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执政合法性的维护与重构

杨慕华

（河南师范大学 政治与管理科学学院，河南 新乡 453070）

现代政治就是政党政治，任何政党取得执政地位以后，都会面临着合法性危机问题，甚至丧失其执政地位。因此，执政党都会千方百计巩固和扩大其合法性基础，以应对潜在的合法性危机。中国共产党作为中国的执政党，如何不断提高其合法性，巩固其执政地位，是一个重要的理论和实际问题。如果要科学地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回答什么是合法性？中国共产党执政合法性资源有哪些？如何实现对其合法性基础的维护与重构，以应对合法性危机等问题。

一、新视野：显性合法性和隐性合法性

合法性即合理性，正当性。政治上合法性不同于法律上的合法性，它指政府在取得民众认可的基础上实施统治的合理性和正当性。合法性是政治科学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它主要指人们内心的一种态度，这种态度认为政府的统治是合法的和公正的[1]。合法性反映出公民对于政府的信任和支持程度，关系到执政党的执政地位，是任何执政党都必须高度重识的问题。在人类社会发展史中，合法性的来源随着政治文明的不断发展也不断发生变化。血缘关系、年龄、智慧、种族等都曾经当作合法性来源，现在，人民的同意被认为政府合法性的基础。根据合法性的来源，我们可以把合法性分为显性合法性和隐性合法性。所谓显性合法性是指政府通过具有公开和合理的制度和程序所取得的人民的支持和拥护。显性合法性最主要的来源就是民主选举和民主监督。民主选举是民众最直接的表达支持或者反对政府的方式，而民主监督机制的建立，人民可以通过行使监督权，对政府在制定方针政策时进行建议，对其执行的效果进行评价，实现政治参与，表达自己的政治意见。隐性合法性指政府通过除了合理的制度和程序外的手段和方式，所取得的支持和拥护。隐性合法性的来源非常广泛，一个政权存在时间的长短，一些象征手段的运用都能影响执政党的隐性合法性，其中最主要的来源是意识形态和执政绩效。

显性合法性和隐性合法性是相互联系的，显性合法性为隐性合法性提供了制度保障，隐性合法性为显性合法性的实现提供了物质力量和精神力量。显性合法性的增强，有利于政府素质的提高，有利于广聚民智，有利于民主监督。显性合法性越高，政府的能力就越强，聚集民意的管道就越丰富，政府的政策就越具有可行性，从而有利于提高执政绩效。隐性合法性的提高，有助于增强民族的凝聚力，有助于提供物质基础和智力支持，有助于对政府政治体制改革的支持，有助于民主制度的进一步完善和发展。无论是显性合法性或者是隐性合法性都不是与生俱来的，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存在着获得、巩固、增强或者流失的问题。合法性越强，执政党的执政根基越牢。相反，执政党的地位就会发生动摇，甚至丧失其执政地位。所以我们有必要运用显性合法性和隐性合法性这一新的视野来观察和分析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合法性，只有这样，才能增强忧患意识，提高执政合法性。

二、中国共产党对显性合法性基础的维护与重构

根据显性合法性的定义，显性合法性主要通过民主的制度和程序获得。近代民主思想家认为政府是建立在契约的基础上，选举实际上就是政府和人民订立契约的过程，只有经过选举产生的政府才是合法的。

1. 显性合法性来源

中共执政显性合法性来源主要是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毛泽东在分析国家问题时指出：“总结我们的经验，集中到一点，就是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2]在《中共中央关于加强人民政协工作的意见》明确中指出：“人民通过选举、投票行使权利和人民内部各方面在重大决策之前进行充分协商，尽可能就共同性问题取得一致意见，是我国社会主义民主的两种重要形式。”在我国，选举民主主要通过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来实现，协商民主主要通过多党合作和人民政治协商制度来实现。中国共产党通过这些制度，进一步增强了其执政的显性合法性。

现代政党取得执政地位的方式主要有两种，一是通过革命，二是通过选举。中国共产党通过革命上台执政后，又通过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来强化其执政的显性合法性。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前身是中华苏维埃大会，1949年9月21日通过的“共同纲领”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政权属于人民。人民行使国家政权的机关为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和各级人民政府。各级人民代表大会由人民用普选的方法产生之。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等各项条件成熟时，再在全国推行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制度[3]。1954年9月15日，第一届全面人民代表大会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部《宪法》、第一部《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组织法》、第一部《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和地方各级人民政府组织法》，至此，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在我国最终确立并付诸实施。1948年，中共中央提出召开政治协商会议、成立民主联合政府的主张，得到民主人士的热烈拥护。第一届政治协商会议的召开，标志着当代中国政党制度的形成。我国的政党制度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制度。我国的政党制度允许多个政党存在，给予其参政议政的权利，让它们充分发挥民主监督作用。全国政协副主席、致公党中央主席罗豪才指出，人民政协就是我国实行协商民主的主要管道之一[4]。中国共产党和社会各界人士通过政治协商会议共同商讨国家发展大计，为国家发展进言献策。

