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喊与突围:郑小琼诗歌的文化担当与新诗精神的成长

2009-12-10 08:53张有根
名作欣赏·学术版 2009年9期
关键词:郑小琼诗歌文化

张有根

郑小琼的诗无疑是“粗鄙”的:她带着一股田野率性粗犷的风不期而至,她热烈奔放、愤世嫉俗、一腔正气而诗情澎湃,由于有太多的话要倾诉,以至于情绪外化、大声呐喊甚至不加节制,难免“泥沙俱下”。但是这里我以为她的“粗鄙”实际上是她作为一个底层写作者对一种诗歌文本的主动选择,是她对一种诗歌状态的自觉的美学追求——她拒绝“美”,她以自己的细腻和敏感为我们再现了这个工业化时代流水线下粗鄙化和平庸化的残酷的生活真相,描绘出了我们时代的《百丑图》。郑小琼说:“我的诗歌是灰的,因为我的生活是灰的。”她的写作是“审丑写作”。庞德在一首诗中说:“这个时代需要一个形象/来表现它加速变化的怪样/需要的是适合现代的舞台/而不是雅典式的优美模样。”比起“审美写作”来,她的诗给我们提供了这个欲望无限膨胀的工业化时代的“丑学”画卷,让我们真切地看到了我们时代的危相。“审丑写作”是郑小琼诗歌的基本表达状态,包含了社会批判、精神还乡和文化担当等多重主题的互渗。这是一种正在勃动的诗歌现象,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份关于诗歌的新的社会学文本。

一、郑小琼:新时期诗歌精神成长的第三个高度?

新时期诗歌自朦胧诗的崛起之后大体走过了由朦胧诗而后现代主义诗歌再到个人化写作的回归的独特的里程。

朦胧诗崛起于那个思想被囚禁、心灵被扭曲、人性遭践踏的政治黑暗的年代,高扬英雄主义、理想主义和人道主义大旗,第一次发出文学对阶级性、党性表现的反抗的声音,重新发出对人性启蒙、自我回归和诗歌尊严的呼唤,并且开始了对新的诗歌美学的追求,代表着一种对“五四”诗歌精神立场和审美品质的回应。

后现代主义诗歌追求诗歌的纯粹的个人经验,消解情感、消解理性、消解深度,甚至把诗歌视为语言的生理“排泄”,试图建立一个诗歌的本原的前文化世界。后现代主义诗歌对朦胧诗的理性与崇高进行反叛,它的对本我和私人世界的表现,使诗更贴近了它的生命情感、生存体悟的本质。但后现代主义诗歌背离文化和崇高,丧失了诗歌精神和诗歌本质,把诗视为快餐文化和娱乐文化,违背了诗歌的艺术规律,从而伤害到了诗歌的品质。

而个人化写作对北岛们和韩东们批判性继承,兼容并蓄。由于诗人普遍的人生自觉和多元视角的书写,使诗歌从朦胧诗的政治社会中的公民情绪写作与后现代主义诗歌的个人情绪发泄中脱身而出。更为关注生命本体。瞩目于人道主义和人文情怀,关注当下生存条件下的人的诗性存在,赋予诗歌更多的历史关怀、当下关怀,一定程度上标示了诗歌精神的回归。但是自海子早殇,当前的个人化写作的天空还缺少重量级的大诗人与大作品的支撑。这需要诗人们更多的沉潜,承载起历史与生命的深沉的负重,咀嚼人生困苦,体味人世兴衰,以大慈悲、大胸怀和大笔力成就大诗歌。

大诗歌时代的到来是与诗歌精神的成长与成熟相伴随的。在这种对新时期诗歌发展走向的回眸中,我们看到有两座山峰在历史的苍茫中若隐若现,这就是北岛和海子。他们代表了中国新诗精神成长道路上的两个高度。在北岛出走、海子早殇十多年之后,郑小琼兀然出现在中国人文的视野中。诗人正以自己精心营造的独特的诗性世界进行着对种种强权的消解、反抗,对道德世界的坚决捍卫和对自由、平等、幸福的人类命运的终极关怀,实现着自己作为一个草根思想者对生存窘境和精神困顿的文化突围。

二、审丑:文化担当与诗歌精神的成长

诗歌精神是基于人类意识和行为指向的崇高境界之上的对灵魂自由的永恒追求。对人类精神家园的守望和营建,对生命存在的终极关怀,对诸如善良、公正、悲悯等人类所有美好品格的拥抱,和对邪恶、黑暗、卑鄙和庸俗等人类一切恶行的抗拒……它是人文精神中最高贵的部分,是人类一切优秀品格和美好精神的升华。在这个意义上说。郑小琼的诗歌代表了最高贵的诗歌精神指向。而异于北岛们的理性启蒙写作和海子的生命关怀的神性写作,郑小琼的写作体现了更多的当下关怀和基于此的文化担当,当下关怀赋予她的诗歌以现实主义的质地,而她的基于特定群体生存状态的文化反思则赋予其诗歌以思想的厚重感。

