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人文总关情
——评曾敏之的游记散文

2010-04-04 08:47陆士清
常州工学院学报(社科版) 2010年1期
关键词:陶铸游记

陆士清

(复旦大学中文系,上海 200433)

曾敏之文学创作成果最丰、成就最高的是散文写作。游记是曾敏之散文的重要组成部分。除游记散文集《四海环游》外,尚有大量的游记篇章散见于《岭南随笔》、《望云海》、《曾敏之文选》、《绿到窗前》、《文史丛谈》、《观海录》、《曾敏之历史小品录》、《春华集》等著作中。他的游记名篇《诗情画意记阳朔》,曾获得“首届台港澳海外华文文学游记征文徐霞客奖”。

一、梅展三枝的创作

就游记散文而言,在曾敏之笔下,大体说来有三种形态,或者说是梅展三枝。

梅展的第一枝,是小品随笔式的游记。收入《岭南随笔》中的《越秀山风光如画》、《海幢春色》、《石门的“贪泉”》、《怀古说光塔》、《花塔新装》,以及收入《望云海》中的《珠江边》等等,就属于这一类。这类作品的基本特点有三:

一是文字简约、篇幅短小。短则几百字,长也只不过千字。如《珠江边》它的第一节“书声”,不过五六百字。同样在珠江边,同样在船上,作者通过解放前后两个黄昏的两种不同声音,把新旧社会船民的生活境况,作了鲜明的对照,“为珠江的几十年景色,点上了眼睛”①。

二是旅游的“游”只点到为止,基本上不展示游览的全过程。比如《越秀山风光如画》,议论式开头后,就介绍北秀湖。过去老百姓形容不可能发生的事时有这样的谚语“越秀山上扒龙船”,现在越秀山的北秀湖上倒真的可以“扒龙船”了。接着描写北秀湖的景色,并以赞美春光如画结束全文,游程全都略去了。

三是描写的焦点集中,主题较单纯。再以《越秀山风光如画》为例。作品先描写越秀山的秀色,紧接着就追述它“荆棘铜驼几度春”的荒凉往昔,如今“待到夕阳西下,晚霞初浮,越秀山千万盏灯光亮起来了。在这样温馨的春夜,有人在北秀湖边细语,有人在树影婆娑、花影扶疏之下相倚,有人在山径间漫步……”②越秀山已是人民休息、游乐乃至倾吐恋情的场所了,鲜明地凸现了今昔之变的主题。

梅展的第二枝,是纪实性较强的游记。他的《四海环游》就是这一类作品。在《人生能得几清游》一文中曾敏之说过,“当我身处外国,游历欧洲、美洲、亚洲各地的时候,保持的却是另一种情怀了”。那就是抱着“增长见闻,增加知识、考察所感兴趣的历史风物”的心态游而记之,“把观察所得、有如留下‘指爪’,纪录下来”,“所以写游记时是以纪实而抒所感的”③。

这类作品的主要特点是客观冷静地记事,重事实呈现,较少主观感情的投入。如《再游枫叶之国》,写温哥华这个港口城市的发展变化,写移民对城市面貌的影响和城市管理,写教育制度的变革和消费方式,写社会福利和多种族文化的交融和龃龉,以及香港移民和世代华侨、华人生活的状貌等等,虽然篇幅不长,但问题抓得准,写得也相当深入。如《租约奇闻的背后》通过一个奇特的个案,揭示了加拿大这个国家城市管理中的法治精神。

虽然都是纪实抒怀,由于所游的国家和地区不同,以及作者对各个国家了解的程度不同,作品中表现出来的心态也有差别。曾敏之两游枫叶之国的加拿大,怀抱的是探索的心态,游记是给加拿大山川人文粗粗勾画了一幅幅素描画。游欧洲他心态就不一样。欧洲,现代文明的发源地,有辉煌的史迹,曾敏之的笔,侧重的是历史的追寻。无论是《伦敦掠影》、《音乐之都》,或者《古罗马巡礼》、《花都巴黎》等等,所记录的,大都是过去时代留下的印迹。他游前苏联,又别有情怀。前苏联是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但是由于极为复杂的原因而导致制度僵化,经济发展落后而不得不面临改革。改革得怎么样?这就是曾敏之所要探究的。除了参观名胜外,他从市场、商业等落笔,记录了前苏联社会变革的胎动、人们失去方向感的迷茫等等。

