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太狼之美

徐永茂

很小的时候,大略刚刚懂些礼仪知识之类的皮毛罢,大人就用“狼来了”的故事对我们谆谆告诫,做人要诚实,别像那小孩一样拿谎话不当语言,否则吃亏的一定是自己以及那群无辜的羊。有时候羊自己想想也很窝囊,不就为说明一个“不要撒谎”的道理么,至于让我们羊族牺牲这么大么?此时的狼,来无影去无踪,也许是不小心得了无忌哥哥“乾坤大挪移”的真传,能够随心所欲,可以按大人的需要对羊施加或放或吓或杀的压力,发挥其震慑、威胁的思想教育作用。

后来进了学校,大约在低端吧,《狼和小羊》又再次演绎了暴戾和柔弱、无耻和无奈。还要精心炮制“莫须有”干什么?“反正你就是坏东西,反正我就要收拾你”,与狼相比,找这么多让人诟病的借口简直就是瞎折腾。此时的狼,就有些强势群体的味道,“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欺你不疑”,遂成为“不讲理”强盗逻辑的不二法则。

再后来,又在更高段的书本上拜读《会摇尾巴的狼》,再次领略狼的风采。尽管不小心掉入了陷阱,遭遇“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困境,仍能保持达观心态,在昔日猎物山羊面前跳起欢快的摇尾巴舞。虽说有些生硬甚至造作,可终究不失为一种“韬光养晦”、“忍辱负重”的智慧。当然,在希望完全破灭后,还是不小心露出了“龇牙咧嘴”的本性,真的让所有爱狼人士扼腕长叹。此时的狼,又表现出些许真我特色。“不管何时何地,不管对手伙伴,生存始终第一”,这给了我们许多回味无穷的启示。

然而,细细琢磨起来,狼一狼二狼三,都“凶狠有余,柔情不足”,似乎它们生存的目的就是吃羊。要是没有羊,也不知它们该怎么活?至于自我本身,好像并不存在。因此,对外弱肉强食,与和谐安宁的理想状态格格不入,对内无我无趣,与丰富多彩的生活追求相去甚远,就成为狼族传统形象的硬伤。怎么活也别像狼一样,忒没意思!专家如是断言。

这时候,你出现了:眼如铜铃,眉似胡须,耳大招风,五短身材,毛色灰暗,一摇三摆,器宇轩昂,真个“狼中精品”。虽然,有时候也会成为“屡战屡败”、“不失落不伤心不放弃不抛弃”的楷模。因为,在与羊的斗争中,受伤的总是你。但是,你总能够在红毛老婆“口水”与“栗枣”甚至“飞腿”的鼓励下,不断地奋起,直表现出不屈不挠的精神。你,充满狼文主义悲天悯人的色彩,在狼族阴霾里透出一线亮色,作为另类,殊为不易,可敬。

不错,这就是你——灰太狼,灰大王。

细数你的优良品质,“执著”、“达观”、“创新”、“宽容”格外地鲜明,分外地耀眼。

执著——你的心中始终高悬一盏信念的明灯“小肥羊,合为吾生,来吧,我要吃了你”。为了这个目标,矢志不移,哪怕遭受对手“喜羊羊”、“懒羊羊”、“沸羊羊”、“美羊羊”等的温柔反抗,哪怕遭受以红毛老婆为首的领导团队的批评训斥,哪怕遭受“窝囊废”、“饭桶”等舆论寒流的冲击,坚持一以贯之地推进捕羊的伟大事业。因为你坚信,只要有羊存在,吃羊就会存在可能,就跟“太阳只要升起,用阳光烤肉就可能成为现实”一样。这种执著,实在值得大书特书。

达观——你纵横奋斗多年,也一直宣称“吃羊肉长痘痘,我力大无穷”,可实际却总是只能闻闻羊骚味,最多把羊捆起来得意地笑几声,或者辅助性地流点口水。至于真正的羊肉,好像并未到口。可是,面对吃羊肉“水月镜花”的困境,以及“这傻狼,吃啥羊,竹篮打水空一场”的讥讽,你毫不在意,总是乐观地预言“今天吃不到羊,但谁能说明天我也吃不到呢”,并哲人般地总结“今天的失败是为了明天的成功”,甚至还豪情万丈“我不行,还有小灰太狼,小小灰太狼。狼子狼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其达观,其浪漫,真是达于极致。

创新——在与羊的博弈中,你的思维、你的语言、你的行为,无一不打上创造的烙印,在不断嬗变中呈现出立体综合的态势,成为宝贵的精神财富。充分利用羊的好奇心,投其所好,精心胡编《防狼十八招》,自说自话,一步步把羊拉入陷阱,你的换位思维、求异思维让羊防不胜防,大吃其苦。你也深知,胜利不可能来得那么容易,而且也非常理解“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压迫愈盛,反抗愈烈”的真谛,所以对于羊的反制始终保持一颗平常心。但难能可贵的是,你绕开共性话语,提炼出“作为羊,可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的精辟结论。作为强势一方,对弱弱的对手来这么一下,实在很有喜剧色彩。至于你的行为创新,那就更是数不胜数了:月亏之日,敢以火箭把缺月补全,直有后羿之风;编织登天神梯,竟要上天摘星;研制相反钉锤,瞬间改变秉性,实现性格大变异……毫不夸张地说,你就是狼界的苏格拉底,狼界的东方朔,狼界的爱迪生,了不起,实在了不起。

宽容——在“想吃羊——欲抓羊——去捕羊——吃不到羊反惹一身骚——总结捕羊失败教训——再想吃羊”这样一个循环中,你所表现出来的谦谦君子之风,绝对是对“如狼似虎”、“狼心狗肺”、“狼子野心”等等的颠覆和反动。对于喜羊羊等猎物的不友好行为,你尽管多次头破血流,多次鼻青脸肿,但总是“推己及人”,仍然以富有磁性的声音和充满温情的陷阱对羊进行诱惑、猎捕。不说结果,仅从方式方法看,你的这种不“以牙还牙”的胸襟就超乎常态。而对于红毛老婆不尽科学的绩效评估,你也总是淡淡一笑,即便对你进行肉体和精神的双重否定,你也能够做到“不辩解不推诿”,努力“找主观原因,从主观找原因”。“忍”字头上一把刀,你的耐性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你的美德自然还有很多,这里难免有所疏漏。但是,这并不会妨碍如下结论的作出:“灰太狼,不仅是狼界的,还是哺乳界的,更是动物界的,乃至属于生物界的。噫吁哉,何其美也!”