(一)“生活殖民”的文化反抗

郑小琼的底层写作早已超越了文明与愚昧冲突的书写樊篱,她将笔触深入到对中国市场经济建立初期社会阶层的分化与身份的转移、社会变革背景下生存困惑和道德困扰,她给我们描绘了工业化时代城市崛起、钢铁和速度、功利和竞争、价值观念倾斜、人文精神沦落的全幅世俗画卷。

德国哲学家哈贝马斯的“生活世界殖民化”理论是对现代社会各种弊端所进行的病理性分析,他认为,现代社会的危机在于社会系统的恶性扩张造成“生活世界的殖民地化”。在哈贝马斯的理论中,劳动被视为带目的性的行动,即带目的的工具理性,它总是要通过计算来达到一定的目的。“系统”领域主要是由工具理性行为主导,哈贝马斯将以权力和金钱为媒介的政治和经济系统作为它的基础,而将系统与工具理性行为连接成一个整体的就是资本主义的发展,而且这种工具理性正不断扩张甚至侵犯了生活世界领域。在后期资本主义的发展过程中,物质再生产中的危险的不平衡波及到生活世界,产生了主体性的危机乃至病理现象。这时人们不再有坚强的人格自我同一性感觉了。这就是“生活世界的殖民化”。

郑小琼诗歌一再揭示了这种非人性的“殖民化”对人的异化:

“啊,哑语的铁。挂满了异乡人的失望与忧伤,这些在时间中生锈的铁,在现实中颤栗的铁/——我不知道该如何保护一种无声的生活,这丧失姓名与性别的生活/这合同包养的生活”(《生活》)

“黑夜如此辽阔,有多少在铁片生存的人/欠着贫穷的债务,站在这潮湿而清凉的铁上/凄苦地走动着,有多少爱在铁间平衡/尘世的心肠像铁一样坚硬,清冽而微苦的打工生活/她不知道,这些星光,黑暗,这些有着阴影的事物/要多久才能脱落,才能呈现出那颗敏感而柔弱的心”(《机器》)

在这个日益功利化的时代,金钱、权力和物质生产的过度膨胀,整个生活世界都沦为了它的“殖民地”,人成了“殖民地”圈养的奴隶。这个可怕的状态严重挤压着人们的灵魂,人性和良知等所有美好的东西被边缘化了,甚至被推向了它的反面,又反过来把人们带到了一个人性被奴役的窘迫而非自由的状态。郑小琼的现实主义书写已具备了新人文精神的因素,提出了对这个工业化时代价值层面的文化反思,有着超越一般人道主义同情和平等意识的文本价值。

(二)政治批判、道德守护的文化自觉

郑小琼在底层书写中,一边对“民工”这个特殊群体生活状况进行了揭露,一边对历史与现实制度提出了自己的文化反思,并且由此直指社会道德的肌体。这类诗歌主要是郑小琼的长诗创作,包括《人行天桥》、《魏国》、《进化论》、《幸存者如是说》、《幻觉者的面具》、《访问》等作品。此类作品更多体现出郑小琼诗歌想象的绮丽多姿、情感宣泄的汪洋恣肆和

文化反思的敏锐幽邃,表达了诗人对社会堕落、道德沦丧和文化殖民的讽刺批判,体现出她政治批判、道德守护和文化良知的担当。

“这暂住的国度,这暂住的世界/我像狗一样寄住在这国家的城市/我乡下人的血统我不属于城市的人/我乡下人的血统让我丧失法律的树荫/我乡下人的血统……我把自己与时代焖在愤怒的高压锅间”(《挣扎》)

因为“乡下人的血统”,因此“像狗一样寄住在这国家的城市”,并且“丧失法律的树荫”。郑小琼在这里提出了对现存二元社会结构体制的批判和对不公正社会的质疑,并以诗人的敏感“危言耸听”地指出我们的时代已如“愤怒的高压锅”。

“……此刻的黑暗连太阳都惧怕/沿街飘起股市投机分子/跟一个从乡下来的女孩出卖肉体的尖叫/蛇在复活之中,世界的嗓门一天一天/喑哑下去……”(《完整的黑暗》)

她给我们描绘了一幅世界末日图景:太阳被黑暗吞没、邪恶在复活,正在发声的是投机者和卖身者,而世界正一天天“喑哑”乃至失语……

她的写作获得的是一种糅合着时代与历史、控诉与理性、欲望与伦理、现实批判与文化思虑的综合可能性:

“他们像引进好莱坞电影和计算机一样引进美国的文化史/来把它当作指南针一样指导我们的诗歌创作坞烟瘴气的中国诗坛上傲然勃起一根西方的阳具俄的朋友周发星不懂得如何接轨/只好躲在最荒凉的大山中《独立》。”(《人行天桥》)

在全球一体化过程中,一种主流世界的权力话语正在蚕食中国固有的民族文化,郑小琼一句“乌烟瘴气的中国诗坛上傲然勃起一根西方的阳具”说尽了对文化殖民的担忧和讽刺。

她喜欢把这种反思引向荒诞:

“我的耻辱来自我有嘴,却不敢说出,我的耻辱来自我有手,却不敢反抗,我的耻辱来自我有灵魂,它胆怯而懦弱,我的耻辱来自我是人,却逐渐丧失善良。”(《耻辱》)

马克思的“异化劳动理论”表明在资本原始积累条件下,人所创造的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异己的、与人对立的东西。而荣格“人格面具”理论指出如果“人格面具”过度膨胀,会导致人格结构中其他组成部分如阿尼玛、阿尼玛斯和阴影受损,产生人格分裂的危机。显然,在这里郑小琼给我们描绘了一个被异化乃至人格分裂的人。这种荒诞感的书写体现了其作为公共知识分子文化反思的深度与责任感。

(三)权力世界的文化解构

郑小琼的诗有着箭矢一样的锐利,她发出了中国社会底层平民意识复苏之后的一声尖叫。从而构成了当下诗歌一道独特的风景。她的锐利直刺我们这个时代的症结,并且作出了文化层面的解构:在儒家文明语境中,中国社会的基本结构呈现出围绕权力分配的等级制分布,中国文化或可称为等级文化或权力文化。这是一个权力泛化的社会,我们都活在一个权力的磁场中。这双权力之手是经济的强权、政治的强权、制度的强权乃至男权等等。这些都是诗人要抗拒的。面对蜷伏在商业文化表层之下的当代中国权力文化,郑小琼诗歌表现出了某些公共知识分子的精神特征:

“市场经济没有同情心,弱肉强食,我乡下的姐妹只能/成为他们床上的大餐,他们丧失人性的著作成为市场经济的/罗盘,刻进了国家的尸骨,刻进了一个乡下贫困者的肋骨”(《旧日的蜘蛛》)

诗人借助“乡下姐妹”,描绘了一幅灯红酒绿之下“强者”对“弱者”的兽性掠夺的图画,由此让我们透视出中国当下市场经济初级阶段条件下弱肉强食的社会病象。

“三个农妇因为充满感动/被迫剥光的衣裤,剥光她粗大的体毛来拉动/经济,将你焖在高速发展的汤中,经济学家如此说/用牺牲一代少女来带动GDP。魏国的环境需要改善”(《魏国》)

当今中国市场经济似一匹脱缰之野马一路狂奔,走向了不归之路,这是一个巨大的“场”,每个人都身陷其中,不能自己。而这一切都在一双无形之手的操纵之下,这就是经济强权。郑小琼作为一个来自权力等级制金字塔最底层的弱势群体,在社会“分权”过程中,始终处于被剥夺话语权的境地,因而她愤怒:农妇被迫剥光衣裤用体毛来拉动经济,一代少女被用来“带动GDP”,“乡下的姐妹只能/成为他们床上的大餐”,这一切都是具有强烈的现代意识的诗人要诅咒的:

“她的经血涂抹一只饥饿的蝙蝠/她的经血喷涌的姿势像一只穿越太阳的蝙蝠”(《进化论·蝙蝠》)

“经血”一词在郑小琼的诗中反复出现:“她渴望经血在蝙蝠身体长出阳具”、“……在深红的岩石与经血的反光中/一只女性的蝙蝠无法逃避它的宿命”、“她的经血在南方的下水道里流淌。更多的蝙蝠在撕咬/男人们”、“我的经血之间无法/勃起权欲的阳具……”、“经血的痂在绸制的长袍隐藏厦深的伤附触在黑色的羽毛上,成为时代分娩的痛”、“……田园消逝/剩下经血的霓虹、可口可乐、权威的钢铁”……这里呈现出来的是一种有意识的“审丑”,诗人正是以“经血”之类粗鄙的话语方式,将丑恶还原,一拳击中强权者的高傲的鼻梁,强烈冲击着人们被奴化了的思想观念和被固化的思维状态。

“我以半个女权主义者倡议在本年度举行一次美男节,把男人们的阳具放在展览馆T型台,像测量着女人们的乳房一样测量着它们”(《人行天桥》)

郑小琼向来是一个忽视性别写作的诗人,她的诗是中性的,然而这里诗人强烈地指证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性别意识与权力意识。诗人在报复性的假设中,对以“阳具”为代表的权力世界提出了嘲弄和消解,并提出了对社会体制的强烈抗议和质疑:“啊,你去年的/暂住证,在好汉们的脸上刺下金字/他们把时代的良心焖死在体制的铁链与枷锁中。”