梅展的第三枝,是抒情性强、充满诗情画意。《丹霞一日游》、《诗情画意记阳朔》、《咫尺幽深余荫园》等等,皆属此类。

这一类作品最明显的特点是,对旅游景点的全程审视,全景描写。如《咫尺幽深余荫园》,从园门楹联和题联写起,点出余荫园题意并揭示园主建园的思想情趣,接着从总体上审视园林的特点:“‘藏而不露’‘缩龙成寸’……咫尺山林、园中有园,景中有景。”继之细描余荫山房里的深柳堂和与余荫山房连为一体的瑜园,最后揭示园主的理趣。

与《咫尺幽深余荫园》不同,《丹霞一日游》、《诗情画意记阳朔》写的是名山胜水,显著特点是情浓意深。《丹霞一日游》以小诗开头:“十年山水梦,今日向丹霞。领得清游趣、何须问岁华。”④反映了他得偿一游丹霞夙愿的愉快,且将愉悦融化在景色的描写中:“我游罢‘锦石崖’,已是日落黄昏了……当我在池边弄水的时候,百鸟归林,啾啾之声不绝,一抹斜阳映照在丛林、山径之上,形成了‘丹霞夕照’的一景,群峰静穆,一派苍翠墨绿之色,真有缥缈仙乡的感觉。”⑤

二、“闲情”岂忘忧家国

曾敏之认为欣赏山川风光要有闲情,游记文学要有情趣。这里的“闲情”和“情趣”,是有其积极内容的。他欣赏张潮(清,文学家)在《幽梦影》中提出“闲”字:“人莫乐于闲……闲则能读书、闲则能游名胜、闲则能交益友、闲则能饮酒、闲则能著书,天下之乐孰大于是?”⑥很显然,曾敏之这里说的“闲情”,实际上是人要能摆脱俗务所累,有时间置身于山川人文的景观中,去观察、体验和欣赏它所蕴涵的优美与历史意义;他所谓的“情趣”,说的实际上是要以美感激情,将山川人文的诗意状于笔端,乃至藉山水人文而抒忧国忧民之思。他游前苏联,就是在“剧知青史翻新页”的情况下“好向克宫证是非”。他写《伦敦掠影》,照见这个都市的辉煌,也照见了这个“海盗”国家的历史面影。他写丹霞山澹归和尚,记下了澹归诗僧的民族傲气。他的《游西山谒聂耳墓》:“誓将血肉作长城,为有惊天动地声。今日山容秋寂寂,中兴还待唤国魂。”⑦表民族振兴之志,抒中华崛起之情。曾敏之的游记作品大都与国情紧密相联。1975年春夏之交,曾敏之和朋友们游白云山。白云山是曾敏之被打成所谓“右派”分子后下放劳动过的地方。旧地重游,感慨良深。不过游白云山,曾敏之想到的不是个人的身世忧患,而是深深地怀念起了陶铸,写了《山庄远眺有怀某公》的诗:

倚岩结舍有山庄,漱石鸣泉兰芷香。

碧树万丛凝碧海,云飘无尽幻云裳。

披襟且喜风生壑,小憩何妨酒满觞。

人事悠悠青史在,甘棠遗泽漫评量。

曾敏之在《感旧录二题》一文中说:“诗中说的某公,就是指陶铸同志,在当时,‘四人帮’正疯狂炼狱,擅入人罪,我已知道陶铸不在人间,虽有悼怀之情,却不敢形于笔墨,只能如此含蓄吟咏。”⑧

此时曾敏之怀念起陶铸,是因为陶铸号召,要把白云山改造成为花果山;是陶铸遵周总理的指示,让广州水上的居民迁移到珠江南岸的高楼,因而结束了亘古以来被歧视为“蛋民”的水居生涯。

“文革”以前,蜚声海内的《羊城晚报》就是陶铸倡议创办的。他有胆有识,支持《羊城晚报》批评缺点,移风易俗。

在得到周总理的提醒后,陶铸拜访唐史专家陈寅恪先生,给他派助手、提供研究所需的物质条件,还特地在陈先生家门前修了一条灰白色的平坦的小路,使视力极为低下的陈寅恪先生朝夕可以借映入眼帘的灰白色而安然踱步。