2. 显性合法性的维护与重构

中共在执政初期主要依靠意识形态和毛泽东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独特的人格魅力进行统治，急需获取显性合法性来源，来巩固其执政地位。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给予了新政权新的合法性来源。1949年9月，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召开，标志着中国政党制度的初步形成。1954年一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通过1954年宪法，规定了人民民主专政的国体和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政体，标志着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确立。

1957年，中国共产党发动反右斗争，新中国的政治发展出现重大挫折。民主制度遭受重大破坏，民主制度的作用实际上已经丧失。1966年中国爆发文化大革命，使中国的民主制度被彻底摧残。直到“文革”的结束，特别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这些民主制度得到了恢复和发展。邓小平在总结党执政的经验教训，特别是文化大革命沉痛教训的时候，指出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就没有社会主义现代化。在谈到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时，邓小平指出：“我们实行的是人民代表大会一院制，这是符合中国实际。如果政策正确，方向正确，这种体制益处很大，很有助于国家的兴旺发达，避免很多牵扯。”[5]江泽民还提出了如何坚持和完善人民代表大会的具体途径。他提出：党要尊重和支持人大依法行使职权。人大是国家权力机关，也是党联系人民群众的重要管道。各级党组织都要尊重宪法和法律规定的人大及其党委会的地位。重视发挥人大及其常委会的作用。党中央关于国家事务的重大决策，凡是应该由全国人大决定的都要提交全国人大经过法定程序变成国家意志。地方也应如此[6]。关于人民政协，邓小平认为：“人民政协是在共产党领导下实现各党派和无党派人士团结合作的重要组织，也是我们政治体制中发扬社会主义民主，实行互相监督的重要形式，它在我国各民族中享有很高的威信。”1993年的宪法修正案明确规定：“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将长期存在和发展。”党的十六大以后，以胡锦涛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继续推进社会主义民主进程，在《关于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建设的决定》中，第一次提出了“科学执政、依法执政、民主执政”的口号。可以预见，随着中国民主政治进程的不断推进，显性合法性基础将会不断地得到开发，选举民主和协商民主两种社会主义民主形式将会得到进一步的完善。

三、中国共产党对隐性合法性基础的维护与重构

中国共产党的隐性合法性主要来源于二个方面：一是其领导绩效和执政绩效；二是其意识形态。领导绩效和执政绩效通过给民众带来现实的物质利益来取得合法性，意识形态则通过给民众灌输无形的科学理论来取得合法性。

1. 隐性合法性来源

中国共产党的领导绩效和执政绩效是中国共产党执政合法性的主要来源。中国共产的执政地位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它是在长期的革命斗争实践中得来的，历史证明，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只有共产党才能发展中国。近代中国有两大历史任务：一是求得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二是实现国家的繁荣富强和人民的共同富裕。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经过28年的艰苦奋斗，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推翻了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建立了新中国，取得人民的信任和支持。“但大难甫平，民生憔悴，须有数年时间，方能恢复人民经济，完成土地制度的改革及提高人民政治觉悟水平。”[7]新中国成立后，积极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又取得了社会主义改造的伟大胜利，确立了社会主义制度，使人民的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在政协一届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38次会议上，提出国民经济已经提前半年恢复。讲话指出：“我们国家有前途，有希望。过去我们想，国民经济是否三年可以恢复，经过两年半的奋斗，现在国民经济已经恢复，而且已经开始有计划的建设了。”[8]

意识形态是指“具有符号意义的信仰和观点的表达方式，它以表现、解释和评价现实世界的方法来形成、动员、指导、组织和证明一定的行为模式或方式，并否定其它一些行为模式或方式”[9]。意识形态具有唤起社会成员对政党的情感，增强他们对政党合法性的信仰的功能，是政党执政合法性基础的核心因素。中国共产党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结合中国革命和建设实践，丰富并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具有强大的精神力量，起到了社会整合的作用。首先，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的中国共产党代表着中国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并且在实践中始终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真正做到了以人为本。中国共产党以这种代表全体人民利益的意识形态作为指导思想，增强了民众对其执政地位的认可程度。其次，通过政治社会化的过程，使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内化为社会成员的政治价值取向和行为模式，从而增强对中国共产党的支持。最后，马克思主义这种意识形态指出自己的目标是建立共产主义社会，通过对共产主义理想社会的描绘，使人民相信中国共产党有能力带领大家过上幸福的生活，从而增强人民对政党的信任。

