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陌生而亲切的朋友

张远帆

他姓孙，是企业员工，与我的尧儿，曾在同一个城市工作，是伙伴朋友。

那年孙君去美国参观，面对“9.11”废墟世贸大厦，即兴写下首诗《重建》：“公平是和平的土壤，退步是进步的通道……”我是从尧儿处读到这首诗的，诗的每句使我触动，引起共鸣，说出了我心中想说而说不好的话。句句铭刻心中，时时念及。在我家的周六聚会时，或我与朋友们聊天时，都一再提及。这是地球人应该关注的观念，行为，更是家庭个人之间都应该遵从的。

昨晚八时许，电话铃响，尧儿的声音：“妈！有人和你说话，是在废墟写《重建》的诗人……”平日里这时，我坐在电视前，看着看着睡意就不期而临，而这时听说是我佩服的孙君电话，顿时一扫朦胧。听到电话里传来孙君的问候，并说待日要来看望我，我高声回答“……欢迎欢迎，”并忍不住的随口念出，“公平是和平的土壤……”这晚我来了精神，直到寅夜，回想起与孙君有限的交往。

我进入老年，身闲心安，返老还童，而生命的本能是需要接触人气、地气的，那样的生活才有质量。因此在九十年代后期，我曾报名参加了鲁迅文学院的函授班学习，每学期有一次为期三五天的面授活动，指在某一个城市集中。那次定在北京，恰孙、叶二位出差在京。尧儿总是关注我的起居，他嘱托二位挤出时间，陪同我在面授活动结束后，去京郊承德山庄一游。

那是个秋天，我们在山庄旁的店家吃饭，孙君要了瓶二锅头，我惊诧，早餐也吃酒？原来孙君素不嗜酒，只是为了御寒。那天早上气候清凉，我已穿上棉毛裤还觉风冷，而他却只穿一条单裤，鼻尖红红，清鼻溜溜。见他举杯仰首，似在喝药，我暗地觉得有趣。

一到山庄外，有一小伙子热情迎上来，口若悬河游说，为我们取好景留影，下山可取照片不误。果然下山时即送上照片，然而收费之多显然宰人太甚！于是我对小伙子说，年轻人谋生，不能蒙骗胡来要钱宰人，若顶真说理，你要受到责罚的……而孙君却不声不响地将如数钞票交给小伙。我立即哑然，觉得自己滔滔说教，实属浅薄。我徒增痴龄一个老妪，却少了宽容、体恤、同情弱者的胸怀！

与孙君相处的两天，天天听到他给家中打电话，一再叮咛：“宝宝你要记住……宝宝你应该……宝宝听妈妈的。”探问之下，才知道他的宝宝已是个十八岁的青年。

其实我与孙君见面交往仅仅这一次，而且还是十多年前。十多年的睽隔，路遇也许难以相识，然而在我意念中，他是我的挚友，老朋友般的贴近、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