曾敏之此时怀念陶铸,是因为陶铸关注民生,为民造福;是因为陶铸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尊重创造;也是因为陶铸胸怀阔大,有民主精神,可是他不容于“四人帮”。曾敏之此时怀念陶铸,实际上是对“四人帮”的谴责。

三、诗史交融的情趣

诗趣史趣的交融,是曾敏之所有游记的共同特点。所谓“诗趣”首先指的是他在描写中所展示的诗情画意。曾敏之善于描绘山川人文景色,疏疏几笔,即勾画出了山水人文的诗意。看他《丹霞一日游》写“长老峰”日出前的昏蒙,破晓日升的瑰丽和日出的辉煌。

破晓前的昏蒙:“纵目四顾,群峰环列,林海茫茫,松风有如涛声,昏黑逐渐消褪。远处有山鹰在高峰之上飞翔,它是预报一轮红日将升的使者。站在‘长老峰’之巅,体味‘翠鬟千叠’的诗境,不禁有凌风飞去的感觉。”

红日东升的绚丽:“天破晓了。只见远峰弥漫着朝雾,形成一片雾海,就在雾海峰峦隐约处,忽见有弧形的光轮冉冉升起,象是泛着红晕。接着金色的光芒向晨空四射,逐渐露出红日的轮廓,这时峰林受到霞光万道的映衬,已把雾海变成金黄灿灿的水天一色的瑰丽图画……几秒钟工夫,喷薄的红日就如巨人睁开慧眼审视大地一样,把它的浑圆、磅礴的天体完全升现出来了!”

日出后的辉煌:“红日升空了,山峰、砂崖、丛林、石寨、溪流……都给阳光所涂绘,幻成各种颜色的画面,只能用‘仪态万方’来形容!俯视锦江,却淡墨与霞红交染成的一条缎子,在丹霞群峰间柔软地、流荡地铺开,不能不令人叫绝!‘金轮喷薄照千峰,雾海浮霞幻化红。碧树山花迷望眼,此身端似在瑶宫。’我不得不以诗来赞美了!”⑨

这里三段文字,各具妍姿,各有绚丽。它不是诗,但诗意盎然,诗情洋溢!

曾敏之是诗人,古典诗词创作享誉文坛,先后出版了《望云楼诗词》和《望云楼诗词(续编)》,而游记诗是他写得最多的题材,仅收入《晚晴集》中的游记诗,就有226首。曾敏之寄情山水人文,引诗入文。在旅游散文中,除《四海环游》之外,写祖国山川人文的篇什,几乎无篇不入诗。《难忘西湖醋鱼》就引入骚人墨客留于楼外楼的诗,《咫尺幽深余荫园》除引入陈凡赞岭南胜景的诗外,又引入了余荫园主的两副楹联和长句。游温哥华,诗赠温哥华华文文学协会会长李娃,会叶嘉莹教授而引用叶教授表露乡情襟怀的诗。他游维也纳,感叹音乐家施特劳斯的潦倒、贫困,在贫病交加中结束了一生的遭遇,写下了“登塔纵目两多河,一曲难忘感逝波。闻道斯人憔悴甚,古来才命总相磨”⑩这样的诗。《诗情画意记阳朔》更是一景一诗,且各有情怀,各具寄托。总之,诗随履痕笔随行,雪泥鸿爪总关情。曾敏之引诗入文,是审美情怀的抒写,是对山川人文胜景的画龙点睛,起到了升华审美境界的作用。

笔者这里所说的“史趣”,是指曾敏之游记中对山川人文历史的追寻和探索,使作品充满历史的轨迹和记忆,以致意趣悠远。曾敏之博学多识,对“历史”有着特别的喜好。“不知既往,何以识今?”似乎已是他的信条。所以“历史”的回顾、追寻和探索,以及由此平添的知识性和“史趣”是他散文创作中的一条鲜明的红线,他的游记也复如此。游欧记事,揭示的是人文遗存和景观的历史面影。《古罗马巡礼》这样写:“斗兽场建于公元72至81年间,是以4万俘虏建造的,当年开幕礼长达百日,所残杀的野兽达5000只以上。后来又举行人兽比斗,也死了许多人……那些被俘的俘虏如在搏斗中获胜,就可获得自由。”为了加强对此的批判力度吧,曾敏之又加了这样的一笔:“就在斗兽场的左边,有一个建筑物是古罗马国家监狱,囚禁过天主教最有名的圣彼得和圣保罗,与斗兽场对照起来,真是对救世主的讽刺。”

