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红军
(肇庆学院 文学院,广东 肇庆 526061)
芥子须弥阅苍生
——读钟道宇《砚痴》有感
杨红军
(肇庆学院 文学院,广东 肇庆 526061)
《砚痴》以黄莘田得到、把玩、经营、失去砚石为主线,对世间百态进行认真刻画,反映出世间人作茧自缚的真实状况。宝砚是繁华人生的一面,空性是另一面,黄莘田与黎家人等只看正面不看反面,所以为之牵肠挂肚,徒生无边挂碍。人们要想享受清净,就要通过认识其中道理,断掉邪见,舍弃对假象的过度执著。作者在苦心孤诣告诉大家克己复礼的同时,也抨击“不思进取”的人生态度,对劳动者表达出由衷的尊敬之情。
《砚痴》;执着;清静
相传佛宗贝叶上常刻有这样一首诗:“一花一念无量劫,大千俱在一毫端。我纳须弥入芥子,明悟四谛证涅磐。”这首诗用“一花一世界”的道理来比喻小中有大,大中有小,相有体无,平等一如。禅宗用此来开发人们的智慧,认识自心,息妄显真。《六组坛经》有云不识自心,学法无益。钟道宇先生把自己的心血注入十方砚石,物我一如,使之犹如佛经中所说的一粒芥子,在智者的眼中则成为一个光怪陆离的大千世界。
小说以黄莘田得到、把玩、经营、失去砚石为主线,对世间百态进行认真刻画,反映出世间人作茧自缚,不得解脱的真实状况。为了名贵砚石,官兵对民工的盘剥变本加厉,为了寻找丢失的砚石,更是对黎八的祖上父兄杀人如麻;黎八家族世世代代为收集砚石而殚精竭虑,黎家一代代女人还要夜夜用“体温来暖和这十块砚石”;然而,富贵学道难,黎八的儿子黎演因为依仗砚石财富而游手好闲,自甘堕落,吃喝嫖赌,不务正业;黄莘田对砚石垂涎已久,求之不得,便设置陷阱,诱骗黎演赌输了传家宝;黄莘田拿到砚石,表面上如意风光,实际上却滑入玩物丧志的深渊,“不理民事,奉旨革职”,到头来撒手归西,只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花落人亡两不知”。
十方名贵的砚石是天然艺术精品的象征,在作品中更是一种财富的代表,为了得到这些被人们附加上天价价值的石头,很多人苦心经营,甚至为之疯狂;但是,得到这些宝贝的相关人物最终并没有享受到艺术本身所具有的、真正的幸福快乐,而是为之备受煎熬或者自甘堕落。这正应验一句古训:善用心者,困苦艰难,皆是解脱之本;不善用心者,富贵荣华,悉是堕落之因。古人如此,今人依然难逃这一劫数,这堕落之“因”究竟是什么呢?这不由让人想起《红楼梦》中风月宝鉴的故事。贾瑞一病不起,吃了几十斤药也不见效,一个跛足道人交给他一面錾着“风月宝鉴”的镜子,“专治邪思妄动之症”,治疗方法是“只能照背面,不可照正面”,可是贾瑞偏偏不听劝告,一念之差把佛法变成了毒药。他贪看正面,结果一命呜乎。原来这镜子正面可以显现繁华人生,贾瑞“只见凤姐站在里面招手叫他。贾瑞心中一喜,荡悠悠地觉得进了镜子……”。而反面可以照出繁华假象的真空,“向反面一照,只见一个骷髅立在里面”。这面镜子的本意是让人看清世间繁华实相空相的道理,可是贾瑞追假逐妄,不能自已,形为物役,识被情牵,最终落得不治身亡。贾代儒夫妇大骂“妖镜!”命人把这镜子烧了,镜却哭到:“谁叫你们瞧正面了!你们自己以假为真,何苦来烧我?”这句话道明事情真相,警醒世人弃假归真,《砚痴》对世间繁华引人堕落的描写与此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贾瑞的亡命和《砚痴》中众多人物的悲凉有着不一样的原由,却具有同样的心理病因:“执着”。前者为色送命,后者为物癫狂,宝砚是繁华人生的一面,空性是另一面,黄莘田与黎家人等只看正面不看反面,所以为之牵肠挂肚,徒生无边挂碍。人们要想享受清净之本来面目,首先就要通过分析认识其中道理,断掉“执假为真”的邪见,舍弃对世间繁华假象的过度执著,作者借几块砚石来表达深广的人生道理,真可谓用心良苦,慈悲济世。