2. 隐性合法性基础的维护与重构

中国共产党党执政初期的隐性合法性是其执政合法性重要基础，主要来源于意识形态和执政绩效两个方面。执政初期国民经济处于崩溃的边缘，中共一边抓紧恢复国民经济，一边注重意识形态工作，积极拓展隐性合法性的来源管道。中共一方面对封建主义文化和资产阶级思想文化进行批判，另一方面加强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宣传，使马克思主义由党的指导思想发展成为国家主流意识形态，树立了马克思主义一元化的主导地位，同时也使毛泽东个人的社会威望也达到了极点。马克思主义指导思想的确立，以及社会主义改造的完成和社会主义建设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对于巩固党的执政地位都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后来，毛泽东认为党内出现了修正主义，只有采取“大民主”的形式，才能防止资本主义复辟，维护党的纯洁性和走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道路。十年内乱使中国经济社会发展陷入困境，思想领域一片混乱，经济也停滞不前，严重损害了党的威信，使党的执政合法性受到严重考验。“文化大革命”后，邓小平为了澄清思想领域的混乱，重新确立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并且提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论断。在对世界形势深刻把握的基础上，提出和平与发展是当今时代的主题，确定了把党和国家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的决定。

“在极端贫困的情况下，就必须重新开始争取必需品的斗争。”[10]自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起，中国历史进入了改革开放的新时期，并且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中国共产党执政的隐性合法性基础无论在意识形态方面还是在绩效方面都逐渐得到恢复和发展。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以及现代互联网的发展，西方的各种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念也不断流入中国，冲击了马克思主义主流意识形态的主导地位。中共在面对非主流意识形态挑战的过程中，不是被动地排斥西方文化和意识形态，而是积极地创新和发展马克思主义，使其它非主流的意识形态和文化价值观围绕在自己周围。江泽民同志提出的“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以及以胡锦涛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大力提倡的科学发展观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都是对马克思主义的进一步发展，是对马克思主义主流意识形态的创新，对提高人民群众对中共意识形态的认同，提高中共执政的隐性合法性，都具有积极的意义。在经济发展方面，中共通过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以及西部大开发等战略，使中国的综合国力不断增强，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中共改革开放以来取得的经济成就赢得了人民群众对其领导社会主义建设能力的信任。

四、危机与回应

从政治的发展过程来看，任何国家的政治体系在社会转型时期都会面临不同程度的挑战与危机。中国自1978改革开放以来，进入了全面转型时期，给中国共产党带来了重要的机遇和挑战。改革开放以来，经济高速发展起来，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给中国共产党带来良好的执政绩效。但是，也出现了一些负面问题，不利于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合法性。“无论西方发达国家，还是处于现代化进程中的发展中国家，都难以逃脱合法性危机的困扰。”[11]

就处于现代化进程中的中国来说，中国共产党也不例外，在社会转型时期，无论是其显性合法性还是隐性合法性都面临着一些重大挑战。随着市民社会的兴起和公民参与政治的诉求不断提高，我国新旧政治体制正在激烈的交锋。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采取的是一种“先易后难”渐近式的方式，随着政治体制改革的深入，新旧政治体制之间的交锋也会越来越激烈。更加民主的新政治体制能否按时顺利建立起来，这个问题将会影响中国共产党的显性合法性。1978年的改革开放解放了社会生产力，创造出巨大的物质财富，但是也带来了一系列的问题，比如，贫富差距的扩大，民主参与诉求的不断地提高。经济变革一方面极大地提高了人民的生活水平，另一方面容易引起不切实际的期望，削弱执政党的合法性。法国社会学家托克维尔通过对英国1789年英国革命的观察，认为经济变革与社会动荡关系非常密切。因为，当人们一直贫穷和受到压制的时候，他们对于未来没有什么期望，因此能够一直平静的生活下去。但是，当经济发展的时候，人们对于未来充满了期望，不再满足于现在的状况，想迅速的改变现状，甚至超过经济发展的速度，这是就会削弱执政党的执政合法性。经济增长受多种因素的影响，任何执政党都不能保证经济的持续增长。现在经济全球化的发展越来越快，中国与世界经济的联系也越来越紧密，就越容易受到世界经济的波动与影响，进而影响中共执政合法性的稳定性。随着社会转型，人民生活水平和教育程度的提高，人们的思想越来越多元化，降低了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的信仰程度，进而形成潜在的意识形态领域的合法性危机。

中国共产党开发显性合法性和隐性合法性的过程给我们带来了重要的启示：在社会转型时期，中国共产党必须同时加强显性合法性和隐性合法性的维护和重构。就显性合法性方面来说，首先就是要不断完善和发展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比如进一步完善人民代表大会的选举制度、积极加强基层民主制度建设以满足不断扩大的政治参与诉求。另外，还要坚决打击形式主义，使民主制度能够得到实现，人民真正当家作主。最后，还要加强反腐败力度，使政府做到在其位谋其政。就隐性合法性来说，首先，必须坚持解放思想，进行理论创新。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产生了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等重要思想。在社会转型时期，社会各阶层都发生了重大变化，中共中央要继续解放思想，实现马克思主义的不断中国化，开创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新境界，提高党的执政能力和合法性。其次，必须要增强忧患意识，提高政府应对经济风险的能力。在世界经济全球化的今天，国家经济发展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不可能保证一帆风顺，这就要求政府增强忧患意识，居安思危。总之，中国共产党走显性合法性和隐性合法性的双向良性互动发展，加强其执政能力建设，才能不断增强其执政合法性，保证其执政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