在《京华的暮鼓晨钟》中,曾敏之记下则是鼓楼历经的灾难和变迁:“原来鼓楼的二十四面大鼓,是象征中国历法二十四个节气的,因经历数百年,特别是八国联军的入侵,焚掠,早已破损、失踪。据说只有二十四面大鼓中的主鼓仍幸存,鼓面尚有八国联军留下的刀痕。”经过修复“今后鼓楼的鼓声可传十里之遥,将为古都增添了促人与时俱进的悠远的鼓声,给旅游画上一道怀古的风景线”。

他写丹霞胜景,也追索它的辟建和兴衰。在《山水因缘》一文中,他追叙澹归和尚的民族思想和遭遇。澹归和尚拥明反清,“桂林被清兵攻破,南明覆灭,他薙发为僧,隐居于丹霞山别传寺。”但他不为清政府所容,反清诗文遭到禁毁,丹霞山也被查抄,澹归和尚被灭骨扬灰。斗争的残酷,清政府的无情,这就是历史的斑痕!澹归只是一个诗僧,是有民族傲气的诗僧。曾敏之记下了澹归和尚的诗僧本色,录下了他慷慨悲凉、深具国破家亡之痛的诗:

怅望湖州未敢归,故园杨柳欲依依。

忍看国破先离俗,但道亲存便返扉。

万里飘莲双布履,十年回首一僧衣。

悲欢话尽寒山在,残雪孤峰映落晖。

在曾敏之追索历史的沦海桑田和澹归和尚的诗思情怀中,我们实际上已经触及到了曾敏之游记中的“诗趣”与“史趣”交融的议题。丹霞兴衰的历史,澹归的诗情交融一体。再看《三峡忆旧游》。这篇作品写游三峡,他想起李白、杜甫当年的游踪以及留下的千古绝唱,也想起了郭沫若在《创造十年》中所写的《初出夔门》,特别是船行巫峡,那历史的兴亡之感,神话传说之奇,激发了曾敏之的诗情,使得历史的烟云和先贤的情韵流于笔端。这里他写了五首诗。一首是有感于郭沫若出夔门的:“曾赋登高猿啸哀,长河终古证诗才。江山代有风骚主,初出夔门问九陔。”曾敏之说:“由于想到杜甫、郭沫若的事迹,两位诗人一今一古,却是在中国诗坛上占有光辉史页的原故,当时以《夔州怀古》抒发了感慨。”他又指出:“虽然杜甫与郭沫若是古今两诗人,但是郭老的为人却不能与杜甫比肩了。他的《杜甫与李白》一书就曾受识者批评,因为屈从于政治而有违良知‘扬李抑杜’成为士林贻讥之资,诗人的风骨已成问题了。”一首是刘备兵败夷陵道的:“悲凉应悔连营寨,萧瑟空余白帝城。纵有托孤挥涕泪,虢亭焚却老臣心。”这是指刘备不纳诸葛亮之谏,在夷陵道与东吴大战,被陆逊火攻大败而误了大事。再一首是因陆游的诗而发。“暮雨朝云缥缈间,骚人墨客几曾闲。放翁诗敏双眸拙,不见空蒙十二山。”这是指陆放翁有“十二巫山见九峰”诗句而言的。这里曾敏之思接天涯,俯仰古今,或诗或文,诗中有史,史中有诗,诗史交融,独具品位。

四、清丽典雅的语言

笔者在论及游记写作时曾指出:“游记,记名山大川、文物古迹、民风民俗。……记述描写能力如何,这是极其重要的。否则胜景不能状其貌,遐思不能赋其形,想象贫乏、语言干枯,反美为丑,不写也罢。”