当然,作者在苦心孤诣告诉大家克己复礼的同时,并非赞同人们的“不思进取”。作者在文中对劳动者的尊重表达出积极进取的态度取向,比如对雕刻艺术家顾二娘的描写等,她依靠自己的勤奋和才华,创作出出类拔萃的艺术作品,赢得了人们的尊重。人们对“清净心”最大的误会就是消极懈怠,有人认为自己看不惯争名夺利等社会问题,“跳出三界外”,所以就躲进小楼,无所事事,殊不知懈怠会带来更多的烦恼。清静之人在清静自性的作用下,所进行的思维活动虽然其质和量都在加强,但由于他和各种困境都达成和解,所以不会产生烦恼。这样的人工作精力更旺盛,思维判断更冷静客观,所以更容易获得成功。他们比常人更精进,更无私地为社会服务,从而得到别人的信任,比如那些著名的慈善家,通过奉献广结善缘,心安理得可以促进他的内心继续保持清静。而懈怠之人并不清静,由于他只顾个人逍遥,不懂感恩社会,服务别人,所以不会受人尊敬,甚至连自己都感觉自己没出息,如此心态只能会增加无量烦恼,怎么会清静无染呢?黄莘田就是一个反面例子。执着于所谓浪漫的“无所事事”,实际上沦入了“顽空”陷阱,钱钟书先生对破除“顽空相”的意见可以作为反思的参考。
“才要闲,便不闲,才要静,便不静”……并无而无之,并空而空之,忘虚息止,遣其遣而非其非……所以破理之为障,免见之成蔽。西方神秘家言所谓“抛撇得下”…… “本立空名缘破妄,若能无妄亦无空”[1]。
黄莘田在得到心仪的宝砚之后,“不理民事,奉旨革职”,隐居乡里,饮酒赋诗,看似清静寡欲,实际是贪图清闲,不务善业。真正清心之人,如果能够治理政务,利益民生,岂不是民之大幸。很多人打着清静的幌子行懈怠之实,主要原因是没有搞清楚两者之间的区别。与世无争之清静本指内心宁静,无烦恼或少烦恼,并非懈怠不作为。很多人误以为“案牍之劳”生烦恼,悠闲自得即清静,其实,这是个大误会。“日理万机,而神情淡泊,如处深山”,是即积极进取又内心清静的最佳状态,积极做事的人如果经常按捺住自己的贪念,对功名利禄不贪着,照样内心清净,潇洒自在。作者借助描写很多误会中的所谓名流雅士和精益求精的艺术工匠,两相对比,反映出对积极人生观的肯定与尊重。空性即真如,真如的本意是让人摆脱情绪干扰,认识世界真相,然后积极进取,积累功德。吕澂先生说:“如性”这个概念来自《奥义书》,表示……“如实在那样”,而现实的事物常是以“不如实在那样”地被理解,所以“如性”也就是“空性”,空掉不如实在的那一部分[2]。
生如芥子有须弥,心似微尘藏大千,作者把胸中大千用一芥子似的小故事表现出来,别具匠心,读者从芥子中玩味大千世界,一即一切,一切即一,大小一如,相妄性真,读来令人感慨万千,回味无穷。
[1] 钱钟书.谈艺录[M].北京:中华书局,1984:78-79.
[2] 吕澂.中国佛学源流略讲[M].北京:中华书局.1979:3.
Reflection on Ink-stone Maniac by Zhong Daoyu
YANG Hongjun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Zhaoqing University,Zhaoqing,Guangdong,526061,China)
The story Ink-stone Maniac goes along the major line that Huang Xintian obtained,played,maintained and lost the ink-stone to show varieties of life in the world and how man was bound by the cocoon made by himself. Valuable ink-stone can represent both luxurious and empty life.Huang Xintian and the Li family were only aware of the former,so they were living with worries.Carefree and peaceful life comes from alienation from greedy desires and evil attempts.While advising people to have self-disciplines,the writer also criticizes the complacent attitudes towards life,and show respects to laborers.
Ink-stone Maniac;persistent in;quiet(责任编辑:徐生然)
I207
A
1009-8445(2010)06-0009-02
2010-10-03
杨红军(1971-),男,河南驻马店人,肇庆学院文学院讲师,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