她以自己的公共知识分子的写作探索着草根思想者自身和新诗的双重精神突围。

三、铁:文化焦虑之下诗歌精神的异己符号

裹缚在郑小琼诗歌文化担当的峭拔挺立的精神内核之外,她的诗呈现出冷峻和坚硬的“零度写作”的外部特征。她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零度写作”的独特的语词世界:铁、塑料、机器、可乐拉罐、塑料泡沫等工业化时代的外在符号和卑怯、孤独、绝望的自我存在相互交织,与此相对应的是流水线下无情的工业世界、市场经济乃至各种异己的力量,以及她的机器化大生产语境中一个外乡人精神的迷失。

“零度写作”一词源于罗兰·巴特的《写作的零度》。罗兰·巴特试图消解已有小说的成规,提出了零度写作的可能,要求作者从文本中隐匿,进入一种零度写作的状态,让文本自行言说。于是郑小琼找到了“铁”。“铁”是郑小琼写作中的核心元素,也是她所创造的最有想象力和穿透力的文学符号之一。女也说:“当我自己不断在写打工生活的时候,我写得最多的还是铁……我一直想让自己的诗歌充满着一种铁的味道,它是尖锐的,坚硬的。”

“黑夜如此辽阔,有多少在铁片生存的人/欠着贫穷的债务,站在这潮湿而清凉的铁上/凄苦地走动着,有多少爱在铁间平衡,尘世的心肠像铁一样坚硬,清冽而微苦的打工生活,她不知道/这些星光,黑暗/这些有着阴影的事物,要多久才能脱落/才能呈现

出那颗敏感而柔弱的心”(《机器》)

“钉子和墙,它们彼此进入/重合、粘贴。在对方的血液里/压斜的钉子上悬挂着人情、亲戚、世俗,孩子,柴米。倾斜着的/时间的锈/如果钉子与墙困倦/悬挂物落下/空气便会用它的空/将它们分离/最好让坚强执著一点,像/那对年老的人。相互搀扶/慢慢生活着”(《婚姻》)

在生活强权的挤压下,她找到了“铁”作为自己灵魂发出艰难呼吸的出口。她在自己卑微琐碎的生活和坚硬冰冷的“铁”之间,建立起了隐秘的对应关系。“铁”成了一个象征。它冰冷,缺乏人性的温度。坚不可摧而无所不在;作为一种现代工业元素,它与现代机器和现代工业制度的结合,构成了工业化社会里的冷峻无形而不可抗拒的普泛的异己的物质力量。郑小琼向我们描述了一个沦陷于“铁”的世界。一种被“铁”包围而肢解了的生活,一颗为“铁”的世界所压迫而近乎窒息的心灵。“铁”的意象在郑小琼笔下不断繁殖膨胀而壮阔强大,而“属下”们在“铁”的重压下日益渺小而孱弱。“铁”就像一双无形的强有力的手,把耻辱抹平,把痛苦掩埋,不留一丝痕迹,最后,人也沦为“铁”的一部分:“我在五金厂,像一块孤零零的铁”(《生活》)。

海南大学刘复生副教授指出:“新诗的产生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中国文化焦虑的产物,在百年来的发展中,它也不停地书写着中国文化的失败感。”郑小琼借由“铁”的底层书写透射出强大的艺术含量和张力,从艺术深处反映出的是诗人对工业时代背景下当下生活的形而上的深深焦虑:对中国社会转型期二元经济结构和社会结构的对立现状的现实焦虑,对古老中国在追求现代化过程中伴随着社会裂变的阵痛性的基于现代性本身的焦虑,对人类自身在全球一体化过程中不可知的未来命运的文化焦虑。在种种强权构成的绝对权力世界中,诗人的生命个体卑微弱小,如同堂·吉诃德面临着强大的风车,有些胆怯和恍惚,还是勇敢地迎了上去,直面强权,她正以自己精心营造的独特的诗性世界进行着对种种强权的消解、反抗和对人类命运的终极关怀,尽管这种抗拒可能是徒劳的。正如她说的:“……更悠远的宁静,是水,它穿越我们眺望的峡谷脚不能抵达我们眺望的村庄……”(《完整的黑暗》)。“我们眺望的村庄”——我们的彼岸世界在远方,但它给了我们以希望。“我们已经醒了。我们只是刚刚开始!”这是一位诗人说的,这也昭示着郑小琼之于中国当代诗歌将意味着什么——一个诗人正在出发,她将以自己的写作带来并启迪一个“大诗歌”的时代,“诗歌复兴”正在变得可能。

(责任编辑:范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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