曾敏之想象丰富,语言鲜活而多彩,履痕所至、目之所及、耳之所闻,皆能随物赋形,笔夺天工。看他《诗情画意记阴朔》赴洋堤途中的一段描写:“我们离开桂林向南行车,阳朔在桂林之南,洋堤则在漓江上游一段。这一天气候晴明,秋空澄彻,秋风轻拂,秋意已深,但并无凉意。桂林与阳朔是在簇簇碧峰围绕之中,因此车行如在山阴道上。郊原染着清晨金黄的秋阳,木樨(即桂花)传来沁人的香气,飞禽欢跃,掠边我们的车前,野菊含笑,从我们的旁边致意,而远山如黛,近峰如屏,一幕幕一层层地展现在我们的眼帘,真是美极了。”这段描写视野开阔,情景丰富而层次明晰。空间的形态、三秋的时序、天朗气清的佳色、桂枝飘出的清香,可以说尽收笔底。更为美妙的是以“飞禽欢跃”和“野菊含笑”动态情景来反衬主体的愉悦。语言上则亦骈亦散,长短句交替纷呈,意象华瞻,节奏铿锵,充满诗意的描写中呈现出了绘画美和音乐美。

再看他对漓江的描写,可以说是以语言编织成的诗与画:“澄碧的漓江蜿蜒如带,两岸有绿竹成林倒影江中,碧峰撑天,群山逶迤,峰迴水转,境界翻新。有时波平如镜,有时滩溅浪花,远处常有渔舟浮动,有鸬鹚飞翔捕鱼。”这里有山的伫立和群峰逶迤;有江的流转;有波平如镜和滩溅浪花;有绿竹倒影、鱼舟浮动和鸬鹚飞翔等等,构成了一幅高低错落、远近契接、动静相济、天人谐和、色彩丰富、浑然天成的梦幻般的境界。

曾敏之写景有时用笔极其简练。比如,他上阳朔八景亭观景时这样写:“亭建于江边,八面开轩,可赏八方景物,远峰、近水、花树、古城。”真是寥寥数笔,就把八景亭赏景的特点收于笔下。八个字,四个景,四个画面,犹如影视中的特写,有远景,有近色,简约中包含有辽阔的想象空间,显示了大手笔的气概。

曾敏之写人文景观也是“绝妙好词”。如《咫尺幽深余荫园》中描写深柳堂,也别具一格,别有情趣:“走到一间题名深柳堂的处所,发现她是装饰艺术与文物精华可供欣赏流连的幽境。深柳堂两壁以满洲窗点缀古色古香,以花鸟通花罩使之栩栩如生,以桃木画橱、碧纱橱的紫檀屏,列展了百年前的名人诗画书法作品。堂前还有莲池,题为‘临池别馆’,这是仲夏凭栏可赏风送荷香或‘留得残荷听雨声’的设计;又有‘玲珑水榭’,遍植丹桂、杨柳、腊梅应时应景的风物,使生态环境不失季节之美。水榭的面积较大,可以想见当年是文人雅士举行文酒之会,是对‘明漪印月’以‘莹神’的场合,仍恍如听到主人‘柳荫深处诵书声。’”这里,对深柳堂里富有中国传统的古色古香的诸多饰物的描写,若无传统文化素养的底气,恐怕只能“不识庐山真面目”,既无缘欣赏,更不要说形之于笔端了。可曾敏之却能举重若轻,识之绘之,形神毕肖!而“留得残荷听雨声”的设计,“明漪印月”以“莹神”的场合,引诗入文,以极为感性和优美的意象,揭示出了园主人的雅致和人生理念,精美而恰到好处。

曾敏之先生对游记文学、文化有自己的认识和见解。他深情拥抱祖国山水人文,创作了多姿多彩的游记作品。他诗情画意的描写,引诗入文的手法,充满了中国情韵和中国气派。他那清丽典雅的语言,给人以高雅的审美愉悦。他的创作是对中国传统旅游文学的继承和创新,是中国当代游记文学中一道独特而亮丽的风景,对游记文学创作的发展,必将产生积极的影响。

注释:

①曾敏之:《文传碧海》,香港明窗出版社,2005年,第239页。

②曾敏之:《岭南随笔》,广东人民出版社,1957年,第25页。

⑥曾敏之:《绿到窗前》,香港明窗出版社,2001年,第109页。

⑦曾敏之:《望云楼诗词》,香港作家出版社,1998年,第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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