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邦之外,非神即兽
在古希腊,所有的城邦公民都要参与城邦事务,没有任何个人权威可言,彼时公共的政治生活被视为人类活动的最高形式。是而亚里士多德精辟地说:“城邦之外,非神即兽。”
神因其完善而伟大,兽因其无羞怯而坦荡。人却因不完善而羞涩,是而需要编织出制度、契约、法律等文明形态来隐饰自身的不完善。是而人类才不得不成为意见动物、会议动物和政治动物。
两千多年过去了,人类依然远离完善,但也没有放弃在试错、容错和纠错中进取着。
人类曾经为不完善的理论和不完善的政策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假设人是理性的,理应对资源进行充分利用,对风险进行有效掌控,则市场价格也由理性配置,市场理应受“看不见的手”调度而趋于均衡,地球生态理应维系平衡,但市场失灵了,生态恶化了。
金融创新原本非常可取,通过调解风险、匹配余缺,扩展了实体经济的规模和活力。但金融活动必须建筑在社会信任基础上,审慎经营是其不二法则,靠营造一些新型的风险模型并不能改变它的本质。如果金融创新产品,资本金越减越少而风险越扛越重的话,无疑是自杀行为。道理恰如农夫发现自己的马多驮一些牧草不会抱怨,少喂它一些饲料也没引起反抗,于是他就不断地给马减料并一再加载牧草。终于有一天,马突然倒毙了,之前可能没有征兆。
假设宏观经济政策和金融监管及其依赖的经济学理论是有效的,理应对金融市场行为了如指掌且可以挽狂澜于即倒,全球便不会饱受金融海啸侵袭。
放任的市场经济难以健康发展,必须加强对金融衍生品的市场监管。是而以宣称“市场根本无需管束,自会规范在其中竞逐的各方”的“华盛顿共识”隐退江湖了。
应当承认,金融监管也的确是本难念的“经”。邓小平同志曾说过:“摸着石头过河。”对当今的格局俨然有点睛之妙。故而,认为自己掌握着什么“规律”,或以为世界必朝着自己认定的方向“收敛”,不仅乏善可陈,而且有害于经济与金融实践的探索。在摒弃“华盛顿共识”的同时,要切忌“政府监管万能论”,否则会遁入另一类魔道。正如“市场试错”需要随时认错妥协,需要灵活变通和制衡,需要强调和尊重多元。要以开放的心态来考量监管的“度”。
中国资本市场的基本制度从西方移植而来,与之相应的一些思想意识、文化习惯、配套制度并非可以一蹴而就,不是一个充斥着“加快”、“加强”的“本本”可以解决的问题。
我们不得不继续忧患,且继续求索。
我们曾如此寄希望于对金融监管的必要性达成共识之后的各类会议,特别是全球性会议。诸如2009年5月北京召开的亚洲银行家峰会,2009年9月匹兹堡召开的二十国集团金融峰会,2010年1月达沃斯召开的世界经济论坛年会,寄希望于会议领袖们先达成进一步的共识,指点我们以洞若观火的锐利做好全球化经济条件下的金融监管。然而这些会议除了无休止的相互指责,引进且貌似深奥的理论为的是驳倒对方,想必每个会议领袖都清醒地知道,对方任何理论的优点被运用到了极致,都会变成缺点,只是他们又都认为自己的理论是例外,现代的人类确实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始终高明。
初春时节,让我们直面困难,直面金融监管的种种问题。
《诗经.大雅》如是说:“周虽旧邦,其命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