互联系的角度出发,将科学和人文统一于大科学整体中;(2)将“人性”作为科学和人文融合的基础;(3)从建设人类美好社会的目标或者实现“全面发展的人”这个目标下实现科学和人文的融合;(4)以辩证的眼光看待科学和人文的统一,强调两者之间的动态的发展;(5)认为科学和人文会在一定范围内统一,如常立农认为技术文化是沟通科学和人文之间的桥梁;郝刘祥认为科学史是沟通科学和人文的桥梁。将这五种解决办法与前文所述的萨顿的科学人文主义相对照,就会发现第(2)、(3)、(5)种是萨顿观点的深化。萨顿提出新人文主义的时候就强调了科学的人性、强调科学家和人文主义者在建设未来的美好社会的目标下走向融合,强调科学史是沟通科学和人文的桥梁,并身体力行,奋斗一生。

综上所述,萨顿第一个认识到科学和人文的分裂,提出新人文主义思想,为解决科学与人文的分裂提供了一种研究径路,并为后来的学者所参考并深入发展,其科学人文主义思想具有理论先导的作用和意义。

[1] I Bernard Cohen.George Sarton[J].Isis,1957(3):298.

[2] 乔治·萨顿.科学史和新人文主义[M].陈恒六,刘兵,仲维光 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89.

[3] G.萨顿.科学的历史研究[M].陈恒六,刘兵,仲维光译,北京:科学出版社,1990.

[4] George Sarton.Science and Tradition[M]//A Guide to the History of Science.Chronica Botanica Company,1952.

[5] 乔治·萨顿.科学的生命[M].刘珺珺 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7.

[6] Tore Frängsmy.Sarton And Nordström[J].Isis,1984 (1):52.

[7] 孟建伟.科学史和人文史的融合——萨顿的科学史观及其超越[J].自然辩证法通讯,2004(3):60.

[8] C.P.斯诺.两种文化[M].纪树立 译,北京:三联书店, 1994.

B089

A

1671-511X(2010)03-0032-05

2009-12-07

邱龙虎(1975-),男,安徽桐城人,华南师范大学哲学所博士生,研究方向:科学技术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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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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